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话一出口,李洹的动作骤然停了。
手撑在宁绾两侧,问,“你不愿意我碰你?”
眸子里情绪翻滚,说不出来是怒是悲,唯有那抹“我便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格外清楚。
宁绾很是茫然。
李洹平日里有些小孩子脾气不假,可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像今日这样的,已然是记在了心里去。
可她,并没有做什么事让他生气。
便是床笫之事,她也多是由着他的性子去。
“你后悔了。”李洹看着宁绾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宁绾不解,“我后悔什么了?”
“给他写了四年的书信,终于等到与他和好了。如今泰安国形势稳定,国泰民安,他又等你四年,盼你携手,这样的作为与痴情,怎能不让人感动!”
李洹越说越凄凉,越说越愤然,他翻身到一边,看也不愿意再看宁绾。
只说,“当初你选择同我回来,不就是因为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不放手,不就是因为他舅舅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想成全他的帝王霸业才委曲求全的吗?现在什么都好了,没有人能阻拦你们了,你自然是想着和他在一起,过你们神仙眷侣的日子。”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宁绾穿好衣衫坐了起来,笑道,“那我也不隐瞒了,我和他商议好了,过几天我就带了朝儿离开宣国,他从泰安国派人来接我。若时间匆忙,到时就不道别了,你就……”
话没说完,李洹的手伸过来,一把将她抵在了墙上。
李洹力道之大,撞得她后背生疼,连瞌睡都醒了一半。
“你不知道,孩子也不是你的。”宁绾一本正经的说,“那是他的。”
宁绾倒希望李洹同她吵,可李洹从来都不。如她说了这样过分的话,他也不生气,不辩驳,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看得她于心不忍,看得她忍不住要自我反省。
她不喜欢这样。
好像这是他求来的感情,他注定了要受委屈,注定了没有责怪的资格。
可他,他是李洹啊,那样说一不二的李洹,他从来都是自信满满,为何在她面前就要这样卑微。
如意公主说他没有安全感,让她给他安全感,可她已经尽全力的给了,她做了一个妻子的本分,将自己投入到了这份感情里,她真的不知道她要怎么做,他才能感到安全。
“同你朝夕相处四年,还有了朝儿,便是这样,你还要怀疑吗?”宁绾握着李洹的手,问,“这四年,你是不是不开心?”
李洹闻言,扯出了手,眼睛看向别处。
他不说话,却是默认了宁绾的话。
宁绾道,“若真的觉得不开心,那便分开过吧,至于朝儿……”
“不!”李洹蓦地打断宁绾的话,说,“我要孩子,更要你!你别说,别说这样的话。”
这四年,他不是不开心。
有宁绾在身边,他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可他有多高兴,就有多患得患失。
他担心着有那么一天,宁绾说不要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宁绾不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应当说,宁绾最是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会让人体会从未体会过的快乐,再让人从云端坠落,直跌入十八层地狱。
而他,他渴求那一份爱,他输不起。
宁绾若是看破了红尘,真的出家当了姑子,他守在她身边一辈子,至少晓得她就在这儿,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离开……
“我不会走的。”宁绾宽慰,“这四年来,我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
李洹道,“可你走过!”
每一次都走得那么坚决,半分的留恋都没有。
他要怎么相信,她是真的不会走,她又不爱他,又不喜欢他,他怎么敢相信她会一直一直留在他身边?
宁绾叹气。
从前离开,不过是不懂感情,看错了心,会错了意。
如今,她既然明白了,也心甘情愿的留下了,又怎么会想着离开?
她就不明白,为何李洹总会觉得她要走,她究竟是哪里表现出了她要走?
“我若想走,当初在长陵国就不会随你回来,你放心,只要你不说让我走,我便不会走的。我同你过一辈子,寸步不离的在你身边待一辈子,哪儿也不去,除了你,谁也不要。”
对宁绾而言,说出这番话真不简单。
这还是从柳如月那里学来的。
柳如月告诉她,别以为只有女子才喜欢听甜言蜜语,男人也是一样的。
可宁绾还是觉得,这些话太酸了。
终日把情啊爱啊的挂在嘴边,她想想都觉得难为情了。
关键是,李洹那么冷静克制的人,怎么可能吃这一套。
这不,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李洹却问她,“那你爱我吗?”
宁绾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两人大晚上的不睡觉,面对面的问这个问题真的好吗?
可看看李洹那看不出悲喜又满是倔强执着的眸子,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说,“若不是,当初我怎么可能跟着你回来允王府,便是回宣国,我也有别的去处。”
李洹的眸子几乎是在宁绾话音落下的瞬间亮了。
他抓着宁绾的手臂,欣喜得已然说不出话,像是回到了宁绾有孕的那天,又像是回到了宁绾生下李亦晨,母子平安的那一天,甚至于,比那之前所有激动的时候还要激动,比那之前所有高兴的时候还要高兴。
宁绾爱他吗?
他没有理解错,是真的爱他吗?
李洹越是激动,手上的劲儿越大。
宁绾被李洹的反应所惊到,当真是意外极了。
原来,李洹一直介意的便是没有等到她的一句爱他吗?
因为她没有亲口对他说这一句话,所以即使她是他的妻子,即使她心甘情愿做了妻子该做的所有的事,他仍觉得不安吗?
“爱。”宁绾搂着李洹的肩膀,看着李洹的眼睛说,“我也爱你。”
“思官……”李洹的两手改为捧着宁绾的脸庞,诱惑道,“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与我听。”
“说一遍就行了,哪有一而再再而三说的。”宁绾转移话题道,“我要睡了。”
“那你每天都说一遍给我听。”李洹说,“否则……”
否则什么,都掩于宁绾的惊叫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