云启望着一脸怡然自得的合興.皱眉道:“老先生似乎很高兴看到苾玉迁居燮云殿.这些年我也隐隐听到一些风声.言道你们一群元老想着撮合帝尊和苾玉.可这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帝尊心中爱谁.从來都是帝尊自己做主.什么时候轮到奴才们來操心呢.你们这般刻意为之.只会适得其反.况且.帝尊对主母的思念依旧浓烈.我看哪......他对这位苾玉姑娘并无上心.你们还是莫要瞎自揣测圣意.在背后煽风点火.多生事端.弄巧成拙时只会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啊.”
合興呵呵笑道:“苾玉迁居内宫后.和帝尊相对的时日自然会多起來.往日帝尊不晓得她的好处.以后见面多了.说不定心意有所松动.我们所为一切皆是为了帝尊.帝尊这些年过的太清苦.我们看着心里就痛.老奴们只不过是希望帝尊能......再觅所爱.不必一世孤寂.”
云启撇撇嘴.嗤笑一声:“你们真把帝尊当成小孩子般耍弄了.到最后.还不知是谁耍了谁呢.燮云殿先前是何人居住.你可记得.”
合興一时愣住.嗫嚅道:“燮云殿......燮云殿空置很久了......呃.燮云殿是------”
他闭上嘴.这段典故早已成为宫闱禁忌.说不得的.
云启低声道:“对啦.我就知道你也不敢提起这人的名字.先皇早有严令.此人与我幽冥皇族已无牵连.谁若故意提起.谁便要跳入冥海去.”
合興搓搓手.脸色一端.肃然道:“这规矩合興老头自然记得.其实也早已把那人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今日若不是云启姑娘刻意引导.老头儿还想不起有这一桩事儿呢.不过燮云殿空置了也蛮可惜.赐予苾玉居住.并无什么不妥当哪.”
云启看着满脸皱纹的合興.叹息道:“老先生真的老了.连这点都想不明白.燮云殿历來是幽冥公主的宫闱.帝尊把燮云殿赐予苾玉.用意不过是为了安抚她.让她安心为皇家卖力.不要胡思乱想.惹是生非罢了.这已是帝尊能给她的最大包容了.至于其他的.....还是请她莫要奢望了吧.免得自误.”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合興的额头点了一下.咯咯笑着.转身便往刹邬殿去了.
****
苾玉兴冲冲回转刹邬后殿.东娘正站在栅栏旁等候着.看见她一脸兴奋跑回來.不禁喜道:“玉儿.可有好事儿.”
苾玉抱着东娘.又笑又哭一番后.方断断续续地将今日之事说了个大概.东娘自是替主子欢喜.捧來清水让她洗了脸后.便着手收拾日常使用的物事.
苾玉走近屋内帮忙收拾.在后殿居住了将近四十年.她心中对此处也生出了依依之情.心中生出一番感概后.想到日后可以与帝尊长日相对.喜悦顿时便把惆怅冲淡了.
只可惜----我刚搬进燮云殿.帝尊便要入静了.还是十年......她轻轻叹了口气.可这也好.我究竟离你近了些.滴水可穿石.铁棒能磨成细针.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定会让你喜欢上我.
主仆两人尚未收拾好.屋外已传來云启清脆的声音:“苾玉姑娘.时辰到了.可上路否.”
苾玉连忙走出屋子.云启正站在栅栏旁欣赏着庭院内的繁花.看见苾玉出來.便笑着道:“燮云殿内诸般用具器皿齐全.姑娘只需将平日的衣物带上便可.日后宫里的织娘会每月为姑娘量身定做裙裾.姑娘无需忧心.”
苾玉笑道:“云启姑娘稍等片刻.我还有一些琐碎的小物事需要打包带上.是了.我的奶娘.可以与我同行吧.”
云启颌首:“这个自然.苾玉姑娘好福气.有一位这么贴心的奶娘.是了.帝尊言道.宫中有二十三个宫女.你若看上哪个.可要去做你的贴身宫女.”
苾玉心内欢喜.当年冥皇曾将启鱼宫女送给她作伴.那时她生怕惹來旁人非议.便坚决将启鱼送回内宫.今日帝尊终于点头让她迁入内宫.这时要宫女服侍就名正言顺得多了.
她转首望了正在屋内忙碌的奶娘.这几年奶娘也显老态起來了.脸上的皱纹和东源那群老头一样多起來了.也是时候让她歇歇.
她笑道:“苾玉谢过帝尊赏赐.其实这个不急.我与内宫的姐妹不熟.等熟络后.那位姐妹不嫌弃苾玉粗鲁.那便前來与我作伴吧.”
