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辽宁、吉林两省在数天内相继落入敌手,黑龙江全省人心惶惶,一片慌乱。黑龙江省主席、东北边防军驻黑龙江副司令长官万福麟,自中原大战入关到北平后,一直未回,军政大权则交给了大儿子万国宾。
万国宾是从德国留学归国,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因为代父“监省”,所以有省府委员、洮昂铁路局局长、齐克铁路局局长、财政厅长、军警稽查处总监及其他十数个职位头衔。万国宾在德国学的是铁路管理,既不懂政治,又不懂军事,资历也实在太浅,要管理一省之军政,压不住阵。军政大员们各有各的主张,弄得他是昏头转向,根本不知听谁的才好,局面一片混乱。
越乱越好,日本特务是唯恐还不够乱,借机四处散布谣言,说日军马上就要进攻黑龙江了,已经派出了多少军队,带着多少大炮、铁甲车,非要占领东三省不可。这样的谣言一传开,人心更加不安,市面上的交易几乎完全停止。学生奉教育厅的命令停课放假,外地的学生返回原籍,大批的商人和平民百姓络绎不绝地往东逃迁。
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海鹏与日本人秘密会晤,要谋夺黑龙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黑龙江军政大员们的耳朵。这此军政大员们听了都大吃一惊,万国宾更是心惊肉跳。若张海鹏真的投敌,则等于是向日军敞开了进攻黑龙江的大道,那实在太危险了。张海鹏要来,运兵必须要车辆。万国宾对于铁路最上心,急忙签发一道命令,将全部车辆都调到昂昂溪。
但消息是否可靠?总不能听风就是雨吧!为了弄清张海鹏是否真的投降了日本人,省府委员、建设厅长马景桂自报奋勇地前往洮南,探一探虚实。
马景桂来到洮南,见了张海鹏,两人打着哈哈先客套一番。在酒桌上东拉西扯胡乱吹了一阵,马景桂才试探问道:“我这次来镇帅府是受江省军政两署派遣,特迎镇帅到江省指导。因万主席远在北平不归,日军兵发辽吉两省,祸及龙江。现在市面混乱不堪,商民怨声不绝。镇帅为东北军政元老,资望甚高,若能领兵移驻黑龙江,则可稳定局面。不知镇帅可有此意?”
马景桂一来,张海鹏就知道其“醉翁之意”。他好酒好菜的招待马景桂,胸有成足地与之周旋。听了马景桂的一番话,他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笑吟吟故作谦虚地说:“本人已是年近古稀之人啰,黄土都埋到脖子,可谓黄泉路近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多大兴趣了。”
“镇帅此言差已,”马景桂拍马屁道,“黄忠虽老,可宝刀未老,耳聪目明,武艺非凡,智勇双全。斩夏侯,取汉中,与年轻的赵云、马超同为五虎上将。
“老黄忠我可比不了,他官拜关内侯,我却窝在这东蒙穷地。张海鹏故意沉吟了一下,说:“我这个人想来你老弟是知道的,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足可说明我并不是个胆小的孬种。我并不害怕日本人,但上面有命令,我不想又和从前在郑家屯那样,到最后落得个两面不是人。我听从上面的命令,对日本人委屈求全,万般忍让。不过,现在日本人得寸进尺,压迫得太厉害,部下的主张有分歧,我也不大好办。既然江省军政有心,那么暂时赴黑龙江躲避一下也好。”
“提起当年痛打日本兵,谁不竖起拇指称赞镇帅,都说解气。”马景桂顺口捧了一句,又说:“龙江现在处境困难,财政枯竭。万主席随少帅进关后,把政事托付于万局长。但万局长是个文官,从来没有带过兵。说得实在些,他不过是个公子哥,靠他老子的福才到这个位子,哪能应付得了这个局面。现在省垣实际上是群龙无首,万局长特让我前来转告镇帅,以镇帅的名望,若肯到龙江主事,省垣或能安然无恙,只是不知北平行营有如何打算。”
张海鹏听了不由心中一阵冷笑:“万氏父子什么时候肯把权力让出来?给我来这一套,小万啊,你还太嫩了。”但在嘴上仍与马景桂虚情周旋道:“那就请万局长向北平方面多多进美言了。不过我到江省也只是避难而已,不敢有其他的奢望。”
马景桂回来把情况汇报后,说:“看来张海鹏确实有入主江省的打算。”
万国宾却不以为然地说:“张海鹏只不过是在日本人的压迫之下动摇嘛,并不象外面所说的那样,已经投降了日本人。但是否让他来江省主事,事关重大,我作不了主,要向北平副司令行营请示。”
