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流光别苑里寂静如死,灯火都熄灭了。
月轻衣在内寝睡着,良辰在外间的小榻守夜,也睡得很沉。
嗤……嗤……嗤……
一条 条或长或短的黑蛇蜿蜒着爬进寝房,蛇头抬得高高的,吐着蛇信子,吓人得紧。
月轻衣的耳力很好,即使睡得沉也会被外界的声响惊醒。她看见昏暗中地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蛇,心神一怵,大声叫唤:“良辰!良辰!”
还好她胆子算大的,不然就被这些靠近床榻的黑蛇当场吓死。
她蹲在床榻的角落,保持不动,这样就能让黑蛇暂时不攻击人。不过有一条黑蛇靠近床榻,很快就爬上来,太惊险了。
良辰进来一瞧,吓得面色惨白,差点儿晕过去,“五小姐,这么多蛇,如何驱赶?”
“去叫醒佳期,你们去准备雄黄和火把,三支火把,要快!”月轻衣快速吩咐,犹自冷静,“先把烛台递给我。”
“五小姐,接着。”良辰把小烛台扔过去。
月轻衣稳稳地接住,用小烛台的火先抵挡一阵子,因为蛇怕火。
黑蛇爬到床上,蛇头探了探,似要攻击她。她连忙把烛火伸过去,把黑蛇逼到床下。
不多时,良辰和佳期拿着雄黄和三支火把进来。主仆三人分工合作,把雄黄撒在地上,再用火把驱赶黑蛇,黑蛇闻到雄黄刺鼻的气味,加上灼热的火把,纷纷往外爬走。
忙活良久,这些黑蛇才被外面的家丁抓起来,扔进木桶里。
主仆三人跌坐下来,气喘吁吁,好像大战一场。
“吓死了,这么多蛇。”佳期口干舌燥,斟了三杯茶水。
“五小姐,虽说夏日时节有蛇出没,但咱门府里一向没有蛇,今夜怎么有这么多蛇?”其实,良辰已经断定,这些蛇是有人放进来的,在主子熟睡的时候咬死主子。
“最想弄死我的,还有谁?”月轻衣眸光冰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沈氏母女干的。
“五小姐,不如这样,把那些黑蛇放进大小姐的寝房,吓吓她们。”良辰突发奇想。
“这个主意好。”佳期拍手称好。
月轻衣莞尔一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姐妹之间应该分甘同味嘛。
那边厢,陈嬷嬷向沈氏禀报流光别苑的情况,“据回报,流光别苑闹了一阵,就没动静了。”
沈氏长眉微蹙,“莫非那些毒蛇没咬死那小贱人?”
三更半夜,人正睡得香,怎么可能察觉呢?
陈嬷嬷道:“想来是的。夫人,奴婢觉着,五小姐太厉害了。”
想破脑子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竟然没能要了那小贱人的命。沈氏气得睡不着,但子时已经过了,再不睡,明日的面色可就难看了。
“罢了,明日再想吧。”
“那奴婢先下去了。”
陈嬷嬷看着主子躺下去,吹熄了烛火,退出内寝。
夜,恢复了静谧。
沈氏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辗转多久,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惊破了她的心肝儿。
这叫声离她不远,因为她听得清清楚楚。而离她最近的是听雪苑,她的两个宝贝女儿住在那儿。
她不确定那惨烈的叫声是不是属于女儿,焦灼得紧,犹豫片刻还是出去看个究竟。
来到女儿的内寝,沈氏吓得心肝差点儿爆裂,那么多黑蛇围绕在床榻的四周,虎视眈眈。月冰染缩在角落,小脸苍白如雪,身子剧烈地颤抖,声嘶力竭地喊:“娘,救我……”
几个府卫和侍婢已经在捉蛇,但蛇实在太多,怎么也捉不完。
沈氏心疼宝贝女儿受此惊吓,恨不得代女儿受罪,可是,房里爬满了黑蛇,她根本过不去。
“娘,我好怕……”月冰染双唇发抖,嗓音嘶哑,濒临崩溃的边缘。
“染儿,不要怕,他们已经在捉蛇了。”沈氏心急如焚地安抚,然后喝斥下人,“手脚麻利一点,没看见小姐吓到了吗?”
“是。”木香等人应道。
忽然,一条黑蛇疾速窜起,向月冰染的手臂咬去。
她尖利地喊叫,满目惊惧,下一瞬,双目翻起眼白,昏厥了。
“染儿……”
见女儿被毒蛇咬了,沈氏惊得惨叫,心都要跳出来了。
天啊,染儿会不会死?天啊,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小贱人太可恶了,竟然把毒蛇放进染儿的寝房!她沈心慈一定要把那小贱人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夜折腾之后,翌日的骄阳冉冉升起,阳光普照大地,毒辣得很。
月轻衣在吃早膳,佳期笑道:“昨儿听雪苑可热闹了,大小姐被毒蛇咬了,夫人差点儿昏厥。不过,大小姐医治及时,眼下没什么大碍了。”
良辰恨恨道:“这叫什么?害人终害己,活该!”
