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做得还行。”宋城和淡淡道。“接下来就让她自己发挥了。”
三个考官连声附和着,随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本正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宋城和早就提前和他们打好招呼,不管苏水墨做什么,都不能阻拦。
这三人虽然不知道宋城和的身份,但他们的顶头上司下达过命令,让他们务必要听宋城和的,所以三人对他言听计从。
苏水墨来到郑子文面前,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行礼了。
“放肆!见了举人,还不行跪拜礼?”
郑子文叫嚣起来,企图用愤怒来掩饰内心的慌张与不安。
苏水墨扬起下巴,“你和苏丹青的婚期将至,很快你就要成为我妹夫,妹夫见了姐姐,难道不该行礼吗?怎么你还反过来对我发横了?”
郑子文愣了一下,“那、那我也是举人……”
“堂堂举人,居然连三纲五常也不懂吗?”苏水墨拧眉。
见已经有人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郑子文无可奈何,只好拱手,“见……见过大姨。”
苏水墨的脸顿时拉下来。
她知道,按照传统叫法,他喊自己大姨是没错的,可是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听到这种老气的叫法能开心?
于是她撇了撇嘴,故意说,“太小声了。”
“见过大姨!”郑子文不得不提高声音。
苏水墨揉了揉耳朵,“怎么感觉好像有苍蝇在嗡嗡?”
“郑子文见过大姨!!!”郑子文咬牙切齿地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
“喊这么大声作甚,我又不聋。”苏水墨嫌弃道。
郑子文气得差点儿吐血。
苏水墨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是招乡试,四书五经的考核是必须的,相信举人老爷能获得如今的成就,和自己的勤学苦练也是分不开的。
“所以今日,我斗胆想凭自身的贫瘠所学,向郑公子讨教一二。此举实在唐突,还望诸位学子见谅。
“并非是我不相信郑公子的才学,而是我实在好奇——旁人都说,能中举人,必定是饱学鸿儒,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今日我就想亲自见识一下,是否真的如此!”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水墨的眼神变得犀利,语气也带有挑衅的意味,很明显是向郑子文宣战了。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她和郑子文有仇,所以没人阻拦,都乐呵呵地等着看好戏。
郑子文感受到了苏水墨的敌意,也很清楚她想干什么,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逃,否则就是心中有鬼。
于是他只得壮着胆子,大声道,“好,我就接受你的请教!”
苏水墨轻笑一声,“你心虚什么?”
“谁、谁心虚了?”
“心虚的人,才会大声说话,用来掩盖内心的惶恐。”苏水墨气定神闲道。“真正肚里有货的人,说话都是中气十足的。”
“你扯那么多作甚,要请教什么,赶紧说!”郑子文恼羞成怒。“我很忙的,没看到还有那么多学子等着招乡试开始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苏水墨露出自信的笑容。“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郑子文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是让自己接下面一句。
这是《论语》里的内容,而且恰好是郑子文会的,他心中窃喜,得意道,“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
“好了,可以了,到这里就行了。”苏水墨打断他。
郑子文恼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请教吗?”
“我知道你会背了即可,还听下面的内容浪费时间做什么?”苏水墨反问。
郑子文哼了一声,不满道,“继续吧。”
“苛政猛于虎也,作何解释?”
“苛刻的暴 政比老虎还要凶猛可怕,出自《礼记·檀弓下》。”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郑子文笑得更加自信。“是《滕王阁序》中的末尾诗。”
之后苏水墨又考了郑子文几道题,都是很简单的入门题目,郑子文笑得愈发自信,觉得苏水墨不过如此。
其他学子们也对苏水墨有些不满,觉得她是那种浅读了一些书就来卖弄文采的人。
唯独宋城和明白,她是有自己的打算。
“哎呀,原来苏小姐说的请教,就是指这种难度呀?”郑子文洋洋得意。“真是太简单了。”
苏水墨嘴角勾起,“我接下来要说的,恐怕郑公子招架不住啊。”
“又有何难?请吧!”
“青山烟远法中王,借问倏忽到处生。”
苏水墨说出了一句令郑子文意想不到的七言绝句。
郑子文愣住,“这……”
“怎么,郑公子答不上来了吗?”苏水墨冷笑。“这可是著名的七言绝句呀,流传至今,几乎是人人都会的地步,您饱学鸿儒,怎么就忘记了呢?”
“谁、谁说我答不上来!”郑子文急了。“只、只是因为这天气太热,乱了我的脑子,我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现在已是深秋,风都带着阵阵凉意,根本不存在天气太热的说法,郑子文这番话引得人群笑起来。
不过,那三名考官和其他学子也懵了,因为他们和郑子文一样,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下一句是什么。
倒不如说,他们根本没听过这首诗。
但苏水墨说这诗流传甚广,若是直说不知道,怕是会惹得他人嘲笑,所以没人敢暴露这点,纷纷点着头,假装自己对这首诗很清楚。
他们这样做,郑子文更急了,以为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露出半点胆怯,而是摇着扇子,装模作样地思考着,“哎呀,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是‘反照倦熏先圣耳,重帘空旷向边城’。”苏水墨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郑子文赶忙附和。“嗨呀,我就说今天天气不好吧,害得我都忘了!”
苏水墨低下头,努力憋着笑。
要不是为了引郑子文上钩,她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那郑公子再听这首。”苏水墨暗中掐着自己的手,强行止笑。“瑶缄修鲇稼何饶,何处鸾龙法既弘。”
又是一首郑子文没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