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早已放好了一套胡人衣饰,余长宁在侍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齐,顿时从一名威武的大唐官员变成了一个英挺的胡人少年。
站在铜镜前转了一圈,一身过膝的翻领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护耳皮帽,腰间围着一块泛着光亮的狼皮,而脚上则是一双高腰鞋子,看着看着,余长宁不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出了阁房,刚好萧锐也从旁边的房内走了出来,两人相顾看了对方一眼,皆是想笑又不好笑,联袂朝着那胡风林走去。
说是胡风林,却是一片未加修葺的草地,星星点点的毡房错落其中,毡房中间一名赤膊武士正在烹饪烤羊,一缕袅袅青烟腾生直入蓝天。
正在四顾打量间,突然一阵喊杀声传了过来,凄厉的牛角号也是呜呜咽咽地响起,惊得两人都是一个激灵。
余长宁惊愕望去,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胡人武士正在不远处厮杀,对手竟是红甲红盔的大唐官兵,双方大概有数百人之多,刀剑闪烁,弓弦四起,不时有军卒中箭倒地,现场一片混乱。
萧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可着嗓子慌忙高声道:“有刺客——快来人啊!”
谁料旁边守卫的东宫甲士看也不看他一眼,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恍若木雕石俑。
时才那杜荷闻声走了过来,不满开口道:“萧驸马,你在这里乱叫个甚!千万不要打扰到太子殿下的雅兴。”
萧锐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脑海中也是一头雾水。
杜荷上前拍了拍萧锐的肩膀,笑着指点道:“萧驸马,余驸马,你们好好看看那胡人将领是谁?”
余长宁依言好奇望去,当先那名胡人皮帽上插着红色雉翎,一领青色披风随风鼓荡,此际挥刀砍杀连声大笑不亦乐乎,正是大唐太子李承乾殿下。
此际,唐军渐渐溃散,李承乾仰天举刀长笑道:“唐军已败,儿郎们,给本可汗杀!”
众胡人武士轰然允诺,提起弯刀便向着唐军追杀而去。
杜荷见他们神情已是惊讶万分,不由微笑解释道:“两位驸马放心,这只不过是太子殿下进行的军演,双方刀剑无锋,箭矢无簇,是伤不了人的。”
余长宁恍然点点头,啼笑皆非地开口道:“太子殿下也实在太让人觉得意外了,竟想出此等花样玩耍。”
在突厥马队强大的攻势下,唐军已是溃不成军。见状,李承乾横刀立马又是一阵大笑,立即有一名手持狼头旗的军士从胡人军阵中飞马狂奔而出,高声呼喝道:“承乾大可汗屠唐军十万,大获全胜——”
四周身着胡服的宫女们立即欢呼雀跃,高声呼喊道:“恭迎承乾大可汗破敌归来。”
李承乾带领着胡人骑队大笑着驰马而回,刚刚走至毡房前翻身下马,爽朗的大笑已是响彻开来:“萧驸马,余驸马,你俩都是有要职在身的人,所以本太子才申时请你们前来,我们已经玩了一阵了。”
萧锐拱了拱手,脸色却有些难看:“太子殿下如此装束,本驸马实在有些想不到。”
李承乾又是毫不在乎地一笑,挥手道:“我们只是玩玩而已,又不用当真,对了,王驸马早已乐在其中,你俩要不要也来试试?”
话音落点,余长宁惊奇地一望他的身后,果然王敬直正扮作胡人武将策马于后,对着旁边一人有说有笑脸膛一片兴奋,显然对刚才的“厮杀”大觉过瘾。
此时溃散的大唐军士也渐渐聚拢上前,为首那名唐将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头戴一顶无缨金帅盔,一身精铁甲胄,一领黑锦金丝斗篷,身形魁梧,容貌英俊,端的是威风凛凛。
“咦,是汉王?”萧锐轻轻一声,表情又显惊讶。
李承乾朗声大笑道:“哈哈,叔王,今日我们对阵三场,你都战败,待会一定要好好罚你几杯酒才是。”
那英武将领笑着回答道:“太子殿下深有兵家战阵之能,领兵征战颇有陛下战无不胜之风,本王哪里会是你的对手。”
“叔王实在太谦虚了,你我虽为叔侄,但年纪相当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何必在这里拍本太子的马屁?”
英武将领笑道:“本王也只就事论事,何有拍马匹一说?”
余长宁正在好奇他的身份,萧锐已对他小声说道:“此乃汉王李元昌,乃是先帝第七子,与陛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察觉到旁边有轻轻的嘀咕声,李承乾望向萧锐皱眉道:“萧驸马,有什么话不能让大家都听听,反倒要悄声开口?”
萧锐急忙拱手道:“太子,余驸马初来乍到,我正在替他小声介绍。”
李承乾恍然醒悟了过来,一拍脑门道:“对了,本太子还忘记替余驸马做个中介,来,认认,这是汉王李元昌,襄阳郡公杜荷。”
余长宁一一拱手问好,这才知道原来襄阳郡公杜荷乃是昔日名相杜如晦之子,杜如晦与房玄龄一个善于作决断,一个善于出计谋,所以叫做“房谋杜断”,可惜杜如晦在贞观四年病逝,李世民还为此废朝三天,大是哀悼吊念。
一阵热络的寒暄后,李承乾大笑挥手道:“本可汗今日大获全胜,来,坐下庆贺吃酒。”
余长宁与萧锐暗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李承乾如此行为大是不妥,不过太子此刻正在兴头之上,加之李元昌,杜荷等人都没有开口劝诫的意思,也只能落座了。
刚刚坐定,胡装侍女便捧来了马奶酒,烤羊肉。
李承乾身居主位短刀剁肉,大碗喝酒,其怡然自得的豪爽做派当真犹如突厥可汗一般。
李元昌端着酒碗笑道:“太子殿下英伟不凡,百战百胜,本王提议大家敬太子一碗。”李承乾大笑摇手道:“叔王错也!这里没有大唐太子,只有承乾可汗,来来来,喝酒。”余长宁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头却是心不在焉,这李承乾好歹也是大唐太子,今夜怎会如此做派,完全像一个声色犬马之徒,怪不得以后他与帝座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