让张海鹏率部到黑龙江主事,这张学良根本不作考虑。但为了不使张海鹏被日本人作为马前卒和炮灰使用,还得稳住他。笼络人的方法,无在乎给权、送钱、赠美女。张学良决定给权,将蒙边四旗三县和洮辽七县合并为蒙边地区,设立蒙边督办公署,电令张海鹏为蒙边督办,实授上将。还特意派人将委任状送到洮南,婉言劝说张海鹏座镇洮南,防止日军北犯,千万不要误入日本人的圈套。万国宾也借此机会派警备处长窦联芳和民政厅长刘廷选到洮南祝贺,并劝说他坐镇洮南,切不可和日本人合作,对不起国人。
手捧委任状,张海鹏当面窦、刘两人拍着胸膛表示:一定坐镇洮南,防止日军北侵。同时,他还派出长子张俊哲到省城谈给养和军饷问题。张海鹏有了这种表示,黑龙江的官员当然高兴。待张俊哲一到,马上委任他为黑龙江军署上校参事。
这样你一来我一往,关系似乎很密切了。黑龙江的上下官员和一般的老百姓都松了一口气,认为洮辽地区是黑龙江省的屏障,只要张海鹏不投敌,日军就不可能立即进攻黑龙江,看来黑龙江省可以避免重蹈辽吉两省沦陷之辙。
没想到年到六十五岁时还交旺运,左右逢源。张学良给官,日本人给钱,升官又发财。张海鹏心里特别高兴,接了委任状后便对李盛唐说:“既然张汉卿给了咱这个官,咱就不能不领情,马上把蒙边督办公署的牌子挂出去。”
“这恐怕不太好办哪,”李盛唐犹豫地说,“日本人知道了就麻烦了。除非镇帅真的要和日本人翻脸,一心听从张副司令的。”
“球!”张海鹏恨恨地说,“张汉卿如果看得起我,就不会让我窝在这里这么多年,到了这个时候才封我这个官!他和他那个死鬼老爹一样,一向给老子玩阴的,用得着你时,好话说尽,等事情一过,就会把你丢到一边。我很清楚,他现在封官许愿,是怕我进入黑龙江,是想稳住我。”
张海鹏说张作霖玩阴的,是指十五年前他俩合作驱逐段芝贵的的事。一九一五年八月,大总统袁世凯对羽翼日丰的张作霖不放心,便派他的心腹段芝贵到东北,任奉天督军兼督理东三省军务,兼奉天巡按使。年底袁世凯复辟帝制,遭到全国上下的反对,不到三个月被迫取消帝制。蓄势已久的张作霖认为时机到了,想乘此下手,赶走段芝贵,当上东北王。
当时二十八师师长冯麟阁大烟瘾极重,终日卧榻吸烟,把主要军务交给张海鹏主持。于是张作霖把张海鹏约到家里,对他说:“仙涛大哥,你如果能出头把段芝贵撵走,捧我出来,阻止二十八师不反对我,我就把我这二十七师师长的位置让给你。”
但是,二十八师的多数军官是跟着冯麟阁起家的,并不相信张作霖。他们说,如果把段芝贵撵走,那就让他们师长冯麟阁继任,否则,如果二十七师撵段,那么他们二十八师就拥段,坚决不相让。然而张海鹏贪恋二十七师师长的职位,利用他主持军务的身份,说服了这些军官。最后张海鹏和张作霖达成约定;由张海鹏做黑脸,代表二十八师撵段芝贵下台。由二十七师五十二旅旅长汤玉麟则做白脸,代表二十七师配合。以两个师的名义,电请北京政府任命张作霖为奉天省督军兼督理东三省军务,二十七师师长的职位则由张海鹏升任。
以他们两个师的力量对付一个没有兵权,又失去袁世凯这个大靠山的段芝贵,实在是太容易了,连吓带唬就把办成了,张作霖当上了盛武将军署理奉天军务,冯麟阁为帮办。而张作霖如愿以偿后,将二十七师师长的职位让给张海鹏的事就只字不提了,不久把这个师长的职位交给了把兄弟张作相。就是到了后来,张作霖更是连二十八师师长的职位也不给他张海鹏。张海鹏这时才知道自己当了傻瓜,被张作霖当猴子来耍了。
更可悲的是,明知被人当猴子来耍,却还得忍气呑声在他手下做事。一个想起这,张海鹏就恨得咬牙,“张雨亭是个不讲信义的小人,难怪日本人要炸死他,活该!只是可惜了吴大哥,陪他一起死得太冤。”他说,“别的说得再多都没用,重要的是自己要有实力。所以现在张汉卿给我的,我要,日本人给我的,我也要,两面都采取敷衍应付的办法。以乘机扩大军队,扩大地盘为上策。”
“既然是这样,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李盛唐说,“借口给你老人家祝寿,这样蒙边七个县旗和洮辽七县的官长和头面人物都会来洮南祝寿,我们暗中宣布张副司令的的委任令,明的则由各县旗自愿发起成立蒙边督办公署,推举镇帅就任蒙边督办。暗的是接受了张副司令任命,明的是蒙边自治。”
“明暗结合,嗯,这个办法好!”张海鹏话刚出口,马上又骂道,“妈拉个巴子,你这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谁不知道,现在离我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呢!”
