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瑶闻声色变,发疯般地用手拍打着木门,哭喊道:“娘,你怎么了?快开门呀!”
余长宁一言不发地沉着脸后退数步,突然向前猛烈冲刺,飞起一脚便将那道本就不甚坚固的木门踢成两截。
木屑翻飞中,只见一个白发老妪正揉着脚踝坐在地上,身旁撒了一地的红枣。
“娘……”陈若瑶又是一声悲呼,旋风一般冲入院内,抢步上前将老妪扶了起来,上下打量急切发问:“你没事吧,怎么摔着了?”
老妪双目空洞地打量着陈若瑶,展颜笑道:“娘坐在这里收拾青枣,听你回来一时高兴就打翻了簸箕,自己也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娘,不是让你别做这些农活了吗?你为何还是不听。”陈若瑶一脸焦急地替老妪拍去身上的土尘,问道,“二郎呢?他不在家?”
老妪沉重一叹,却没回答她的话。
看到她们家人团聚,余长宁矗在那里不禁有了几分尴尬,乘着说话的空隙走上前来笑道:“大娘你好,我是陈姑娘的朋友余长宁,匆忙前来叨扰了。”
白发老妪突然吓了一跳,望向发声处疑惑问道:“若瑶,还有客人?”
这大娘莫非有病?我好好的一个人站在这里她怎么视而不见?
余长宁心头正在纳闷,陈若瑶却是微微笑道:“娘,这是长安城来的余公子,今次陪瑶儿一道回来与族老们商谈生意;余公子,我娘双目失明,所以看不见你。”
余长宁释然点头,果见陈大娘双目空洞不能视物,在他原本的猜想中,能生出陈若瑶这样美貌女子的必定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即便是身在田间,也一定如同豆腐西施那般美丽,不过万万没料到竟是一个上了年龄的老妪,两者年龄实在悬殊太大了,莫非是老蚌生珠?
陈大娘面露惊喜之色,在陈若瑶的相扶下拄着拐杖微微一礼:“余公子光临寒舍,老身有礼了,若瑶,你先陪余公子去正屋聊聊,我去给你们那些吃的来。”说罢摸索着便要进屋。
“娘,还拿什么吃的?带来的酒菜吃都吃不完。”陈若瑶不禁嗔怪地看了余长宁一眼。
余长宁轻轻一笑,回身走到坐骑上取下一个大陶罐:“大娘,厨房在哪里?我将饭菜拿去热一热,你和陈姑娘许久未见,先说说话吧。”
陈大娘闻言大急:“甚?怎能让公子亲自前去热菜?不行!还是老身去。”
“哎,我走到哪里都是自来熟,大娘你就不要客气了,安心与陈姑娘讲话便是。”余长宁说完便抱着陶罐找厨房去了。
陈大娘心情显然很高兴,点着头感概笑道:“真是一个不错的后生,勤快嘴甜和你爹一模一样。”
陈若瑶闻言大窘,俏脸顿时飞上了两朵红霞。
来到厨房,灶台简陋得有些冷清,余长宁找来一把干柴熟练地点燃灶火,又从水缸里舀来满满一瓢井水,将陶罐放上蒸笼蒸了起来。
这是小时候在乡下经常做的事情,所以他一点也不陌生,片刻饭菜便已热熟。
将冒着热气的陶罐放在托盘之上,又找来几副碗口,端起托盘便朝正屋走去。
说是正屋,却是一间简陋至极的厅堂,一张本色八仙桌,几根黄竹制成的竹椅便是全部事物。
陈若瑶正坐在桌前听陈大娘唠叨着,摇曳的烛火晃动着俏脸上的眼泪,宛如闪烁的夜明珠。
眼见余长宁进来,她神色有些惊慌,急忙抬起衣袖将泪水拭去。
“一家团聚哭什么哭?”余长宁心头不解嘀咕了一句,将托盘放在桌上笑道:“菜已经热好了,快趁热吃吧。”
陈大娘起身笑道:“时才我已听瑶儿说了,感谢余公子长期对她的关照支持,老身在这里谢过了。”
“大娘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余长宁颇有些不好意思,严格说来他与陈若瑶关系一直势如水火,矛盾冲突不断,也只今天关系才开始稍微好转。
陈大娘喟然一叹,自顾自地的说道:“瑶儿父亲死得早,而我也是个瞎子,所以一直对她有失教导,失礼得罪之处,还请公子多多见谅。其实瑶儿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最后一句话显然有些另有所指了,以余长宁的机灵岂会听不出其中含意,正在偷笑之际,陈若瑶已是面红过耳,娇嗔道:“娘,快坐下吃饭吧。”
落座之后,陈若瑶将饭菜盛在盘里,轻声解释道:“娘,这是余公子特意为你带来的,快尝尝味道如何?”
陈大娘手中拐杖重重一点欣喜颔首,却又叹息出声道:“农家人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客,倒是让你见笑了。”
余长宁笑嘻嘻地开口道:“怎么没有?大娘,我见你箩筐里的青枣很不错,我从小到大就爱吃枣子,可否让我抓一把来尝尝?”
“余公子喜欢吃青枣?”陈大娘欣喜一句,显然有些意外,笑得脸上皱纹都挤到了一块,急声吩咐道:“瑶儿,去装一盘青枣进来。”
陈若瑶没好气地望了余长宁一眼,显然早已洞悉他是在哄娘开心,依言出门盛来一盘青枣放在了桌上。
见到青绿圆润的大枣颗颗饱满地躺在盘内,余长宁顿时胃口大开,信手拈起一个放入嘴中大嚼,吃得是津津有味。
陈大娘笑眯眯地“望着”他,心情特别高兴:“这青枣是二郎今晨刚刚摘下的,特别新鲜可口,余公子多吃一点才是。”
余长宁连连点头,却又想起陈大娘眼睛看不见,便笑道:“好的大娘,我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定不会有所客气。”
陈大娘微笑颔首,打心眼觉得这后生当真不错,笑道:“余公子,客房简陋无比,今夜你就睡瑶儿房里如何?”
轻声一句犹如炸雷响彻余长宁的耳畔,只闻“噗……”的一声,他口中的枣子已如抛物线般飞出,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娘,你胡说些什么啊?”陈若瑶恍然回过神来,语气又惊又羞。
余长宁也是惊奇地笑道:“大娘,我与陈姑娘虽是很要好的朋友,但目前还未发展到同床共枕的地步,虽然我还在努力当中,不过,这也来得太突然一点了吧。”
陈大娘手中拐杖重重一点,加重口气道:“余公子乃我家贵宾,自然要住环境好一点的房间,至于瑶儿,就去客房将就一下,是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
两人相顾释然,却是一人暗暗松气,一人暗暗叹气。
正在此时,突闻一声“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的高声吟诵远远飘来。
余长宁正在好奇当儿,突然又是“哐当”一声大响,好像有人重重跌在了地上,院内立即响起了一阵高声叫嚷:“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踢坏了我家大门,害得小爷我重重摔了一跤……”
“是二郎!”陈若瑶霍然站起,拿起油灯走至门前娇呼道:“二郎,是你么?”
“啊,阿姐?你可回来。”院内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一个身材干瘦的少年已是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年轻的脸上止不住的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