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行人稀少的偏僻小巷,月长风选择在此,就是不想让家人知道,更不想路人围观。
月轻衣莞尔冷笑,“大哥来自取其辱,我便不客气了。”
这轻狂的口气,令月长风十分不爽。
上次输给她,只不过是他一时大意,而且没有使出平生所学,并非她的武功多么高强。这个黄毛丫头,他习武的时候,她还没出世呢,竟敢口出狂言。
“大哥可要想好了,是杀我还是教训我。不然,出招的时候有所犹豫,一着不慎,便会败得很惨。”她继续打击他,攻心为上。
“今日我就代爹爹教训你!”
月长风大怒,暴喝一声,纵身飞来,宝剑已然出鞘,直直地刺向对方,带着凌厉的杀气。
月轻衣岿然不动,任由他刺杀,漆黑若夜的瞳眸一眨不眨。
剑尖直刺她的胸口,可她根本不闪不避。他大惊,她再不避开,就会受重伤。
她为何不闪避?
当即,他手腕微转,剑尖稍微偏了点,先留她一条命再说。
然而,他都没眨眼,人却不见了,似一缕秋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怎么不见了?怎么回事?
“我在这里。”
月轻衣清脆地笑,笑盈盈的。
月长风转过身,赫然看见她站在自己的身后,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她这是什么武功?身形转换得也太诡异了。
与敌对阵之时,最忌讳的便是分心分神。当即,他不敢再掉以轻心,收拢心神,使出一招“碧海生潮”刺去。
这招看似剑气波涛汹涌,绝妙却在猛烈的剑气里斜刺而出的剑尖,出其不意地致敌人于死地。
因此,他使尽招式的精妙所在,把她拢在剑气里,狠绝的杀招当胸袭去,誓要她的小命。
不过,仍如方才一样,月轻衣在转瞬之间又不见了,而且这次消失得更诡异,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真真可怕。
月轻衣心里偷乐,玄公子赠予她的那本武功秘笈所记载的武功还真有趣。她刚刚修习了几日,便学到了一层,今日对阵正好练练手。没想到,还真成了。
月长风气急败坏,转身看见她在身后,恼怒地纵身跃起,使出一招“乐极生悲”刺杀而去。
他就是要她乐极生悲!
这一招是他所学剑术里最后、最厉害的一招。
银白的剑气萦绕成一个穹庐,笼罩着她,无数的剑花四处飞溅,迷乱人的眼,令人无法分辨刺杀的真正方位。月轻衣处在一片银白里,似一抹金亮的日光,穿梭跳跃,身轻如燕,灵敏如狐。
陡然,她手腕的雪绸飞出去,似一泓惊华,耀花了他的眼。
他提高了警惕,这雪绸看似柔软飘逸,却很有可能战斗值极大。
果不其然,轻灵的雪绸柔软得近乎于无,他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斩不断。而且,雪绸在她手里非常灵敏,杀伤力不可小觑,时而飞舞,时而直取人的咽喉,时而轻柔婉转,时而狠戾如铁。
月长风挥舞宝剑与雪绸过了二十多招,竟然处处落在下风,占不到任何便宜。
月轻衣清冷一笑,我只是用了四成功力好吗?
再陪他玩下去,她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当即,她手腕急转,雪绸变成三条,一条击向他的脸膛,一条击向他的胸口,一条扫向他的下盘,同时出击,威武霸气。
月长风大惊失色,怎么变成三条了?
他挥着宝剑,劈出剑气,希望能砍断雪绸,然而,无济于事。
眼前一团雪白,白蒙蒙的看不清楚,他暗道不妙,当下,胸口剧痛,一股强劲的气劲迫使他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阵腥甜涌上来,喷洒而出。
月长风知道,自己受了内伤。
轻衣这丫头,武功当真不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打不过她,败得太惨了。
月轻衣走到他面前,一双清澈的水眸亮如日光,却是寒冬的日光,冰凉瘆人,“我叫你一声大哥,是因为方才你手下留情,不忍心杀我。这些年你在军中效力,性情耿直,不像那些出身名门的纨绔子弟,整颗心都扭曲了。”
“你想说什么?”月长风慢慢站起身,拭去嘴角的鲜血。
“我承认,咱们府里内宅明争暗斗不断,人死了几个,不过我肯定地跟你说,我不想杀人,更不想冒犯他人。别人不来冒犯我、谋害我,我从来不会去招惹他人。不过,有人就是眼红祖母为我准备的那些价值不菲的嫁妆,千方百计地谋害我,非要弄死我不可,莫非我就应该伸长脖子让人砍吗?”她的眉目盈满了冷冽的芒色。
“那你也不该杀人!”他恨恨道,眉宇凛冽。
“我可没有亲手杀人。”月轻衣鄙夷地冷笑,“若非我不笨,只怕我死了无数次。大哥,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内宅斗争的凶残。今日是我幸运,还活着,他日我也不会任人宰割。倘若你的至亲还不罢休,我肯定地跟你说,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的至亲也是你的亲人!”