“唉,瞧我真是糊涂,镇帅的生日谁不知道呀!”李盛唐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眼珠一转,又想出了一个主意,“那么就给四姨太做寿吧。”
“给她做寿?”张海鹏有些惊讶,是“她年纪轻轻,虚岁才三十,能行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是个形式。再说了,八十岁的大臣也要给三岁的皇帝磕头,有钱有势就是大爷,谁管你多少岁。”
张海鹏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也就同意了。
五
为了给四姨太做寿,要派人购买物品,整修房屋,分送请帖,整个镇守使署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了。洮南城本来就不大,这一大量地采购,洮南市面的物价看涨,开店的老板高兴,一般市民则喊苦。
在四姨太寿诞的前一天,李盛唐喜冲冲地向张海鹏报告:“镇帅,日本人给咱的武器和军服运到了。三千枝步枪,二十万发子弹,三千套军服,真叫人高兴死了。”
“好哇,”张海鹏兴奋地说,“有了枪就不愁没有人了,得赶快扩充队伍。”
“这事没有你老交待我也会办。”李盛唐说,“已经招了一批新兵,还收编了一些土匪绺子。”
“土匪绺子也行!”张海鹏点点头,说,“这些人枪法准,多收编一些没关系,只要他听咱们的。凡是当家的,给他个连长、营长当当,然后再叫他们去招兵买马,扩大队伍。”
“但是,但是……”李盛唐有些迟疑。
“你他娘的,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卖什么关子。”
“是,河野所长让我转告镇帅,关东军要求我们在十月初向黑龙江进兵,到时关东军出动飞机协助我们作战。”
“十月初,这他娘的也太急了吧?”
“关东军还要求咱们在进兵黑龙江之前宣布独立。”
“妈拉个巴子,日本人干嘛那么着急呢!”
“镇帅,这也怪不得人家。”李盛唐颇觉为难地说,“咱们协议也签了,人家的钱和武器装备也拿了,总得有一点表示,不然的话,也应付不过去。”
“这可不太好办。”张海鹏挠挠头,说,“咱们的实力还不行,就这么猛然地就和张汉卿翻脸,能有好果子吃吗?不行,时机还是太早了。”
“可日本人要咱们表个态,不然他们也不放心。”
“这和翻脸还不是一个意思。”张海鹏向李盛唐问道,“你小子鬼点子多,你有什么主意?”
李盛唐确实鬼点子多,眼珠转了几转,说:“依我看,两事合着办。”
“合着办?” 张海鹏问道“怎么合着办?”
“就是宣布独立和祝寿一起合着办。在给四姨太祝寿时,宣布蒙边督办公署成立,同时也宣布独立,这样对日本人就可以有个交待了。如果张副司令问及此事的话,也可以解释说独立就是成立蒙边督办公署,那是为了蒙骗日本人的。”
“嗯,这也成,咱们两头都蒙。”张海鹏又问,“可日本人要我们马上就进兵黑龙江,这又怎么办呢?”
“那就只好拖了。”李盛唐说,“如果日本人追问的话,就说我们现在正编练新兵,整编队伍,一时还不能用兵。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想了想,张海鹏点点头:“嗯,行,就这么办。”
十月一日一大早,张公馆就热闹起来了。前来祝寿的各县旗首脑,镇守使署的文武官员,以及王公商贾、富户士绅,在帐房交了“寿礼”后,被领到寿堂,向张海鹏和四姨太作揖祝寿。张海鹏明明是民国的高官,却和四姨太作清朝王公贵妇的打扮,分坐寿桌两侧,接受祝寿者的礼拜。
当年张海鹏因没有当上二十八师师长,气恨之下,不久就投奔到了黑龙江督军兼省长孙烈臣手下。孙烈臣是张作霖最信赖的心腹,倒是多次为张海鹏说好话,举荐他,但张作霖就是不点头。当年张海鹏与汲金纯同为冯德麟的左膀右臂,都是巡防营管带,民国后两人又分任二十八师的两个旅长。但汲金纯已经由师长升任热河都统,当上了封疆大吏,而张海鹏还在旅长的位置上,十年了都没有得到升迁。。
一九二一年,孙烈臣转任吉林督军兼省长,第二十九师师长吴俊升接任黑龙江督军兼省长。为了拉拢张海鹏,吴俊升将四姨太送给他。后来张海鹏的部队被编在吴俊升手下,他才当上了这个洮辽镇守使。得了美人又升官,张海鹏对吴俊升很感恩。本就爱屋及乌,加上四姨太年轻漂亮,聪明伶利,因此很得张海鹏宠爱。他连张府的钱财也交由四姨太掌管,实际上把她当作正房太太。
拜寿之后,各县旗首脑和王公们便被领到小客厅,李盛唐向他们宣布任命张海鹏为蒙边督办的委任状,决定成立蒙边督办公署。
接着,李盛唐说道:“各位,当前沈阳、长春、吉林及南满、安奉铁路沿的各城镇已被日军占领,洮辽蒙边地区也危在旦夕。镇帅日夜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与日军周旋,以图保境安民。因为日本方面与张副司令水火不能相容,所以镇帅就任督办之事千万不能说是张副司令委任的,咱们只能说是蒙边和洮辽各县旗的民意和出于独立自主的要求,这样才能免得日本人来找麻烦。因此,咱们现在就到街上去,演一场戏给日本人看。”
