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轻衣与陆令萱坐的这张宴案,为左列首位,是最靠近主位的。而右列首位是为晋阳郡主和荣兰郡主预留的。华锦儿的父亲是华丞相,乃百官之首,她顺理成章地就认定自己是名门闺秀里的领军人物,宴案自然是最靠前的。
然而,方才,丫鬟竟然把她领到第三张宴案。
她断定,一定是丫鬟不懂事,弄错了。
今日,陆令萱救过华锦儿一命,华锦儿不与她一般见识。而且陆令萱出身将门世家,其父亲更是北影国威名远播的大将军,因此,在华锦儿看来,陆令萱是武将世家闺秀里的佼佼者,出身不低。
这丑八怪就不一样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出身一般,又长得这么丑,声誉一塌糊涂,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这儿!这张宴案属于她华锦儿!
“喂,丑八怪,你听见没?还不滚开?”
华锦儿凶神恶煞地暴喝,恨不得把她拽起来丢得远远的。
月轻衣悠然而坐,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没有看见前面站着人。
陆令萱站起身解释道:“华大小姐,轻衣妹妹没有弄错,是丫鬟把她带到这儿的。”
“你走开!”华锦儿不对她动手,却见丑八怪一动不动、云淡风轻,气得头顶冒烟,“丑八怪,你再不滚开,休怪我心狠手辣!”
“丑八怪,你坐在这儿,会影响郑国公的食欲。”华绣儿嘲讽道。
众闺秀围拢过来,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这个华家大小姐,对月家的人还真是不依不饶。
月冰染站在人群里冷目旁观,其实,当她看见小贱人坐在这张靠前的宴案,她非常妒忌,丑八怪凭什么能得到郑国公的青睐?她样样比丑八怪强,为什么她得不到郑国公的另眼相看?
虽然她对郑国公并没有什么心思,可是女儿家的心思就是这样,总想得到所有男子的注目、喜欢,即使她对那些男子毫无感觉。
这就是女人的虚荣心。
月轻衣慢悠悠地站起身,挑眉轻笑,“华大小姐,这里是郑国公府,不是丞相府,不是你想坐哪里就能坐哪里。客随主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主人家安排的,你不要,非要无理取闹,你丢的不仅是自己这张脸,而且把你爹华丞相的颜面都丢光了。今日所有人都见识到华家嫡长女不知礼数、骄纵刁蛮的样子,华大小姐,你还要继续丢人现眼吗?”
这番话,直戳要害,把华锦儿的颜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华锦儿美艳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见众人的神色、目光各有味道,终于明白被这丑八怪羞辱了。她觉得好似被这丑八怪狠狠地打脸,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众人窃窃私语,她气呼呼地回到宴案,瞪着月轻衣的目光越来越狠毒。
有一个人,一定可以治得了那丑八怪!
众闺秀散去,陆令萱笑道:“轻衣妹妹,你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她赶走了。”
说真的,虽然她与月轻衣见面不过几次,也没有深入交谈过,但见识过月轻衣的机智、胆识与辩才,比自己厉害多了,因此,她对月轻衣很是欣赏。
“华锦儿不难对付。”月轻衣淡然地笑。
“轻衣妹妹,华锦儿欺负别人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你会不会觉得我和她一样坏?”陆令萱懊恼地问,她真的很气自己,为什么要包庇华锦儿?包庇就是同谋,背离了她言行的准则。
“你阻止她欺负别人,她就会对付你。再说,她的性子,连她父母都管不了,你能管得了吗?你又不是她的爹娘,管她岂不是浪费精力?”月轻衣笑了笑。
陆令萱听她这样说,稍稍安心,“那以后我再也不跟她在一起。”
月轻衣点头一笑。
陆令萱欲言又止:“轻衣妹妹,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月轻衣笑眯眯道:“当然好呀,我求之不得呢。以后我就叫你令萱姐姐吧。”
陆令萱开心不已,端秀的小脸笑成一朵花儿,“轻衣妹妹。”
站在后面的良辰和陆令萱的近身侍婢白芷也聊起来了。
此时正是午时,秋阳当空,不过今日凉风习习,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明媚的秋光将花苑照得璀璨斑斓,四周种植着奇花异卉,娇花在枝头摇曳,芬芳随风飘荡,沁人心脾。
下人开始把珍馐佳肴端上来,这时,晋阳郡主与荣兰郡主一起走过来,后面跟着的是她们的侍婢。凤云岚受了伤,换了一身鲜红的衫裙,两只手绑着纱布,鼻尖擦伤了,涂抹了药水。精致秀挺的琼鼻破损了,毁了她的美貌。因此,她一肚子怒火,砰的一声坐下来。
“晋阳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一生气,心情就不好了,又何必呢?”唐若琳苦口婆心地劝。
“我怎能不生气?都是那个丑八怪把我害成这样的!”
凤云岚美眸一凛,她一定要报仇!
