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轻衣淡淡道:“母亲,三姐过世,王姨娘心里悲痛,以为是我害死三姐,因而记恨我想杀我,我可以理解。三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芳魂归去,王姨娘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谁都会怜悯。这次王姨娘也没伤到我,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月冰染心里惊奇,没想到这小贱人竟然会饶过王姨娘。
沈氏也没料到这小贱人会装宽容大度,道:“既是如此,这次就这么算了。烟儿,扶你娘回去歇着。”
这次风波就这么落下帷幕。
月冰染看着月冰烟扶王姨娘回房,心里雪亮得很:月轻衣杀月冰兰还不是易如反掌?但月轻衣只是碾断月冰兰的腿,毁了月冰兰的一生,活活地逼死月冰兰。这比直接杀人还可怕。
这次,月冰染真正见识到月轻衣这小贱人的手段与恶毒心肠。
往后,她要更警惕一些。
月轻衣和良辰回流光别苑,良辰不解地问:“五小姐为何不追究王姨娘?”
“王姨娘刚死了女儿,倘若我追究,就过于不近人情了。在这内宅内院,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月轻衣道。
“奴婢明白了。”良辰笑道,“那明日要去送三小姐吗?”
“看心情喽。”月轻衣的小脸浮现一丝微笑。
良辰那个汗颜啊,这种事也能随心所欲吗?
这夜,偌大的月府平静得诡异。
天亮后,整个月府就忙着月冰兰出殡这件事,府里吹吹打打,丧乐喧天,月轻衣却在房里看书、吃瓜果、嗑瓜子儿,安之若素,悠闲得很。佳期瞧在眼里,不由得佩服主子的定力。
黄昏时分,这件丧事就算结束了,剩下的是揽风苑自己的事,沈氏吩咐陈嬷嬷多多照应揽风苑那边,就不想管了。
流光别苑这边,前院送来一些办丧事时的膳食,都是极好的东西,佳期问道:“五小姐,这些东西要吃么?不太吉利吧,但扔了又有点可惜。”
“照惯例,办丧事时的膳食都分给下人、府卫,把这些东西分给咱们这里的下人、府卫吧。”良辰吩咐道,倒是替主子做了主。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么好的膳食,不吃白不吃。你们不知道,穷困山区的孩子都没东西吃呢。”月轻衣莞尔一笑,鬼神之说,不吉利之类的,她从三观上嗤之以鼻,“都摆上来。”
“五小姐,你是主子,不太好吧。再说,这是三小姐出殡用的……你与三小姐之间……还是别吃了。”说着,良辰就想把那些吃食统统带走。
“放下!你们与我一起吃,粮食是不能浪费的,会遭天打雷劈的,知道吗?”
话虽这么说,月轻衣却是微微一笑,格外灿烂。
良辰与佳期面面相觑,不得已,她们把几样膳食摆好,陪着主子吃。
刚吃了两口,月轻衣就捂着小腹,“好痛……”
接着,良辰与佳期也相继腹痛,良辰的手臂撑在案上,痛得喘不过气来,“五小姐,这膳食……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月轻衣微微点头,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青儿……桃儿……”佳期朝外喊道,声音都哑了。
青儿、桃儿主要负责主子的膳食,从食材的采购到帮厨,自然还有一个男厨子负责烧菜。这会儿,她们在外头候着,随时听从吩咐。听见喊声,她们立即奔过来,看见主仆三人都是一副痛得难受的样子,大惊失色,“五小姐,这是怎么了?”
月轻衣的双唇有点发紫,低弱道:“青儿,你去禀报夫人……说我们吃了送来的膳食,腹痛不止,疑似中毒……桃儿,你去传府医来……快去……”
青儿和桃儿连连点头,领命去了。
佳期面色发白,问道:“五小姐,我们中毒了?那如何是好?我们会不会死?”
良辰忍着小腹的绞痛,“早知道就不吃了……”
“我们必须吃……”月轻衣的眼梢凝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从笼袖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三粒褐色小药丸,“先把这个吃了……可以遏制毒性攻心……”
“五小姐,你早就知道这些膳食被人下毒?”良辰接过药丸,把其中一粒递给佳期。
月轻衣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们小心隔墙有耳。
主仆三人把小药丸吃下去,保住心脉。
很快,沈氏、月冰染和府医匆匆赶来。见月轻衣趴在案上奄奄一息,月冰染心里恨不得她立即中毒身亡,脸上却溢满了担忧与关心,“五妹,怎么会这样?你觉得怎样?”