于是,在士兵的推拥下,这些祝寿的人稀里糊涂地走出大院,和那些由李盛唐安排的人群一起,组成了请愿的游行队伍。官员、王公、商贾、士绅、平民、穷汉,一齐呼拉拉地拥上街头,吵吵嚷嚷地叫喊要独立自主,拥护张海鹏就任蒙边督办,倒也蛮热闹。
晚上,张海鹏为四姨太的寿诞举行堂会。在李盛唐等人的安排授意下,各县、旗的“代表”纷纷要求成立蒙边督办公署,“一致推举”张海鹏就任蒙边督办。
张海鹏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阵,然后“不得已”地就任蒙边督办,由李盛唐代他宣读告民众书:“天不悔祸,灾降沈垣,辽属各县,波及余殃。本人坐镇洮辽十有余载,素以保境安民睦谊侨民为职责,此次辖境各县,几经曲予交涉,得以未遭蹂躏,而庆安全。故十县县长,四旗蒙王,征得民意,签同表决,成立蒙边督办公署,推戴本人为蒙边督办之职,当以致力于公,尽职为民,以资镇懾,而保治安。”
戏当然要演,但日本人的武器装备已经到手,扩编军队最为重要。张海鹏重新编组参谋处、副官处、军械处、秘书处、军医处、兽医处、军需处、军法处八大处,将修建兵营的工匠统统归拢,除了太老的不要以外,其余的全部强制入伍,向外还大量招纳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农民、流氓无赖、地痞土匪。张海鹏扩军,使各路土匪大为高兴,他们四处抢掠财物马匹前来投军。不到一个月,原来的四个骑兵团扩编成了五个支队十四个团,外加一个骑兵独立团、一个步兵独立团(他计划扩编成八个支队)。有了这支军队,张海鹏放出话,要进入黑龙江省城“保境安民”。
洮辽军扩军是属应该,但保境安民应往前阻击日军,至少要也应在原地防守,这往后跑到黑龙江省城来“保境安民”,这是什么意思!消息传来,黑龙江军署少将参谋长谢珂向万国宾建议:“现在时局这么紧张,万主席又一时不能回来,我们应该请北平行营火速选派大员来坐镇才行。”
万国宾一听,老大不高兴地拉长脸说:“不必了吧,黑龙江省人才济济,军政大员并不少哇,有什么必要再派大员来呢?”
谢珂解释道:“在日本人的资助下,张海鹏正在扩军备战,一旦他向江省进犯,则十分危险。如果没有大员坐镇,统一协调指挥,担负起全部责任,以后可真是不好办呀!”
万国宾内心实在不愿有人前来分享他父子的权力,但仔细一想,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这副担子未免太重了。先别说他不懂军事,别人是否能听从他的指挥。就是目前的局面应该怎么办,他也没有主意,也没办法指挥别人。于是他同意致电北平行营,张副司令请选派大员到黑龙江主持军政。如果无人可派,则在本省的马、苏两位将军中选一位到省城坐镇。
北平行营很快回电:任命驻黑河的中将警备司令兼黑龙江步兵第三旅旅长马占山为黑龙江省代理主席、军事总指挥,谢珂为副总指挥兼参谋长。
洮南西郊有座关帝庙。据说四年前,张海鹏突然在大白天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关公横刀立马大呼他为“三弟!”。于是他喜出望外提枪上马随关公向西狂奔,追到一片荒茅之地,那马死活不有再前进一步。张海鹏醒后颇觉神奇,找算命先生解梦,原来他乃张飞转世。为感谢关老爷点明其身世的大恩大德,张海鹏决意在梦境所指之处建一座关帝庙终生供奉。商贾和百姓闻听之后,都纷纷“自愿”捐款、捐物响应他的“忠义”之举。
在今年过春节时,张海鹏到关帝庙上香求签。求得的是上上签,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对他预言:“本年白露之后,运气大好,当可立跻于封疆之列。”
吴俊升死后,张海鹏就盯住这个位置,算起来三年多了。张海鹏迟迟没有答应日本人立即进兵黑龙江的要求,就是认为在日本人的支助下,他现在兵强马壮。在重兵威慑之下,张学良担心他会投降日本人,必定会迫不得已地将省主席这个位子奉送给他。不动武就能坐上黑龙***的宝座岂不更美,何必还打打杀杀的!张海鹏想得倒是不错,不料张学良宁可选用马占山这个后辈,就是不用他,一场好梦成了空。
“镇帅仁慈,想不动干戈,和平进入省城。”看着张海鹏恼怒,李盛唐再点一把火,“但不管镇帅怎么做,张副司令也是不放心的。而且现在不出兵是不行了,日本人那里无法交待。”
“好你个张汉卿,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张海鹏一拍桌子,“那我就立即发大军,打到省城去,看谁能拦得住!”