唐若琳看见月轻衣坐在对面,想过去跟她说说话,却又担心凤云岚生气,就没有过去。
不过,凤云岚也看见了对面的月轻衣,立时,她的柳眉绞拧起来。
华锦儿快步过来,双目闪着妒的光,“郡主,那丑八怪坐在你对面,与你平起平坐呢,她怎有资格?她算哪根葱?也不知国公大人如何安排的,是不是下人不懂事,安排错了?”
“郑国公府的下人怎么会弄错?”唐若琳白她一眼,这个华锦儿就会无风起浪。
“郡主,方才我跟那丑八怪理论,说她没有资格与郡主平起平坐,她把我骂了一顿,骂我不知礼数,丢人现眼,还说郡主算什么东西?郡主能坐,她就不能坐吗?”华锦儿委屈道,觑着晋阳郡主的表情。
凤云岚本就生气,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直接杀过去。
华锦儿赶紧跟上去,朝着月轻衣挑眉,充满了挑衅。
唐若琳劝道:“晋阳姐姐,要不先问问文管家吧。”
没人理会她,华锦儿更把她挤到一边。
又有好戏看了,众闺秀立即围上来。
“丑八怪,凌天哥哥犯糊涂,本郡主可不糊涂。”凤云岚居高临下地睨着月轻衣,目光怨毒,“你再不滚开,本郡主就不客气了!不管你是哪家女儿,胆敢与本郡主平起平坐,便是以下犯上!本郡主的惩治手段,你承受不起!”
“敢问郡主,我坐这儿便是以下犯上么?我是不是以下犯上,众人都看得见。”月轻衣站起身,莞尔轻笑。
“本郡主认定你是以下犯上,你便是以下犯上。”凤云岚漆黑的瞳眸猛烈地一缩。
“哦,原来郡主比咱们北影国的律法还要厉害,说是就是,都不用审的。看来,这律法也没什么用处,应当向陛下谏言,废了律法,以郡主的喜好为律法,那岂不是更好?”月轻衣语声柔婉,字字句句却是割肉刮骨。
此言一出,有人嗤嗤地笑。
凤云岚的怒火在天灵盖燃烧,冒起烟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凤凌天站在最外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华锦儿插嘴道:“郡主,她诬陷你呢。”
凤云岚暴怒地喝道:“你再不滚开,本郡主就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月轻衣好整以暇地问:“敢问郡主,我冒犯郡主什么?”
“你是庶出,出身不及郡主高贵,不能坐在这儿,坐在这儿便是冒犯郡主。”有晋阳郡主撑腰,华锦儿觉得腰杆直了很多,气也顺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今日是郑国公的选妻宴,参加午宴的都是参选的闺秀,莫非郡主要要参选、也想嫁给郑国公吗?”月轻衣眸色渐冷,应付这些找茬的小婊砸,真是累人,“倘若郡主不是来参选的,不该坐在这儿吧。”
“郡主是贵宾,自然要坐在这儿。”华锦儿道。
“对!本郡主是贵宾,是凌天哥哥邀我来帮眼的。”凤云岚的小脸紧绷着,戾气满满,“来人,抓住她!”
“郡主无需麻烦。”
月轻衣莞尔一笑,正想说可以把宴案让给华锦儿,却听到一道冷怒的声音。
凤凌天拨开人群走进来,眉宇冷寒,“晋阳,你再胡闹,就回府去!”
众闺秀自动地分散开来,那些芳心暗许的闺秀因为他就在身边而心跳加速。
月轻衣腹诽,他来得可真及时啊,她还想坐到后面去呢。
凤云岚跺脚扭身,娇滴滴地撒娇道:“凌天哥哥,我不要和这个丑八怪平起平坐。”
以往,只要她一撒娇,所有人都会依她的意,凌天哥哥也不例外。
却没想到,全变了。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坐到后面去。”凤凌天的语声没有一丝温情。
“凌天哥哥,我不坐后面。”凤云岚继续撒娇,把声音装得更娇柔,“你让丑八怪坐后面去。”
“文管家,派人送晋阳郡主回去!”他径直吩咐,说一不二。
“凌天哥哥,你怎能这样对我?”
她又惊又怒,不敢相信凌天哥哥为了一个丑八怪竟然这么对待自己。
凤凌天寒沉地喝道:“你是不是还要再胡闹?”
凤云岚见他真的动怒了,只好委委屈屈地扭身回自己的宴案,抓起水晶碧碟里的一颗小果子,狠狠地往地上扔去,好像这颗小果子就是那丑八怪,恨不得丢死她。
华锦儿见此事没成,只好回去坐下。其他闺秀也纷纷回去入座,窃窃私语。
凤凌天淡淡地看月轻衣一眼,转身离去。
陆令萱觉得,他这一眼,似乎别有意味。郑国公好像对轻衣妹妹挺维护的。
凤云岚厉目瞪着对面的月轻衣,目光毒戾:丑八怪,稍后我要你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