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听了这话,月老夫人的老脸立马拉下来,分明有愠色。
月冰染责备道:“二妹,你怎能这么说五妹?我不是不让你说的吗?”她转眸一笑,“祖母,五妹也是本着医者父母心的仁德,医治那些求医之人。像五妹这样的仁心医者,为了他人而不顾自身,染儿自问做不到。染儿心眼小,只想着家人开心康健,尤其是祖母,子孙满堂,安享晚年,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还是你们两个丫头得我的心。”月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那以后歌儿就常去陪伴祖母,祖母不嫌弃歌儿毛躁、聒噪就好。”月冰歌笑嘻嘻道。
“你聒噪,我就当你是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
“祖母……”月冰歌撒娇地跺脚。
月冰染忽然收敛了微笑,“祖母,有一件事,染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个时机,是最好的时机。
月老夫人不露情绪地说道:“说吧。”
月冰染犹豫着道:“之前娘说王姨娘母女三人回乡办事,其实不是的。日前,三妹……过世了,王姨娘和四妹被送去乡下的庄子,不过过几日四妹就会回来的。”
“兰儿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老夫人一震,面容一冷。她刚回府的时候,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虽然看不见那些办丧事时的东西,但揽风苑实在太静了,静得异乎寻常。
“三妹之死,应该与五妹有关。”月冰歌低声道。
“二妹,别胡说。”月冰染的语气略带责备。
“说吧,详细地说。”月老夫人神色严肃。
月冰染觑着她的表情,一边走一边说道:“祖母不是为五妹订了一门亲事吗?有一日,五妹的未婚夫君荣安郡王来找爹爹谈公事……”
月冰兰如何勾引荣安郡王,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着要嫁给荣安郡王,月轻衣不答应清誉已毁的月冰兰嫁给荣安郡王,接着在晋阳郡主生辰那夜月冰兰左腿被伤,指证是月轻衣所为,月轻衣力证自己是清白的。又接着月轻衣说漏了嘴,告诉月冰兰,她的左腿根本好不了,以后会不良于行。月冰兰无法接受此生已毁的事实,半夜撞墙自尽。接下来王姨娘、月冰烟对月轻衣做出的事,也一一说了。
月冰兰和月轻衣之间的事,大多说了,却隐瞒了最初那件事:她与月轻衣同日出嫁、上错花轿,在京城闹了个大乌龙、大笑话。
其用心,昭然若揭。
月冰歌叹息道:“祖母,你不在京里的这段日子,府里发生了好多事。那些小丫头、婆子蹲在墙角嚼舌根,说是五妹为了荣安君王,伤了三妹的左腿,毁了三妹的一生,逼死三妹。”
月冰染再度斥责:“二妹,下人乱嚼舌根也就罢了,你是嫡出的二小姐,岂能跟那些下人一样,听什么就是什么?五妹已经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没有伤三妹的腿。”
“姐,我就是把听来的事说给祖母听。”月冰歌委屈地嘀咕,“不过,五妹逼死三妹这事儿千真万确,当时王姨娘和四妹都在。”
“好了,不许再说!”月冰染瞪她一眼。
“知道了。”月冰歌吐吐舌头。
“祖母,染儿担心您听了下人的胡话,误会五妹逼死三妹,才跟您说这些。其实,染儿觉得,五妹定是以为三妹已经知晓自己的伤势,只是她没想到王姨娘不敢跟三妹说实情。”月冰染表现出一副良善宽仁的长姐范儿,明着为月轻衣说好话,心里恨不得把那小贱人生生地撕了,“染儿相信,五妹是无心的。”
月轻衣,这回我要你再也得不到祖母的欢心与疼爱!