六
“俗话说,鸟无头不飞,家无主必乱。”在军事会议上,张海鹏对到会的各处处长和支队长说,“这么多年来,战乱不止,老百姓穷困潦倒,外国人则趁机欺压我们,坏就坏在没有了皇帝。昨天,肃亲王善耆的两位公子来到洮南,给我送来了皇上的恩赐。”说罢拿出一块高六寸、两寸见方、质地细腻、匀净透明、红白相衬的鸡血石。
鸡血石主要由迪开石、高岭石和辰砂组成,因其中的辰砂色泽艳丽,红色如鸡血,故得此名。鸡血石中红色部分称为“血”,红色以外的部分称为“地”,可呈多种颜色。评品鸡血石,首先是看“血”的红色,以其鲜、凝、厚为佳。一般来讲,鲜红血含量大于30%的为高档品,大于50%为精品,大于70%为珍品,但如全部都是血,那就是一块辰砂而不是鸡血石。
啊,太美了!这值多少钱啊!大家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鸡血石,赞不绝口。众人想的是它能换来多少地,多少房子。至于什么皇帝、亲王,倒没怎么在意。再说了,二十年前就没有皇帝了!
“没见过吧,看傻了不是?这可是稀世珍宝呀!”李盛唐用夸张的口吻指着鸡血石说,“听说就大拇指这么大的一块,就值五块银元,象督办手中这么大的,恐怕世上难找第二块了,是无价之宝。”
张海鹏拿起鸡血石,把它放到盒子里,然后得意洋洋地说:“皇上器重我,把如此珍贵、举世无双的国宝恩赐予我,使我深感无功受祿,惭愧难当。而且皇上还亲笔写了圣旨给我,要我取得黑龙江,效法吉林成立新政府,以便复辟大清。要说起来,在座的各位原来都是大清的人。人们常说,疾风知劲草,危难识忠臣,我们要做良将忠臣。这次张汉卿和日本人翻了脸,咱们正好借助日本人的力量,联合辽吉两省,齐心协力,匡复大清,力保皇上重新登位。你们认为怎么样?”
匡复大清!听了张海鹏的这一番话,多数人感到很突然。一帮子土匪出身的军人,有奶便是娘,想的是升官发财,吃香喝辣。什么大清的人,民国的人,他们根本不在意,也从来没有想过。不过,听故事,听说书听多了,岳飞、秦桧、文天祥、吴三桂这些人物是还知道的。不讲义气,当汉奸,会有好下场吗?再说,以后落一个骂名,子孙都抬不起头。
过了好一阵,第一支队的支队长徐景隆才小心翼翼地说:“弟兄们跟随督帅多年,督帅的意思就是咱们弟兄们的意思,这没得说。但你老和万主席一向交谊深厚,若此时趁他在北平之际,咱们夺了他的地盘和职位,恐怕将来相见不大方便。事情传开,别人也要说咱们不义气、不仁义了。再说,宣统皇帝退位快二十年了,无枪无兵,并没有任何实力,现在只靠着日本人的力量复位。一是怕靠不住,二是怕全国的官兵民众不认帐。到时再出现张勋复辟那样的结果,那就难以收拾局面了。所以希望你老审慎行事,再观看一时为好。”
第二支队队长鹏飞也说:“督帅的心意咱们知道,也是为了咱弟兄好。但此事要和日本人合作,恐怕要弄得怨声载道、骂声四起。关东军占领了我东三省许多地方,烧杀掳掠,各地军民对此都是愤恨不已。日本人毕竟是外人,你老这时与日本人合作,必将引起麻烦,甚至招来汉奸卖国贼的罪名。所以希望你老谨慎考虑,暂缓行事才好。”
徐、鹏二人开了头,其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开口劝道:“是啊,此事甚是重大,还请督帅三思。再怎么说,日本人毕竟是外人,现在时局不明,我们可暂且观望一时……”
张海鹏摸首山羊胡子,本来还是笑着听着众人劝说,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然举起拳头,“拍”的一声往桌子上狠狠地砸下去,大声叫道:“好哇,你们这些年来跟我老张走南闯北,得我老张的恩惠,受我老张的提拔,升了官发了财,从前连裤子都没有多两条,现在都他娘的成了将军了,吃香的喝辣的。可眼下到了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你们就拆我的台,看我的笑话,跟我分心眼儿。妈拉个巴子,不用你们,我自己干,你们都给我滚!”
