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紧张地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路过这儿,看见的时候这株花已经掉在地上了。”
中年男子像是孩儿被歹人杀死,一脸的伤痛与气愤,“你可知,这株花不是寻常的花草,是女皇陛下赏给长公主的仙草,是凝香仙草。”
虽然她胆大,但也只是在深宅后院伺候闺阁小姐的侍婢,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听这株花是御赐的仙草,小脸流露出惊慌之色,“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他们的争执声越来越大,惊动了府里的侍卫,侍卫连忙去流觞水榭禀报。
不多时,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花架这边赶来。
为首的自然是仪态万千、威势凛然的长公主,后面是风澜、荣兰郡主和夫人小姐们。
一株花草的命比一条人命还金贵、重要,引得这么多人来围观,够壮观的,也是醉了。
原来,中年男子是花匠,姓周,专门负责培育御赐的凝香仙草。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株御赐仙草的金贵与长公主的看重,没有人敢靠近,深怕一不小心弄到仙草而遭殃,这倒好,今晚被人弄成这样。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泥土的凝香仙草,愠怒地喝问:“是谁?”
周花匠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指向良辰,“是她把凝香仙草弄倒在地。”
良辰见事态严重,连忙将方才说过的话再解释一遍,再次否认道:“奴婢没有碰过这株仙草,也没有弄倒它,长公主明鉴。”
“长公主,奴才亲眼目睹她站在这儿,不是她还有谁?”
周花匠比任何人都要生气,因为他伺候这株凝香仙草已有三年,每日每夜倾心呵护,耗尽心血,仙草才在今夏盛开,没想到被人破坏成这样,他的心痛得快滴血了。
长公主的美眸交织着怒气与戾气,荣兰郡主唐若琳见娘动怒,后果将会很严重。可是她认得这侍婢是月轻衣的侍婢,便存了一丝不忍。因此她扬声问道:“还有谁看见事发经过?”
月冰歌和沈如意站在人群里,等的就是这句话。沈如意道:“长公主,郡主,方才我和冰歌妹妹在那边散步消食,忽然听见瓷器打破的声音,原来是花盆掉在地上摔裂了。我们就循声望过来,看见她一人站在这儿,接着周花匠就来了。”
月冰歌的说辞也是差不多,她们二人的供词,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唐若琳本来是想帮良辰的,可是事情变成这样,她也无能为力了。
对了,月轻衣怎么不在这儿?去哪里了?
良辰又慌又怕,紧张得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办?可是,她也明白了,是沈如意和月冰歌诬陷自己,说不定,就是她们把凝香仙草推倒的,然后嫁祸给自己。
人群里,一道寒凛如剑的目光钉在月冰歌和沈如意脸上,这道目光戾气满满,恨不得抽死那两个该死的小婊砸。
她就是月轻衣。她想暂时不出来,看看事态的发展,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
“长公主,这凝香仙草可不是寻常的花草,咱们北影国也就这么一株,而且,这还是四年前西绝国以国礼赠予陛下的。凝香仙草是陛下的心爱之物,也是咱们北影国与西绝国友好邦交的象征。”
风澜的声线柔媚似水,不负他雌雄莫辩的美誉。
在场的夫人有的是诰命夫人,听说过凝香仙草,自然知道这株仙草所代表的重要意义。
因为凝香仙草的生长对气候、环境的要求很高,起初在宫里精心培育一年,它却奄奄一息。花匠说,长公主府的环境适合培育仙草,女皇陛下便将仙草赏赐给长公主,吩咐她好好照料,不许出任何差错。
凝香仙草是有仙气的奇葩异卉,四年开花一次,且每次只开一朵,花瓣却有四种颜色。普天之下,这样的仙草仅有两株,另一株在西绝国皇宫。
凝香仙草可美容抗衰,可治病解毒,比雪莲还要稀世珍贵。女皇凤氏一直期盼凝香仙草开花后采撷仙花享用,因此,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敢靠近这株仙草,深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曾有花匠让仙草掉了一枚叶子,女皇砍了那花匠的脑袋。
今夜,比人命还金贵的凝香仙草掉在地上,还不知能不能救活,但良辰的人头必定是保不住了。
“这贱婢毁坏凝香仙草,犯了死罪。”长公主满面怒容,心里急得不得了,倘若这仙草救不活,全府上下都要遭殃,“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长公主,不是奴婢……奴婢是冤枉的……”良辰惊惶地哭,泪落如雨,那可怜绝望的模样,令人同情。
两个府卫抓住她,月冰歌和沈如意得意地对视一眼,不过那小贱人为何还没出现?
