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的意思,是让郑氏一辈子待在翠烟阁,这就像是皇宫中,皇上把妃子打入冷宫了一样。
从此以后,没有自由身,没有华丽的身份和富贵,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昂首挺胸的游走在各位显贵夫人之间。
禁足,在狭小的院子里禁足一辈子,这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国公爷,妾身是有错,发生了这么多,妾身知道自己有错,可是国公爷,你的纵容,你的宠溺又是因为什么!
“我纵容他们,只是因为你纵容他们,而你呢,国公爷,你纵容他们是因为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们!
“你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儿子!国公爷,你不爱我,你不爱我的孩子,仅此而已!
“没有爱情的亲情,这是多么可悲。你继续护着她吧,继续念着你的青子,继续想着你的青子,有朝一日,等到她知道真相了,你也不可能逃得过的。”
郑氏不愿意走,还是宋叔让人来拖着走的。
一步一回首,一句一场叹。
泪串成的脸庞,绝望爬满双眼。
宁绾看得有些恍惚了。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否则,这一刻,她也不会觉得郑氏那么可怜。
而这么可怜的原因,竟然只有一个——没有爱情的亲情。
宁绾想,若是有一天,她也嫁给了一个她不爱,或者不爱她的男子,她会不会也变成郑氏这个模样。
女怕嫁错郎,原来真的是这样的。
“阿绾,到此为止吧。祖父……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宁国公说,双眼比之前更为沧桑了。
宁绾抬眼看着宁国公,目光平静,“祖父,您借今天的举动想要告诉我什么。”
“阿绾,祖父见过的聪慧女子,你是第二个,但你比第一个还要聪明。”宁国公伸手,怜爱的摸了摸宁绾的秀发,“你是真正聪慧的人,愚笨与聪明,都随心所欲,转换自如。愚笨起来,比谁都愚笨,聪明起来,谁又算计得过你。从前,是祖父眼拙了,以为你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从前,是祖父对不起你,让你去了鸠尾山四年,不闻不问。从前,是祖父错了,错在不自知自己的错。你能不能原谅祖父一回?从今往后,祖父好好疼你,像疼你父亲那般疼你。”
“祖父。”宁绾喊一声,蓦地红了眼眶。
她不是天生绝情的人,若不是心如死灰,她对人何至于这么不留余地。
她说,“您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待。我等你们敞开心扉接纳我这个所谓的天煞孤星,我等你们发自内心的喊我一声阿绾,我等你们记得我这个宁国公府的嫡长孙女,我等你们给我一句关心的话语……这么多年,我活了多久,就等了多久。而如今,我等得厌烦了,亲情么,我从未有过的,我不再一心一意的期盼了。所以祖父,您若是想爱我,您爱吧,我也会爱您的。你若是不想爱我,那便不爱吧,我无所谓的。您,不必用它来诱惑我。”
宁绾不确定宁国公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或是半真半假的。
但有一点,她是确定的,宁国公想让他放弃李延。
可她,除了李延,其他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李延是她前世冰天雪地里的星星之火,绝望人生中唯一的慰藉。
她绝对不能放弃的。
“祖父,您若是真的爱我,您便成全我吧。我要的,我所求的,就只有一个四皇子而已。”宁绾乖巧的看着宁国公,天真得就像是个孩子。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言语里有多么的恳切和小心翼翼。
那么不可一世,人佛皆杀的人,居然软下态度求别人成全。
那么不可一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居然那么小心翼翼的恳求。
屋外走进来的宁婕突然就满面笑容了。
她双手拢在袖子里,柔柔的问,
“阿绾,原来,你喜欢四皇子啊。”
宁绾扭头,漠然的看着宁婕,眼中清明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暴戾。
“是又如何。”她冷笑着,一字一句,发誓一样的说道,“宁婕,你若真有本事嫁给四皇子,那么,我就敢让你有这个机会,却没这个命。”
“够了!”宁国公一手扯住宁婕,一手扯住宁绾,将两人带往相反的方向。
“你们俩都听着,不管是阿绾还是安然,你们谁都别再想嫁给李延。宁家的女儿,若是看上了同一个男子,若是因为同一个男子而大打出手,那么,我宁可谁也得不到!”
宁国公是叱咤朝堂的人,他此番说的话,句句用力,说到了人的心坎里。
由不得宁绾和宁婕不信,由不得宁绾和宁婕不服。
他说了不允许那就是不允许,他说了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
这一回,他谁都不护,这一回,他两个都护!
“祖父!”
“父亲!”
宁绾和宁婕同时道。
“几天过后,你们便知道结果了。再次与你们说一次,别再白费力气了,李延,谁都别想了。”
宁国公说完,大步走出了房间。
“将这妖言惑众的东西交到官府去!”
宁国公这句话说完,院子里又是一阵躁动。
屋中,四目相对,已是刀光剑影无数。
“真想不到,你喜欢的居然是李延,你说,要是把这消息告诉李洹,他是不是要肝胆俱裂了。”宁婕挑衅的看一眼宁绾,扯着嘴角道,“你也一样,等着肝胆俱裂吧。”
“你敢!”宁绾逼近宁婕一分,耳语道,“别逼我再给你一个难忘的大喜之日,这一回,。”
宁婕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宁绾的眼神带着笑意,也是凌厉非常。
如今的两人,知道了彼此的痛点,自然是要反反复复揭开伤疤,再狠下心肠往伤疤上撒盐。
一个人痛,另外一个人也别想好过。
谁挨的痛多,那她便输了,她输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里便快活了。
她们争的,不过就是那口气罢了。
“宁绾。”宁婕伸手,挑起了宁绾的下巴,发誓道,“李延,我非嫁不可了。你知道的,他那么想娶我,你要让他放手,有本事,你便让他回心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