看到张海鹏发了这么大的火,众人顿时慌了神。徐景隆连忙劝道:“督帅,你老千万别生气,咱们弟兄这也是出于好心,为你老着想。”
“妈拉个巴子,什么为我着想。”张海鹏听了火气更大了,他站起身,指着徐、鹏二人怒吼道,“徐景隆、鹏飞,你们怎么老和我对着干?我不想听什么,你们就他娘的偏偏说什么!好,好,你们能,你们有能耐,今后有你们就没有我老张!”
“爹,你这是干什么!”见势不对,张俊哲劝慰道,“今天在座的可都是你的老弟兄,有事好好商量嘛,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
“你们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督帅想得更深更远。”李盛唐对众人说,“我们受了张家父子十几年的气,还没受够吗?好地方不让我们驻扎,好事没有我们的份,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干!”
这一群人跟随张海鹏多年,有些还是当土匪时就跟着张海鹏闯荡江湖,当然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人,对他向来是百依百顺,从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今天才说了几句他不愿听的,他就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众人脸都吓白了,呼拉地起身跪下。
徐景隆跪在地上说:“请你老息怒,咱弟兄都是沐你老的恩,靠你老的提携才有今天,和你老绝不会有贰心。我们弟兄有什么错,请你老担待一些。你老既然决定这么干了,咱弟兄就刀山敢上,火海敢跳,绝不含糊!”
“是啊,你老发话,我们刀山敢上,火海敢跳,绝不含糊!”
“嗯,这还差不多。”张海鹏的火气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向众人挥挥手,“你们还跪着干什么,都他娘的给我起来!”
“我们决心跟着你老走到底,绝不反悔!”众人齐声表态。
“行了,行了,都坐下吧。”目的达到了,张海鹏回到座位坐下,用缓和的口气说,“其实,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你们好。你们想一想,如果复辟成功,皇上重新登位,你们都他娘的成了复国功臣,荣华富贵还少得了你们?就连你们的婆娘也都封他个一品二品。”
“是啊,还是你老想得远,胆气壮。”众人此刻还敢说什么?马上七嘴八舌迎合他。
“可是你们才屁大一点的官,就前怕狼,后怕虎,还能成什么气候?”
“对,对,你老说得太对了,我们只考虑眼前。太平饭吃多了,胆子也越来越小了。往后你老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那好,我们马上就发兵。”张海鹏指着徐景隆说,“你是第一支队队长,自然就由你作为先锋司令,率领你的三个团先行出发,把嫩江桥给我夺下来。我带大部队随后,沿洮昂线推进。”
“督帅,还有一个情况……”军需处长李延龄欲言又止。
“你小子有话就说,磨磨叽叽象个老娘。”
“好象兴安区屯垦军要走。”
“要走?走去哪?”
“那还用说吗,李盛唐说,“屯垦军效忠张学良,不愿听从督帅的指挥,所以就想溜走。
张俊哲说:“想走就让他们走吧,我们的目标是齐齐哈尔。他们不走,还得派部队防他们。”
“是啊,”张海鹏望着李延龄说,“你的意思,要先和屯垦军干上一场?”
