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孙女遵从祖母的意思嫁给郑国公,那么孙女婚后会开心吗?这辈子会幸福吗?祖母考虑过孙女的感受与意愿吗?”月轻衣反问道,辞锋尖锐,“祖母是想孙女遵从祖母的意思嫁一个不喜欢的夫君、一生闷闷不乐,或是孙女顺着自己的心思嫁人、开心快乐?还望祖母仔细思量,不要强迫孙女嫁人。”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伶牙俐齿会顶撞了,就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眼里了。”月老夫人满目怒气,喘着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
“孙女自问对祖母尊敬有加,但婚姻大事涉及终身幸福,必须慎重。”月轻衣从容道,“一双鞋是否适合孙女,并非祖母觉得鞋子漂亮大气便可,而是孙女穿着这双鞋子是否合脚、舒适。”
赵嬷嬷道:“五小姐,你就少说一句吧,老夫人都气成这样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能与一双鞋子相提并论。”
月轻衣的小脸冷如冰霜,道:“这只是打个比方。祖母,孙女想让您明白的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重要,但在孙女看来,全是狗屁。最重要的是当事人的意愿与感情。”
狗屁!
赵嬷嬷大惊失色,五小姐怎么会说出这种粗鲁不雅的话?
月老夫人气得反驳不出来,又无奈又伤怀,“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月轻衣恭敬道:“孙女无心冒犯祖母,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让祖母知晓,还请祖母息怒。孙女告退。”
赵嬷嬷看着她出去,叹了一口气,“老夫人,五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
“简直是混账!”
月老夫人怒斥一句,不过怒色慢慢地消散了。
赵嬷嬷连忙端一盏茶给她喝,帮她顺气,“老夫人先消消气。其实奴婢也想不通,郑国公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五小姐就是不愿嫁。”
月老夫人深深地呼吸,“我明白。”
“啊?老夫人明白?”赵嬷嬷惊奇道。
“她不喜欢郑国公,想嫁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月老夫人微微一笑。
赵嬷嬷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老夫人刚刚不是还气得快背过去了,怎么这会儿笑起来了?难道老夫人被气疯了?她问:“老夫人,你这是……”
月老夫人满意地笑道:“方才我只是试探她,衣儿有胆色有头脑,坚持自己的想法与决定,日后必有出息。能匹配我这个孙女的必定是人中龙凤。”
赵嬷嬷震惊得无以复加,“方才老夫人那般生气,是试探?是假的?哎哟,老夫人,你演的是哪一出呀?连奴婢都骗过去了。”
“不这样,如何逼出她的真性情?”月老夫人笑呵呵道。
“那老夫人如何对郑国公交代?”
“便说依衣儿的意愿,三年后再议。”
“郑国公这么好的男子都不愿嫁,莫非老夫人想让五小姐嫁入皇室?”
“衣儿的眼光不会错的,就让她自己找,我们无需操心。”
“奴婢可算明白了,老夫人是真心疼爱五小姐,这孙女婿啊,让五小姐自己挑。”赵嬷嬷笑道。
月老夫人含笑望着虚空,仿佛看见另一张脸……
……
前院,喜宴摆了一桌又一桌,热闹喧哗。
流光别苑,却是安静得像世外桃源。月轻衣回到别苑,佳期担心地问道:“五小姐,老夫人传你去静心苑是什么事?”
良辰对她使眼色,“别问那么多。”
“是不是说五小姐与郑国公的婚事?”佳期低声问。
“好了,你别说了。”良辰责备地瞪她,“五小姐心情不好,别再问了。”
“哦。”佳期只好闭了嘴。
“你们都去忙吧,我要歇会儿。没我的传唤,不要进来。”
月轻衣吩咐之后走进内寝,你妹的!
正是心情不爽,看见那只禽兽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她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北影寒的两只小腿留在床外,其余的都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枚玉佩欣赏着。忽然,他想起来了,这枚玉佩是郑国公的贴身之物,顿时,他的凤眸拢上寒烟,寒气凛冽。
“你他妈的给我滚下来!”
她娇声厉喝,恨不得把他剁成八块。
那日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他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要厚?
