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要掉下去了,宁绾咬咬牙,想摔死她也成,只是别让她脸着地,也别让她摔成肉泥。
正当闭上眼睛,准备赴死之际,只觉细腰被人抱住,一股大力将她往后带。
陈嬷嬷对横生的变故吓得心惊肉跳,手中的灯笼落到地上燃了起来,看见宁绾被人抱住,这才缓过神,忙跑上前掰扯开季月拽住宁绾袖子的手。
季月只抓到宁绾手里的灯笼,就被陈嬷嬷扯开,落下了山崖,除却一声惨叫,什么声音也没有。
宁绾默念阿弥陀佛,她就说老天爷没那么闲,不会跟她开种样玩笑的。
“师姐,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断崖边赏月不成?”
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语气戏谑,带着凛冽的药香。
身子被勒得不舒服,宁绾正想让身后之人松手,那人更早一步松开手,或者说,是甩手把她扔到了地上。
断崖旁边全是硌人的石子儿,宁绾被这样一扔,半边身子都贴在石子儿上,痛得直咬牙。
陈嬷嬷心疼的跑过去扶宁绾,这人不怜香惜玉就算了,还这么大力气,把人摔坏了可怎么好。
“不好意思,师姐。”那人居高临下看着她,无奈的摊摊手,“你知道的,我素来手贱。”
唐煜,单名一个南字,宁绾唯一的师弟。
唐煜这人,才高胆大性子冷,又爱整治人,宁绾前世本着惹不起还躲得起的原则,对他是敬而远之的。
只是此时看着面前刀子嘴豆腐心的翩翩少年,宁绾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怪唐煜恼她。
师父鬼算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想拜到他门下的人多了去了,可实实在在算起来,他其实只收了唐煜一个徒儿。
唐煜天赋异禀,学什么会什么,甚至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当得鬼算子的徒弟。
至于天资愚钝的她嘛,要不是因为鬼算子早年受过宁国公恩惠,除非鬼算子的眼睛长在脚底下,否则,一定不可能收这样一个徒儿。
可偏偏她还是个仗势欺人的,仗着鬼算子不好拒绝,硬是将唐煜踩在脚下,成了师姐。
她如今十三,唐煜十五,唐煜能咬牙切齿喊她四年的师姐,没往她屋里撒一把毒药粉,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宁绾憋笑,说,“师弟这话说得对,可也不全对,师弟不仅手贱,嘴也好不到哪里去。”
唐煜被宁绾噎了一下,神情变了几下,剜一眼眉眼含笑的宁绾,踢飞脚底下的石子儿,拂袖走了。
一言不合就给她甩脸子,真是个坏脾气的师弟呀,宁绾感慨。
陈嬷嬷拍拍宁绾衣裳上的灰尘,小声说,
“小姐可真是吓死老奴了,这样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也不知道唐公子看没看见,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到底是杀人这样不光彩的事,要是被人知道,宁绾的名声毁了,说不准还要吃官司。她们都被赶到深山里来了,可不敢再被人抓住把柄。
宁绾说,“师弟是出了名的眼神好,他肯定看见了,不过嬷嬷放心,师弟贵人事多,没心思管这样的事。”
唐煜性子冷清,对她们还好,时不时的说上一通,要是是遇到不熟的人,好话丑话都不会说上一句的,真不是喜欢说长道短的人。
陈嬷嬷觉得也是,于是痛快的转了话题,说,
“刚才季月都要落下去了,小姐为什么要拉她一把?”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府里的人,想问问她。”
“那也不能再做那样的事,方才要不是唐公子拉了一把,小姐岂不是掉了下去?”
断崖底下说不定是万丈深渊,看看季月掉下去,回声都没听见,怕是骨头都摔得粉碎。
“嬷嬷放心,我这不是第一次杀人嘛,难免激动又手生,下一次多长点心眼就好了。”
唐煜坐在断崖树林中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捻着根狗尾巴草,看着陈嬷嬷扶着宁绾往回走。
第一次杀人就杀了自己最喜欢的婢子,还这样淡然处之,要不是亲眼所见,唐煜肯定不会相信。还说下一次杀人会多长点心眼,这样的无所谓,要不是亲耳听到,唐煜也不会相信。
他这师姐,可以说是最没出息的,师父教什么她什么不会,自己脑瓜子笨又不懂得问,还自视清高,不愿多话。每天板着一张脸,像谁欠她银子似的。
医术百行,只对易容之术有点天赋,她自己也喜欢,认认真真学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从哪儿听说学了之后要被宁国公府的人瞧不起,二话不说就舍了。
到鸠尾山那么久,几乎是足不出户,就待在她小小的院子里,守着她院子里的那些蔷薇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在唐煜看来,宁绾就是一只胆小如鼠的猫,胆子小还爱哋毛,没出息!
不过今夜过后,他对宁绾的看法或许要改观了。
“有意思。”
唐煜饶有兴趣的看着宁绾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黑漆漆的断崖,摇头笑了。
要是温顺的小猫开始挠人,那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