“这可不行!”李盛唐摇头说,“毕竟无冤无仇,师出无名。而且两面临敌,兵家大忌。”李盛唐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作为参谋长,他还是有些见识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延龄连忙摇头说,“我是想,他们要是走了,肯定还有许多东西带不走,我们正好……”
“哈哈哈,你他娘的就这点出息?”张海鹏乐了,“不过你这个军需处长倒是很合格,会当家。好,既然有东西可捡,干嘛不要!这事就交给你了。”
兴安区屯垦军不愿跟从张海鹏附逆,在旅长苑崇谷带领下,已经向黑龙江转移。李延龄和军务处长跟着屁股,带人抄了兴安屯垦公署及各处,得到了不少汽车、兵器、弹药、被服物品。当到军马场抢马时,晚了一步,军马已经全部带走了。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不管不顾了。十五日,张海鹏宣布“独立自治”,成立“蒙边保安司令部以“保境安民”。他本人受十旗十县所“公举”,勉为其难,就任保安司令。
在日军的威迫之下,有样照样。驻扎在山城镇的东边道镇守使于芷山,本来一直在犹豫,十六日也发表“独立宣言”,率领辽东的通化、辉南、东丰、凤城、西丰、辽源等二十余县,成立“东边道自治保安司令部”,自任总司令,开始扩充军队。
七
张海鹏的军队尚未动身,日本人的《盛京时报》早三天就发出《张海鹏率麾下已向龙江进发》的报道,称这一行动“致齐齐哈尔城内顿呈动摇”。过了两天,《盛京时报》又发出《龙江城危如累卵,洮昂沿线势即烽火告警》报道,称:“张海鹏军一万五千名,已向齐齐哈尔开始进击”。这些气势汹汹的报道,使黑龙江省的局势更紧张了。
张海鹏出兵进犯黑龙江省,代理省主席马占山一时未能到任,谢珂便将这一情况电报北平,请求指示。北平行营回电:“如果张海鹏的军队进犯,坚决予以讨伐。但对日军则务必避免直接冲突,以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影响外交解决中日问题。”
接到北平行营的指示后,万国宾和谢珂召集省府委员、各厅长、局长、处长、国民党省党部委员和名流绅士开会讨论对策。
省警务处长窦联芳首先在会上发言说:“张海鹏有日本人在后面撑腰,我们兵力少,武器装备差,硬碰恐怕不行,应避其锋芒,最好设法和平解决。”
“是啊,”省府委员赵仲仁摇头晃脑地说,“张海鹏得了日本人的枪枝弹药,扩充了军队,现在可以说是兵强马壮,占有很大的优势,我们仅凭一省弱兵恐怕是无法抵抗的。”
“我不这么看,”国民党省党部委员关焕章反驳道:“张海鹏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兵强马壮,而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更何况他的行径为国人不齿,料想也不会有多少人肯为他卖命。若是黑龙江数万军队不战而退,将以何颜见全省父老?”
“说得对,”谢珂赞同赞同道,“张逆伪军多为农民、工匠和蒙匪临时组成,并未经过多少训练,更谈不上有多少实战经验。我省尚有步骑兵五个旅,加上卫队团、炮兵团、保安队,共计有十五个团,三万余人,对付张海鹏是足够了的。”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省议会议长李维周忙说,“凡事不可不往坏处多想。虽说全省尚有三万军队,可分驻四处,响应不及,武器装备又差。张海鹏有日本人为他撑腰,为他策划战事,一旦交战,难保日本人不插手其间。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咧!”
“是啊,”万国宾动容地点点头说,“这可是要慎重考虑的呀!”
“根据北平行营的电令,只要张海鹏进犯,我们就坚决予以讨伐!”
“可北平行营的电令里也说不得与日军发生直接冲突呀,交战起来,日军插手就麻烦了。”
“可现在还不是日军,是张海鹏的伪军。”
“日本人给他枪枝弹药,又派人给他当顾问,打他和打日军也差不远了。”
“日军侵占了辽吉两省,进而想要占领黑龙江,现在只不过是叫张海鹏打头阵罢了,与日军的直接冲突也是避免不了的。”
“就这么一点弱兵,能打吗?要打也应从关内调兵回来。”
“对付张海鹏我看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要逞匹夫之勇,事情闹大了,会毁了全省的。”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争个不休,会议没争出一个结果。
此时此刻,千斤重担落在了参谋长谢珂身上。谢珂刚好四十岁,河北徐水人,他的学历与总参谋长荣臻一样。十七岁考入陆军小学,经清河陆军中学,后升入保定陆军学校,毕业于北京陆军大学,是地地道道科班出身的军人。他原是第八军的代参谋长,第八军军长万福麟继任黑龙江省督军后,他随调任军署参谋长。沈阳事变发生后,万福麟从北平发来电令,军事交由警务处长窦联芳负责,谢珂协助。但窦联芳已经年近花甲,又有中国高级军官的臭毛病—充文,以文武双全为荣。他身为军职,整天练字,倒是写得一手好书法。但见如此严重的局势,不敢担此重担。谢珂只得挺身而出力,调兵遣将,积极备战。