“她们当我是亲人了吗?”
她讥诮地笑起来,“后宫的斗争和内宅的斗争一样,没有亲情,只有鲜血。”
月长风沉默了。
月轻衣道:“以前你只是月家的嫡长子,现在不同了,你是威风八面的少年将军,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满朝文武盯着你,陛下也盯着你。”
昨日,他进宫觐见女皇陛下,陛下念在他立下数次战功,功在社稷,封他为威武将军。
一时之间,月尚书的嫡长子被封为将军一事传扬开来,众多名门闺秀扼腕叹息,他已经定下亲事,而且即将成亲,若不然,或许还有机会成为将军夫人呢。
他不由得佩服这最年幼的妹妹的见识胆色与伶俐口齿,“那又如何?”
“陛下晋封你为将军,那就是对你抱着很大的期许,望你为国效力,报效朝廷,保家卫国,再创战功,成为北影国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大将军。而你,却沉溺在内宅的斗争里,被女人蛊惑当枪使,你好意思当这个威武将军吗?你对得起黎民百姓吗?你对得起陛下的晋封与器重吗?”
“住口!”月长风恼羞成怒,厉声呵斥。
“依我看,你还不如不要当威武将军,娶了两个妻子,一朝沉醉在温柔乡,从此身陷内宅斗争,再不管边疆战事与家国安危,当一个出身名门、享受荣华富贵的纨绔子弟,了此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月轻衣嘲讽的声音,一字字、一句句地刺进他的心口。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因为被她戳中了心事,汗颜,羞愧,痛苦,极度的矛盾……
她冷冷地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
很快到了月家与沈家再次联姻的大喜之日。
热孝期间,虽然婚事从简,但基本的礼数、礼仪也都做足。这日一早,月长风先去沈家迎接新娘,沈家新娘先在门口等候,他再去李太医府上迎接新娘,然后两个新娘一起进门,三人一起拜堂。
拜堂之礼过后,新娘分别送入新房。
月长风是嫡长子,居住的是迎春苑。迎春苑比较宽敞,沈如意住东厢,李清姿住西厢。
由于沈家与月家的交情不一般,沈如萍带着几个庶妹来玩,和月冰染挤在东厢的新房里陪着沈如意玩闹。而西厢那边,却冷清得很。
月老夫人六十大寿刚刚过,陛下又晋封月长风为威武将军,朝中大员都把握住这风向,纷纷来月府贺喜。因此,今日的喜宴是流水席,贵客到了便开席宴请。整个月府热闹非凡,喜乐喧天。
照例,瑞王没有来,不过派人送来贺礼。华丞相倒是来了,因为月轻衣治好了华锦儿的脸,还揪出害华锦儿的主谋。听闻,前几日丞相府的二小姐华绣儿被杖打五十,和生母搬去乡下别苑。
郑国公送来贺礼,月绍谦非常高兴,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凌天,跟你我就不客气了,我在想,倘若你和轻衣要成亲,必须等到三年后,不如在百日热孝期间成亲,也好了了老母亲一件心事。老母亲年事已高,担心等不到轻衣成亲。她还想抱上你和轻衣的孙子呢。”
“月尚书,我也想过,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尊重衣儿的意思。”凤凌天笑道,想不到这未来的岳丈比自己还着急。
“轻衣最听老母亲的话,不如你去静心苑看看老母亲,跟她说说?”月绍谦提议道。
“也好,我这就去给老夫人请安。”凤凌天笑着应了,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静心苑这边,月冰烟正陪月老夫人说话。
之前的拜堂大礼,月老夫人坐在主位接受了一对新人的跪拜、献茶,这会儿回来歇息。
“烟儿,你整日陪着我这老太婆有什么意思?快去找你的小伙伴玩吧。”月老夫人笑道,今日喜事盈门,她也红光满面。
“今日来的就沈家几个表姐妹,稍后烟儿再去迎春苑找她们。”月冰烟轻柔地笑,“对了祖母,大姐年纪不小了,倘若再过三年再谈婚事,那岂不是耽误了大姐的青春年华?”
“我也愁着呢。这事我还要跟你爹商量一下。”月老夫人自然清楚,大孙女找不到好人家了。
这时,郑国公在外头求见,赵嬷嬷出去请他进来。
月冰烟连忙站在一旁,眉目微微低垂,上眼睑上翘,看见一个丰神俊朗的雪袍男子走进来,不由自主地心湖荡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