良辰只不过是预期的目标,她们真正的目标是那小贱人月轻衣——月轻衣不是和两个侍婢情同姐妹吗?她们就不信那小贱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良辰被打死。
良辰被拖下去,大声呼喊是冤枉的。
“且慢!”
嘈杂中忽然出现一道清脆而又铿锵的声音。
但见月轻衣从人群中挤出来,丑颜冷若冰霜,瞳眸散发的乌光晶亮璀璨,别样的摄人心魄。
月冰歌、沈如意再次互视一眼,淡淡地挑眉。
沈氏、月冰染见此,也是大快人心,坚信今夜这小贱人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良辰见主子终于现身,擦拭泪水,不那么害怕了,以主子的聪慧头脑,一定可以还自己清白。
“你的侍婢毁坏仙草,犯的是死罪,你是主子,也脱不了干系!”长公主怒声喝道,纵然凝香仙草最终救活,但也遭受这般折腾,女皇陛下也不会饶过肇事者。
“长公主,我明白,良辰必死无疑,不过可否先听我一言?”月轻衣小脸紧绷,全身上下洋溢着自信的神采,没有半分畏惧、惊慌。
“说。”
“我想先问二姐和大表姐一件事。”
月轻衣走向月冰歌和沈如意,唇角竟然牵出一丝轻微的笑容,“你们说亲眼目睹良辰站在这儿,是她毁坏仙草,是吗?那请你们指出方才你们站在哪里看见的。”
她们见她竟然还笑得出来,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沈如意也知道她变了个人,却还是要借今夜这件事整死她,于是沈如意挺起胸脯,鼓足气势,指向东边那个方向,“在那儿。”
“劳烦大表姐走过去,站在那个地方,好让长公主和诸位看得更清楚一些。”月轻衣道。
“好。”为了指证良辰,为了让月轻衣下套,沈如意拼了,快步走过去。
不多时,她在一个地方停步。
从那边到这边,距离不远不近。
与月轻衣差不多时候来到这里的北影寒,也站在人群里,隔岸观火。
她让沈如意去那边,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这只玩物,头脑有自己的一分聪明。
“大都督办案无数,断案如神,劳烦大都督过去一趟,从那边望向这边,是否看得清人的面目,是否认得出来是哪个人。”月轻衣道。
听闻“大都督”三个字,所有人自动散开,好像这个人犯了瘟疫似的。
然而,她竟然有胆量指使大都督做事?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他扭断的,果然是蠢钝如猪。
北影寒走出来,虽然这里暗影重重,但他仿若一颗夜明珠,暗影让他的雪颜更为剔透,让他的丹凤眸更加幽暗深邃,一袭深紫轻袍衬得他华贵无匹,瑰姿艳绝,气宇卓然。
不过,震慑众人的是他强大的气场,好像只要他站在这里,就没有人胆敢放肆。
“此处昏暗,光线不佳。依本座看,从沈大小姐所站的位置望向这边,只能看得见一个人影,但看不清是谁。”
他面无表情说出的这番话,令所有人深信不疑。
沈氏和月冰染立即意识到不妙,歌儿怎么办?会不会被治罪?
还有,大都督是有意帮她,还是秉公办理?
月轻衣的眸光宛若浸过冰水,那么森冷刺人,“二姐,你和大表姐的眼力比大都督还要好吗?大都督武艺卓绝,莫非你们的武艺比他高?还是你们做假供,诬陷他人?”
月冰歌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紧张地绞着袖角,手心和脊背全是汗。
“长公主,这件事很明显,从那边望向这边,根本看不清楚人的模样,为什么她们就断定肇事者是良辰?”月轻衣义正词严地说道,“求长公主明察。”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你的侍婢,你是她的主子,自然想为侍婢、为自己脱罪。”
说话的是刚回来的沈如意。她有些气喘,还不清楚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语气咄咄逼人。
月冰歌把她拉过来,对她又是摇头又是眨眼。
可是,沈如意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不想放过这个惩治小贱人主仆俩的机会,一副要将肇事者生吞活剥的架势,“长公主,这件事很明了,就是良辰毁坏凝香仙草。五表妹这么护着侍婢,说不定就是侍婢替主子顶罪的,应当将主仆二人一同治罪。”
月轻衣在心里“呵呵”了两声,愚蠢的女人。
沈氏、月冰染和沈夫人又担忧又着急,沈夫人连忙道:“长公主,小女自幼得外子溺爱,疏于管教,胡言乱语,不知礼数,冒犯长公主,是我的错。还请长公主恕罪。”
沈如意闻言,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长公主的脸庞怒色分明,美眸冰冷,却不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