两人正寒暄着.东娘已是后背一个大包裹.前面抱着一个木箱子走了出來:“玉儿.里面还有两个小包裹.都是你平日里收藏起來的小玩意.你自个去拿吧.”
苾玉应了.入内取物.云启和东娘见过礼.恭维了东娘几句.东娘这些年和苾玉一起.从未走出过这个院子.如今可以另迁新居.心情自是舒畅.也就乐呵呵地和云启说起话來.
苾玉很快就提着两个小包裹出來了.云启上前帮她抱着.笑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儿.我还以为苾玉姑娘天天忙修炼.原來还有闲情逸致摆弄这些小玩意.“
苾玉秀眉一挑.叹息道:“苾玉修炼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女子以夫为纲.这点苾玉从小就铭刻在心.”
云启嘻嘻一笑.道:“这只是下界女子遵循的纲常.在上界宫阙里.我们每一个人皆是以帝尊为纲常.无论是宫女还是黑甲武士.皆是随着帝尊的莅临而降生.我们一生只为帝尊和主母效劳.苾玉姑娘.你在上界待的时间久长了.就会潜移默化.一切以帝尊为马首是瞻.”
苾玉脸容一僵.但瞬间便微笑道:“苾玉和姐姐不同.出身草莽.自是沒有姐姐眼界清高.以后在燮云殿.各种内宫的规矩还请姐姐多多提点.”
云启推开小木门.往前引路.她平日里听过不少有关苾玉的种种传言.心中对这个來自下界的女子也颇为好奇.这苾玉身负修复地陷的神技.这数十年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为帝尊分忧.尽管在言谈中不时露出非分的苗头.可......这也难怪人家姑娘思春.谁叫帝尊人长得俊朗.脾气又和蔼呢.
幽冥主母的位分.是天下女子最为尊荣的荣耀.试问哪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不是梦寐以求着.希冀着得到这天下第一人的宠爱.
这苾玉---看來也不能免俗.只是这位分.帝尊早已留给我的主子了.尽管主子不幸殇去.可这位分.在帝尊这一世.已是无人能撼动.就算日后帝尊起了重觅新爱的念头.那位后來的贵人也只能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傀儡.无法在史册上留名.
念及至此.云启忍不住偷偷睥睨了走在身旁的苾玉一样.苾玉脸上全是愉悦的光彩.就连嘴角.也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云启不禁微微叹息.苾玉似乎觉察到她的异常.脚步慢了下來.问道:“云启姐姐.你似乎有心事.”
云启啊了一声.回过神來.她走快两步.伸手拨开格挡在前面的垂柳.指着前面一处琉璃宫阙道:“苾玉姑娘.你看.拐过这条花径.尽头处便是燮云殿.”
苾玉和奶娘顺着她的手势往前张望.不禁齐齐惊叹一声.这燮云殿竟然是用一整块琉璃碧玉修建而成.通体焕发着温润的淡淡青光.就如一块剔透的翡翠.悬浮在水波荡漾的碧水池上.
苾玉心花怒放.对云启道:“这燮云殿真是瑰宝也.苾玉何德何能.竟然蒙帝尊青眼有加.入住这处神仙洞府.这......苾玉好生感激.”
云启依旧微微笑着.与苾玉主仆二人绕过碧水池.拾级而上.
“这燮云殿空置多年.帝尊言道苾玉姑娘因缘际会.服食了安厝帝尊留在西南山麓的一滴精血.体质禀赋已是趋于皇族.况且你这些年一直任劳任怨.修复光幕.在情在理.这燮云殿.唯有你有资格入住.”
苾玉微觉心虚.低声道:“苾玉无用.这次光幕开裂之际.竟然......病了.不能为帝尊分忧.日后帝尊出关了.苾玉还得负荆请罪.求领责罚.”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燮云殿大门前.云启放下手中的包裹.向苾玉躬身行了一礼.道:“云启将苾玉姑娘引领至燮云殿.职责已完成.姑娘请自行入殿.云启告辞.”
苾玉忙拽住云启的手.笑道:“云启姐姐请留步.不如随我们一起入内歇歇脚.苾玉还有很多事情要向姐姐讨教呢.”
云启摇头道:“谢过姑娘好意.只是时辰到了.云启要赶回冥殿.为主母上香祈福.这是帝尊吩咐每天必须的功课.姑娘请放手.云启告辞了.”
苾玉脸色一黯.只得讪讪地放开了手.云启不再说话.转身便走下台阶.隐入碧水池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