“定情信物?”
北影寒坐起身,薄削的唇角噙着讥诮的冷笑,修长的手指拎着玉佩,玉佩垂晃着。
月轻衣下意识地伸手去抢,本以为这速度已经够快了,然而他的速度更快,迅速抓住玉佩,握在手里,“你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吗?”
“不知道。”她气急地跺脚,“反正是定情信物,还给我!”
“抢得到就还给你。”北影寒雪颜一寒,眸色一暗,果然是定情信物。
鉴于上次的经验,她才不跟他抢,反正怎么抢也抢不到。
她好整以暇地脱履上榻,下逐客令,“我要歇着了,大都督想喝喜酒就去前院。”
“你怎知本座是来喝喜酒的?”他仍然背对着她,语声冷凉。
“不然呢?”
话音未落,月轻衣葱白的手指就袭出一道雪光,击中他后背的穴位。
北影寒僵住,寒沉道:“给本座解穴!”
“大都督也有今日啊。”
她嘲讽道,心情顿时好起来。
以往无数次都是被他点穴,这次轮到他被点穴,她还不好好地整他?
月轻衣去拿那枚冰色月牙形玉佩,陡然,他的大掌动了,扣住她的小手,轻松地一拽,她整个人就往他怀里扑去。她迅速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化为利刃劈向他的脖子。
原来,他并没有被她点中穴道,假装的!
你妹的!没有人比他更腹黑的了!
可是,为什么她点不了他的穴?或者他自行解穴?
北影寒岂会轻易地让她得逞?你来我往过了三招,他就把她制得无法动弹。
“喂,我已经说了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缠着我?你堂堂风云骑大都督,有身份有地位有格调,有容貌有身材有气质,整天缠着我这个丑八怪做什么?你就这么想压女人吗?你去教坊、去秦楼楚馆,找几十个、上百个女人随便你压啊!”
月轻衣气得快爆炸了,语声流利如珠,哒哒哒地蹦出来。
怎么又是这种情况?敢情那日说了一大堆,是浪费唇舌啊。
“本座何时把你当女人了?你只是一只会说话、有脾气、尚算有趣的玩物。”
北影寒森寒地盯着她,眸光寒鸷,格外的吓人。
怒火烧脑,她脱口骂道:“去你妈的玩物!你才是玩物!你全家都是玩物!”
他暗如黑夜的凤眸弥漫着凛冽的戾色,“你只不过是本座的玩物,本座何时想要,你便要乖乖地配合。”
月轻衣目龇欲裂,眸里蓄满了酷烈的恨,“我是玩物,那你呢?你也是一只玩物,一个女人的玩物,比我还不如!”
北影寒眼里的血色涌出,变成一双骇人的赤眸。
她还要再说,唇瓣却被突袭堵住。
他的薄唇似刀刃,割裂她的柔唇;他的利齿如剑锋,划破她的肌肤。
月轻衣狠狠地咬下去,顿时,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忽然,她的手挣脱出来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过去,正中他的脸颊。
“啪”的一声,力道很大,他白皙的雪颜顿时映上鲜明的指印。
北影寒的凤眸越来越红,戾气越来越盛。
僵冷地对峙半晌,他坐起身,整好衣袍,丢下冰色月牙形玉佩离去。
月轻衣坐起身,一双眸子燃烧着猛烈的怒火,双手攥得紧紧的,微微发颤,青筋爆凸。
杀千刀的混蛋,我月轻衣一定会报仇!
……
黄昏时分,是前院喜宴最热闹的时刻。
喜乐已经停歇,喧闹声直上云霄。王管家在门口接待新到的贵客,月绍谦与新郎官月长风在各桌之间周旋饮酒,忙得脚不沾地。
在一片火爆的猜拳声、呼喝声里,忽然,平地惊起一声惊雷,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
不少贵客听闻声音,好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莫非月家又要上演精彩的大戏了?
但见沈如萍仓惶地奔过来,一张小脸布满了惊恐,颤着声喊道:“姑丈,表哥……冰染姐姐疯了……冰染姐姐疯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月家大小姐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