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轻衣在花厅外站了一小会儿,听见北影潇的话,又生气又好笑。
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亏他问得出来。
月冰烟不动声色,却好像有一只手抓挠着她的心,一下又一下,连续不断,一阵阵的痛侵袭着她,让她浑身发汗。
这回,月绍谦真的是为难,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得罪这两个东床快婿。
倘若一言不慎,便是两个都得罪了,他的希望就化成泡沫。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俗话是这样说的,不过家母常常说,儿女的幸福便是父母的幸福。倘若下官为小女安排婚事,要问一问她们的意愿。”这个时候,把老母亲抬出来是最合适的,他半开玩笑半是正经地说道,“轻衣这丫头是否有幸嫁给六皇子或是王爷,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其实,北影潇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在意的是月轻衣的回答。因此,月绍谦这么回答,他并不生气,也不逼问了。
北影玄冷淡地瞥北影潇一眼,责备他胡言乱语。
花厅里的气氛再度沉下来,颇为尴尬。
外头的月轻衣想着这个时候应该进去为好,于是走进去,笑道:“王爷,六皇子,爹爹,姨娘,四姐。”
北影潇站起身,欣喜地笑,“轻衣,你终于来了。”
北影玄也看向她,目光温沉,带着些许惊艳。
她穿着秋香色衣裳,披着牙色披风,梳着凌云髻,宛若枝头一朵俏媚清雅的春花,色若春晓,容如朝露,令人神迷。
“六皇子,今日我不会赶你走,不过那顿饭可就没有咯。”她轻俏地笑。
“轻衣,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北影潇郁闷得快吐血,“你答应过我给我下厨的!那我不吃了,我走行了吧!”
“六皇子,轻衣这丫头是说笑的,您别往心里去。”月绍谦连忙道,责备地瞪她,“轻衣,不许没大没小!”
“六弟今日就是来蹭饭的。”北影玄笑道,总算报了方才的仇。
“老爷,时辰差不多了,不如去膳厅吧。”叶氏提醒道。
月绍谦招呼两个贵宾前往膳厅,打眼色示意月轻衣不许再乱说话,还要她好好招待他们。
众人围着膳厅圆台而坐,主位自然是主人家月绍谦,北影玄坐在左边的副位,北影潇坐在他对面,下位是叶氏,而月轻衣坐在北影玄的下位,月冰烟则坐在叶氏的下位。
各种珍馐佳肴端上来,色香味俱全。
主人家谦虚地说了一番开场白,晚宴便开始。
月家的菜肴自然比不上宫里的,不过月绍谦花了一番心思,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大厨来烧这桌菜肴,希望给隐王留下好印象。
他热情地招呼两位贵宾,要他们不要客气。
席间有说有笑,北影潇有点话唠,说起与永阳公主游历诸国的见闻,有的好笑,有的是奇人异事,有的则是鬼怪故事,什么题材都有。他说得唾沫横飞,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月轻衣心想,倘若不是有他在,这顿饭估计会比较沉闷,因为北影玄是个冷情寡言之人。
月冰烟默默地吃着,时不时地看一眼北影玄,心醉神迷。
这个晚宴,宾主尽欢,最后侍婢将甜汤端上来,每人一碗。
红薯汤还挺香的,北影潇尝了一口,大赞:“真真不错。红薯这种老百姓家的吃食,做得这么好吃,这大厨的厨艺当真了得。”
月轻衣正想吃,却听北影玄道:“轻衣,这两日你气色不佳,不宜吃红薯汤。你那碗给我吧。”
说罢,他伸出手去要,她愣愣的,这是什么节奏?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然而,他都这么说了,她不给,反倒显得她没气量。
于是,她只好把正要吃的一碗红薯汤递给他。
他为什么这样说?莫非红薯汤有问题?
这一幕落在月绍谦、叶氏的眼里,味道全变了:隐王这般关心轻衣,对她可真好呀。
“我还要。”北影潇不乐意了,直接去抢原本属于月轻衣的那碗红薯汤。
“六皇子,灶房还有。”月绍谦没想到一碗红薯汤会引起争执,连忙吩咐下人再去端一碗来。
北影潇想吃的是月轻衣的那碗,又不是别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让北影玄独占那碗红薯汤,这才是重点好吗?可是,他能说得出口吗?只能郁闷地看着北影玄把那碗红薯汤吃下去。
月冰烟看着北影玄吃了,心尖发颤,手臂微抖。
他怎么会瞧出来?对,他医术高明,瞧出来一点也不稀奇。
可恨的是,他竟然代月轻衣这小贱人吃了那碗红薯汤!