当即,沈氏让府医诊治她们。
府医给月轻衣把脉后道:“夫人,从脉象上看,五小姐确是中毒。”
“我中的是什么毒?”月轻衣声音微弱地问道。
“我不擅解毒,无法断出是何种剧毒。夫人,再不解毒,只怕五小姐有性命之忧。城里的冷大夫擅解毒,可请他来。”府医道。
“陈嬷嬷,派人去请冷大夫。”
沈氏吩咐道,如若可以,她才不想去请人来救这小贱人,让这小贱人中毒身亡才是最痛快的。
陈嬷嬷立即往外走。
月冰染悲悯地宽慰道:“五妹,你坚持一下,一定会没事的。”
良辰收到主子的目光示意,嗓音发颤地说道:“夫人,大小姐,奴婢和五小姐正在用膳……才吃了两口,就腹痛不止……这些膳食必定有问题……”
既然已经提出这个事,沈氏无法不让府医查这些膳食。
府医仔细检查每样膳食,最后道:“夫人,这些膳食的确被人下毒。”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府里明目张胆地下毒!”她怒道,可恨的是,竟然没毒死这小贱人。
“娘,这事太可怕了,今日有人下毒想毒死五妹,明日会不会毒死我们呢?”月冰染忧心忡忡道,“这件事必须好好查。”
“姐姐,谢谢你。”月轻衣的言行非常诚恳,好像这番话是雪中送炭,温暖了她的心。
“五妹,这是应该的。”
月冰染的一言一行对她颇有怜惜之意,积极地吩咐刚回来的陈嬷嬷去查。
陈嬷嬷领命去查,沈氏与月冰染对视一眼。
这对母女俩此刻最希望的是一箭双雕:这小贱人毒发身亡,然后她们查出下毒真凶,如此一来,整个月府就她们独大,这流光别苑和里面价值巨大的财宝就是她们的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跟她们争抢。
月轻衣岂会不明白她们的心思?想要她死?做你们的白日梦吧!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冷大夫赶到流光别苑,立即为月轻衣主仆三人诊治。
沈氏心里那个恨啊,这小贱人竟然撑了这么久,想必是中毒不深。
月轻衣的双唇变成淡紫色,小脸是那种病态的白,布满了汗水,喘气都很费力。良辰和佳期的症状差不多,奄奄一息。
冷大夫把脉后道:“月夫人,这三位姑娘中了同一种毒,毒性甚剧。所幸毒性尚未攻心,只要照我的方子服药就能解毒。”
接着,他写了一张药方,“快去抓药、煎药。”
青儿、桃儿不敢耽搁,接过药方立即去办事。
“劳烦冷大夫。木香,送送冷大夫。”沈氏道。
“冷大夫,这边请。”木香有礼道。
冷大夫拎着药箱离去,之后,陈嬷嬷来禀,已经查到负责膳食的几个丫鬟。
月冰染温柔道:“五妹,若你实在难受,不如回房歇着,娘会为你做主的。”
月轻衣感动得快哭了,“无妨,我撑得住。谢谢姐姐帮我这么多。”
“我是长姐,应该这么做。”月冰染的美眸满是怜悯,“陈嬷嬷,把那几个丫鬟带过来吧。”
“是,大小姐。”
陈嬷嬷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带着几个丫鬟进来。
四个丫鬟跪在地上,应该是知道出了事,因此她们个个惧怕发抖,低着头。其中两个负责看管膳食,另外两个负责送膳食到流光别苑。
沈氏严厉地喝问,她们都否认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既然这些膳食由你们负责,出了事,自然由你们承担后果。”月轻衣忽然道,虽然语音低弱,虽然说一句就喘一下,但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凌厉气势,“毒杀主子是死罪,再不招来,你们四人一并打杀!”
“五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四人惊惧地哭求。
“再不从实招来,你们都要死!”沈氏怒喝。
“奴婢招了……奴婢无意中看见绿儿鬼鬼祟祟、一脸惊慌,必定是她下毒。”一个丫鬟吓坏了,指证旁人。
“绿儿,还不招,你的家人也会受此牵连。”沈氏森厉道。
名叫绿儿的丫鬟脸庞惨白,听到这话,力神无主地哭道:“夫人,奴婢是受人指使……倘若奴婢不听从四小姐的吩咐,四小姐就把奴婢和妹妹卖到秦楼楚馆……奴婢不想妹妹跟奴婢被卖去秦楼楚馆,只好听从四小姐的吩咐。”
沈氏心里冷笑,跟她料想的不错,果然是月冰烟干的,“去传四小姐!”
这下毒的招数太拙劣,分分钟被人查到头上。月冰烟就是个蠢货,不过,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把揽风苑这房赶尽杀绝。
陈嬷嬷去揽风苑传话,月冰烟正陪着王姨娘在寝房里歇着,相顾垂泪。
王姨娘看见陈嬷嬷来,心头升起不祥之感,“姐姐为何要烟儿去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