佳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真是大快人心!想来沈氏再出招的时候,会好好想想会不会害到大小姐、二小姐。”
这时,一个前院的丫鬟来禀报,说有贵客到,请五小姐前往正厅一趟。
月轻衣疑惑,贵客是谁?
良辰陪她来到前院正厅,她一眼就看见那个俊朗轩举的男子,是他!
这个雪袍男子真的是蒹葭坊那个面瘫花美男吗?他也会笑?
关键是,笑得这么美,美得让人妒忌,美得让她恨不得糊他一脸的翔。
他身穿一袭雪色轻袍,衬得更是长身如玉、气宇卓绝;绝美的五官仿若极致的冰玉雕成的美玉,欺霜赛雪,一双春波潋滟的瞳眸含着璀璨的微笑,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的光华都蕴在其中,却又幽深得令人捉摸不透。
坐在主位的月绍谦嫌弃她的不识大体,道:“还不拜见郑国公大人?”
“拜见国公大人。”
月轻衣快速地行礼,这个礼根本不标准。不过,若非这是场面,她就直接省了。
原来,他还真是个大人物。那么,今日他来此,是来赎回那冰色月牙形玉佩的吗?
依照原主零碎的记忆,月轻衣拼凑出郑国公的资料。
北影国女皇陛下有一个姨甥,是她姐姐周国夫人的长子,名凌天。女皇陛下对这个姨甥非常疼爱,不仅封他为郑国公,还赐他娘家姓“凤”,对他比对太子还要宠爱。
凤凌天年方二十五,回京才大半年。传闻他不近女色,也不接受女皇陛下的赐婚,看着清雅如风,时而风趣朗笑,时而冷若冰霜,性情可谓阴晴不定,就连女皇陛下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看来,那冰色月牙玉佩铁定在她怀里待不住了,八百两也要打水漂了。
“不知国公大人找小女有何要事?”月绍谦百思不得其解,这丑八怪与俊美如神的郑国公何时有了交情?
“并非是我找她,而是陛下。”凤凌天一笑,仿若云破月影。
“陛下传召小女?”月绍谦惊愕,这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莫非是为了那桩婚事?
“月姑娘,走吧。”凤凌天朝她一笑。
既然是女皇陛下传召,月轻衣唯有遵旨的份儿。
良辰不能跟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主子走了。
另一侧廊下,匆匆赶来的月冰歌,看见思慕已久的男神带着那小贱人离去,气得跺脚。
月冰歌痴迷地看着郑国公轩举卓然的背影,恨透了月轻衣。
若非那小贱人,今日她就可以让男神注意到自己,说不定他看见自己的花容月貌,就对自己青睐有加,继而下聘迎娶自己。都是那个小贱人的错!
月轻衣,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马车里,凤凌天神色冷淡,恢复了面瘫的本色。
月轻衣腹诽,他上一秒还是笑如春风,下一瞬就冷若冰霜,看来传言果然不虚,性情阴晴不定。
“国公大人,不知女皇陛下为什么传召我?”
她到底忍不住,开口问。
他的俊目眯成一条细缝,好似闭目养神,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她瞥他一眼,有必要装高冷吗?她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这是出城的路,对的,女皇凤氏在郊外的凤仪神宫避暑呢,朝政也都搬过去了。
女皇召见她,莫非是为了她和荣安郡王那桩婚事?
凤凌天盯着她,眸色越来越暗,浮动着可怕的暗云。
忽然,月轻衣觉得不对劲,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坐好,无形的杀气朝自己逼来。她全神戒备,手指轻扣三支银针,随时准备飞射出去。
他要杀自己?他是担心自己说出他是刺客的秘密?
冰冷的气氛僵持了片刻,杀气消失了。
马车突然停下来,骏马长嘶。月轻衣歪向一边,连忙坐好,手心都是汗。
凤凌天的雪颜拢上一朵暗云,“何事?”
“国公爷,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人未见,声先闻。
这道声音属于男子,声线却柔媚似水,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月轻衣心里嘀咕,来人是人妖咩?
一只手打起车帘,这爪子白皙似雪、纤细修长,比女人的手还要漂亮。
不过,她看见的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花容月貌胜似女子,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只消看一眼,就会陷入他的桃花障里。这男子美则美矣,却少了男子的阳刚之气,过于阴柔。
果然是雌雄莫辩、妖气冲天的人妖,而且是个穿着锦衣华服的人妖。
“你来做什么?”凤凌天的剑眉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