想到这里,她面色如常,心里恨透了月轻衣,小手攥得紧紧的,指尖深深地刺着手心。
宴后,月绍谦请两位贵宾夜游流光别苑。
这是他预先想好的,不然膳后做什么呢?多无聊啊。而且,夜幕下的流光别苑,张挂起大红灯笼,别有一番风情,散步其中,颇有情趣。
因此,一伙人转战流光别苑。
流光别苑风景如画,琼台阆苑,假山流水,花木扶疏,虽然春日未到,处处萧瑟,但有橘黄色光影的掩映,有神秘夜色的点缀,还是值得一游的。
“听闻流光别苑是按照宫苑建造的,我一直想来看看,今晚终于有这机会了。”北影潇笑道,特意走在月轻衣身边,心里乐开了花。
“六皇子好好瞧瞧。”月绍谦朗声笑道,看见六皇子和隐王一左一右地在轻衣身边,心情特别好。
月冰烟走在最外边,心里有怒气,不过更担心北影玄发作起来。
他什么时候才会发作?
北影玄步履轻缓,举目四望,这别苑的建造格局、风格与各处景致的确与皇家宫苑差不多,移步换景,颇为巧妙,既有皇家宫苑的气派,又有私家园林的精致细腻、优美如诗。
他的脑海忽然浮现一幅场景:晴光明媚的一日,他与轻衣携手在桃柳浪漫处,赏桃杏,观云海,听清风,好不逍遥自在、柔情蜜意……然而,他也知道,这一幕很难实现。
月绍谦介绍着各处景致,笑呵呵的。
月轻衣有点苦恼,身边的两个男人无形中给她带来一定的压力。倘若北影寒看见,不知要吃多少缸的醋。
这时,一伙人走到流影水榭,便进去歇脚。
众人坐下来,寒冷的夜风吹来,众人拢紧衣袍。檐角张挂的两盏灯笼随风飘摇,橘红色的光影随之摇曳,为这里平添几分神秘的色彩。
北影潇吟道:“此处风景独好。”
“白日又是一番景象。”月绍谦笑道。
“六皇子,不如改日再来一趟,五妹会带你来逛逛的。”月冰烟莞尔笑道。
“这个主意好。轻衣,咱们说好了。”北影潇的俊颜点染了笑影。
月轻衣没说什么,瞥见北影玄眉头一皱,清冷的玉颜微微绷着。
有古怪!莫非是那碗红薯汤真的有问题?开始发作了?
她用内力传音给他:“王爷,是否身子不适?”
北影玄缓沉地回道:“嗯。”
“是不是红薯汤被人下药了?你可知是什么?”
“我想去一趟茅房,你可否陪我去?”
月轻衣答应了,率先说要去一下茅房,他适时道:“本王也想去茅房,一起吧。”
北影潇愣愣地看着两人离去,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而月冰烟,更没有立场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
月绍谦与叶氏对视一眼,挑眉示意,然后道:“六皇子,下官想起还有一点事,先回书房处理一下,烟儿就在这儿陪你。”
“无妨,月尚书请便。”北影潇客气道。
“六皇子,失陪。”月绍谦叮嘱月冰烟,“烟儿,好好陪六皇子。”
月冰烟应了,想着如若作陪的对象是隐王,那该多好啊。
月绍谦夫妇俩离去之后,水榭安静下来。
月冰烟好整以暇道:“倘若六皇子喜欢五妹,就应该追得紧一点,省得被人捷足先登。”
“与你无关。”北影潇想起她数次谋害轻衣,俊颜寒沉了几分,对她不假辞色。
“自然与冰烟无关。只是冰烟觉得,以六皇子的身份地位,倘若输给隐王,那就太可惜了。”她的声音略带嘲讽,姣好的眉目点缀着不屑。
他懒得跟她浪费唇舌,想起之前二哥与轻衣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一想到此,他越发觉得他们有古怪,于是,他匆忙往外走,“这里最近的茅房在哪里?”
月冰烟深深地笑,“冰烟带六皇子去吧。”
而月轻衣和北影玄,他们并没有去茅房,而是在不远处的小亭歇着。他坐在美人靠上,倚着赤色圆柱,眉宇紧拧,几道深痕格外的分明,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昏黄的光影下,他的面色苍白得很。
“王爷,怎么办?红薯汤里究竟是什么?”她坐在他身旁,担忧地问。
“无妨……我再歇会儿就没事了……”北影玄低缓道,声音里压抑着痛楚。
倘若不是他吃了那碗红薯汤,现在痛楚的便是她。
她的心里很感动,心急如焚,“要不我扶你先回去吧。”
他轻轻地颔首,月轻衣扶着他的手臂,正想站起来,却被一把揽住。他的动作很快,精准地吻住她的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