徐景隆率领的先锋部队行动很快,已经到达泰来,距省城齐齐哈尔不足三天的路程了。平时高高在上的大员们顿时慌乱了起来,万国宾、窦联芳、赵仲仁等许多省府委员、厅长、局长、处长们纷纷收拾细软,携家带口逃往哈尔滨。连负有保护地方责任的省城公安局长梁横,此时不顾职责也溜之大吉。这些大员们逃到哈尔滨仍忘不了发财,立即抢购金票,引起哈尔滨金票价格暴涨。万国宾等大员们的行为,引起舆论一片哗然,有的甚至呼喊将他们杀之以正国法。
军政大员纷纷出走,谢珂是副总指挥兼参谋长,他若再走,那就无人主事了。不能把黑龙江拱手让于张海鹏,谢珂召集军署的各处处长、在省城的卫队团团长徐宝珍、炮兵团团长朴炳珊等人举行军事会议讨论。军人毕竟与文人不同,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大家都认为,既然上面有令讨伐,就应当遵照命令行事,其余的以后再说。
得到军官们的支持,谢珂立即任命朴炳珊为省城警备司令,调两个炮营进入省城。下令调卫队团连夜赶赴嫩江桥北岸构筑工事,阻挡来犯之敌。并且将两个工兵连、一个辎重兵连和炮团的一个营交给徐宝珍指挥。并且把万福麟存放在仓库的老家底,九十九挺捷克式轻机枪,也取出来交给卫队团以加强火力。
嫩江,蒙语为“诺尼木伦”,意为清碧之水。常言道:江河不择细流。嫩江发源于大兴安岭的支脉—伊勒呼里山的南侧,最初时它只是一条小溪,顺势向东南流淌。一路穿越险峻的高山、茂密的森林,汇合了大小兴安岭的许多河流,当它到达嫩江县时,已成为三百米宽的大河了。过了嫩江县后,它折向西南奔流,进入松嫩大平原,与向东奔流的绰尔河汇合后,忽然一横,几乎形成一个直角转向东南流淌。
嫩江桥正位于嫩江与绰尔河汇合后的转向之处,是座木桥,长约八百米,始建于一九二○年。一九二五年加固,铺设铁路,第二年通车,距省城六十多公里。因地处哈尔葛屯,称为嫩江哈拉尔葛桥。位于洮昂铁路线上的嫩江桥,是洮南至省城的咽喉要道,对于黑龙江省的防卫具有重要的意义。
十月十六日拂晓,刚由上校升为少将的徐景隆,率三个团的先锋部队抵达嫩江桥南岸。
战前宁静的早晨,江边既冷漠又潮湿。强劲的秋风呼呼从江面上吹过,在宽阔的江面上吹起层层波涛,激起的浪花直拍江岸,岸边枯黄的芦苇无力地迎风摇晃着。徐景隆带着几个参谋悄悄来到岸边,伏在芦苇丛里向对岸观望。只见江北岸修筑了好些堡垒和蛇形、锯齿形、横墙形的交通沟和战壕,工事往桥两则延伸。
看到这阵式,徐景隆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对方已是早有准备,靠突袭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强攻。可是,东北军打东北军,许多人不以为然,部队本来就士气不高。这里正面只有二、三公里,还隔着江,对着这样的工事强攻,哪有取胜的机会?
参谋处长哈玉良被张海鹏派来给徐景隆这个先锋司令当参谋长的,看到这一情况,他也摇着头叹道:“骑兵在开阔的地型才能发挥优势,现在要越过江桥,强攻这样的工事,难啊!”
虽明知不好打,但在张海鹏的电话催促下,徐景隆只得硬着头皮下令发起了进攻。
接到命令,第一团一个中队接一个中队地骑着马,从桥南向桥北猛冲。
见到伪军冲过来,守桥部队奉命立刻还击,双方枪弹互射。守桥部队士气旺盛,火力猛烈,打得伪军先头攻击部队无法靠近工事。北岸的大炮这时也响起来了,打得后续部队不敢前进。前面进攻的连队遭到强烈阻击,只得急忙退回,又被炸死炸伤一大片。
张海鹏是什么脾气,徐景隆是知道的。他咬着牙几次下令,要不惜伤亡冲过江桥。可是北岸猛烈的炮火,打得战马拼命嘶叫,说什么不敢冲上桥。冲上桥的,几乎还没过不桥就完了。
看到硬冲不行,部队伤亡过大,徐景隆沉不住气了。为了选择突破口,扭转战局,他亲往前沿观察。不料,心事重重的徐景隆在走动中,误触工兵埋设的一颗地雷上,一条腿不知被炸飞到什么地方了。急忙抬下来医治,可不一会血流光了,人也就没气了,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徐景隆跟随张海鹏十余年,未能报其“知遇之恩”,以酬张海鹏主帅一省的“壮志”。
徐景隆这个先锋司令官一死,部下便象无头苍蝇一样地乱了起来。这个是个好时机,守桥部队乘势一个反击,冲过桥穷追猛打。
徐景隆的部队虽说有三个团,但能打的也是他原来的一个团。其他两个团是刚组编的,不仅人员不足,士兵们连立正稍息都还没有学好,也就是会勾板机发枪而已。而且战场狭窄,正面只能放一个团,过桥还得一队一队的冲。在守桥部队的冲击之下,前头一乱,后续部队立时溃散。这些“兵”,多数前几天还是农民、工匠、流浪汉、土匪,正好借此离开,各奔他乡。
第三支队奉命增援,但迫击炮连刚开到,炮都还没有架好。在前面溃军的冲击下,他们也慌乱了,没放一发炮弹,随同溃军四散逃走。
为了阻止张海鹏大部队的进犯,守桥部队干脆把嫩江桥炸毁了三孔,断绝了交通。这样,尾随而来的张海鹏只能率主力停在泰来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