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嫁给允王爷。”宁绾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艰难的抉择尘埃落定了。
本该是觉得轻松的,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相反的,她的心口上却像是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确没有想过要和李南有什么,直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被挑明了放在她面前了,她还是没有想过要和李南有什么的。
可那并不意味着她就愿意这么伤害李南。
她对李南,无关爱情,却不是没有感情。
那样的感情,并非在爱情之下。
这世间的男子,论及对她最好的,她最能够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也只有李南了。
没有人像李南这样对她好了。
从今以后,或许她会失去这份好了……
宁绾的眸子黯淡无光,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李延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看到李南意料之中的反应,紧绷的唇角瞬间就绽放出花儿来了。
他看向回头看着宁绾的李南,问宁绾道,
“大小姐说的是嫁给哥哥李洹吗?”
宁绾低了低头,说,“是。”
李延又问,“那么,嫁给王叔的这道圣旨,便作废了是吗?”
宁绾低了低头,说,“是。”
李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李南的心上扎刀子。
同一个意思,用无数个不同的说法说出来,就是往李南的心上扎了无数刀。
李延要报复,要想看到李南痛不欲生的模样,这就是最痛快的办法。
可是,伤害李南,往李南心口上扎刀子,何尝又不是往宁绾的心口上扎刀子。
李南的痛,痛不欲生,宁绾的痛,还多了一味愧疚。
所以,在李延还要继续扎刀子的时候,李洹开口,阻止了。
他说,“如玉,父皇还等着你回去复旨。”
李延无所谓的笑笑,走过去,把圣旨放到了宁绾的手里。
以只够两人听到的声音,柔声说,“阿绾,一切都会好好的。”
宁绾握着圣旨,一声不吭。
李延扯扯嘴角,跟李南和李洹道别过后,步伐轻快的走了。
李南的目光,哪怕是余光,都吝于给别人,或沉重,或怨恨,始终落在宁绾的身上。
“真好,连选的夫君都是这京城女子梦寐以求的……”
本是想恶言恶语几句用来泄愤的。
可到底是忍不下心来。
他难过就罢了,就他一个人难过就够了,何苦呢,何苦让她跟着难过。
嫁给京城女子都梦寐以求的李洹,当了京城女子都羡慕的允王妃,有了依靠,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从此风生水起,平步青云……这是好事儿,她喜欢的,就是好事儿。
既然是好事儿,他何苦让她不开心!
他是该祝福的,早生贵子也好,百年好合也好,说一句,表明对她的祝福,让她开开心心的也好。
可是,心口被什么东西堵死了,喉咙也被什么东西堵死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那便不说了吧。
反正,她知道的,她的决定,他从来都是不会反驳的。
李南释然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李南一走,稀稀拉拉的,好像一大群人跟着走了。
宁绾慌乱的抬起头,奈何什么都看不到,哪怕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她都看不见。
她是第一次,如此痛恨极了自己看不见。
要是看得见,她看看李南的表情也好。
万一……
万一李南是说笑的,万一李南没有伤心呢。
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万一,万一她感觉到的都是假的呢。
“小……小姐……”
蒹葭和白露也被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回过神,要去扶宁绾起身,已被人抢了先。
“这,也是允王爷的算计吗?”宁绾由着李洹把她扶起来,开口问的便是这诛心的话。
李洹眼里有过神伤,却很快恢复了本来淡然,他笑着说。
“算计也好,不算计也好,这个结果,是大小姐选的。既然已经选了,那么,算计也好,不算计也好,都只是这个样了。”
“果真是我太天真了……”宁绾自嘲的笑笑,“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敢拿在允王爷面前卖弄。关公门前耍大刀,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李洹垂了垂眸子,负在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片刻后又松开。
他说,“大小姐,这不是卖弄与否,也不是谁高谁低的原因。你要知道,再怎么算无遗策,只要有了软肋,那他便是不可能赢的。”
“允王爷说得有理,受教了。”宁绾把圣旨递到李洹面前,“这个,给允王爷,请允王爷代为收藏吧。”
李洹抿着唇接下。
下一刻,宁绾的手从李洹手里抽出,由蒹葭和白露搀扶着回去了厢房。
李洹盯着宁绾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才将目光落到明黄的圣旨上头。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要不是李南来势汹汹,气势凌人,要不是李延心存芥蒂,明里暗里,逼得他不敢放任自流,他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
只是,他说了,只要有了软肋,那人,就不会赢的。
既然,她对他的偏见越发深了,对他越来越厌恶了。既然,他们人人都想要肖想她了,那么,他不如将错就错,一步错到底罢了。
就像太皇太极说的那样,将她娶了吧。
将她放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将她放到他的羽翼之下,他望着,他念着,他守着,别人得肖想终归是妄想。
他也羡慕,羡慕极了,那些可以入了她眼的人。
他也期待,期待极了,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入了她的眼,被她念着,被她记着。
他也欢喜,欢喜极了,那些美好的日子——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看到的是她;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到的是她;允王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青石小径,亭台楼阁,处处都是她的身影。
行走天涯,步步跟随;不问世事,隐逸一方;撒野今生,把酒奉陪……这些,他也可以给她的,只要她要,花前月下,携手到老,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这些,他也可以给她的。
“我也可以的!”李洹说。
又说,“我也会的。”
会,一生一世的,对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