月老夫人的脸垮下来,愠怒之色分明,“兰儿就这么死了。”
月冰歌不胜唏嘘道:“祖母,三妹死得好惨呢,半夜撞墙自尽,身边一个人都没,头部流了很多血……三妹临死之际,一定很想见祖母最后一面,可惜……”
“二妹,你怎能说这些给祖母听?吓着祖母怎么办?”月冰染不知是第几次斥责这个胞妹了。
“哦……”月冰歌知错地垂首。
“祖母,娘请人为三妹做法事,超度亡魂,三妹走的很安详。”月冰染叹气,“王姨娘认定是五妹伤害三妹、逼死三妹,刺杀五妹不成,就下毒毒害五妹。娘念在王姨娘为月家生了二弟,有功于月家,就没有重罚王姨娘。不过,若把王姨娘留在府里,往后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就让王姨娘先去乡下庄子住半年,让她静静心。娘还说,过几日,派人把四妹接回来。”
月老夫人点点头,“没想到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
月冰染又道:“待四妹回来,祖母可以详细地问问四妹,相信四妹知道得多一些。”
月冰歌忽然拉住月老夫人,道:“祖母小心,前面有小石子。”
接着,月冰歌把小石子踢到一边,“说了这么多,歌儿都饿了,祖母也饿了吧。娘特意吩咐灶房,烧了好几样祖母喜欢的菜式呢。”
月老夫人拍拍她的小手,颇为宠爱,“确实饿了。”
见状,月冰染暗自寻思,看来祖母相信了自己说的这些,对她们的印象比从前好了许多。只要她们再接再厉,就能让祖母对那小贱人深恶痛绝,把那小贱人整得毫无反击之力。
说着说着,膳厅到了。
膳厅宽敞,中央摆放着一张超大的红檀圆桌,配备十张椅子。桌上已经摆好瓷碗银箸等餐具。
姐妹俩搀扶着祖母坐在左边的副座,月冰歌斟了一杯茶奉给祖母:“祖母先饮口茶润润嗓子。”
月老夫人饮了一口便搁下茶盏,“还是你们两个丫头孝顺。”
“孝顺祖母是应该的。哪有孙女不孝顺祖母的呢?”月冰歌笑嘻嘻道。
“祖母,往后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染儿和歌儿去办。”月冰染也笑道。
“好好好。”月老夫人开怀地笑。
赵嬷嬷也跟着笑,“老夫人,大小姐、二小姐这么孝顺,这趟宝山之行,没白去。”
月老夫人笑得眼眸都眯起来了,“可不是?”
说了一会儿话,月轻衣进来,行了一礼,“孙女拜见祖母。”
良辰也跟着行礼。
月老夫人脸庞一拢,如花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好像极其不想看见这人。
月轻衣面上不为所动,不过心里还是疑惑。
月冰染笑起来,“祖母,五妹确实来晚了。五妹最了解祖母的喜好了,而且五妹的按捏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不如让五妹给您捏几下,也算是向您赔不是。祖母以为如何?”
说着,她向月轻衣使眼色,示意月轻衣赶紧伺候祖母。
月轻衣走到月老夫人身后,小手在她肩周按捏,不敢太用力。
“好了,不用捏了。”月老夫人拉下脸,满目的嫌弃,“我这身老骨头快被你捏碎了。”
“孙女笨手笨脚的,不如让大姐给孙女示范一下。”
月轻衣松了手,看向月冰染。心里暗暗思忖,这老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前,原主时常为月老夫人按捏,而月老夫人也很享受,常常夸原主孝顺懂事。可是,现在全变了,莫非月老夫人的脑子撞坏了?
月冰染暗暗咬牙,这小贱人还真会倒打一耙,让她无法拒绝,“祖母,染儿的按捏功夫比五妹差远了,从前祖母就说过,染儿远远比不上五妹呢。祖母都嫌弃五妹了,染儿哪敢班门弄斧呢?”
“大姐,我一向蠢笨,以往祖母夸我,让我侍奉,那是祖母心疼大姐,不让大姐的纤纤玉手变得粗糙。”月轻衣莞尔一笑,“今日祖母刚回府,舟车劳顿,难免腰酸背痛,我手脚粗笨,侍奉不好,大姐就勉为其难地侍奉一下祖母。”
“那是应当的。”月冰染温柔地笑,心里却恨不得抽这小贱人一鞭子,“祖母,若染儿按得不好,祖母可要多多担待。”
说罢,她开始给月老夫人按捏。
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祖母不喜欢小贱人伺候,说不定就喜欢她伺候了。那么,以后她不就可以时常在祖母耳边吹风吗?
月老夫人流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染儿这手按捏的功夫大有长进,不错不错。”
月冰染心里一乐,柔声道:“谢祖母夸奖。”
看来,这小贱人真的失宠了。
月轻衣更加疑惑,怎么也捉摸不透这位老人家的心思。
……
以往,一台圆桌坐满了人,如今,空了几个位置,冷清了许多。
月绍谦是最后才到的,向老母亲见了礼便坐在主位,笑道:“娘气色不错。这些菜都是娘喜欢吃的,今日多吃点。”
沈氏接腔道:“翡翠虾环,八宝豆腐,寿字鸭羹,糖醋排骨,咕咾肉,拔丝金枣,都是母亲最爱吃的。母亲,快尝尝味道如何。”
赵嬷嬷把各色菜式都夹了一些放在碗里,月老夫人含笑尝了尝,赞不绝口,“还是家里的厨子手艺好。”
之后,小辈都开动,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众人都在喝鲜嫩的鱼汤,月绍谦道:“娘,有一件事,儿子跟你说一声。”
“是王姨娘这房的事?”月老夫人本是和缓的面色,顿时冷了几分。
“娘,你都知道了?”他惊奇道。
“母亲,兰儿之死,与旁人无关,是她自己想不开,起了轻生之念……”沈氏长长一叹,颇为自责,“媳妇应该多派几个丫鬟夜里守着兰儿,也怪媳妇没有想到这一层,否则,兰儿如花似玉的年纪,也不会走上这条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