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一场说不上感人的父女相认,刚刚上演,而在皇城之外,也有人正和久不见面的故旧碰面。
为了打探消息,孙武与香菱分道扬镳,由孙武去找苦茶大师,藉由慈航静殿的力量,去联络袁晨锋,而香菱则是往找自己在魔门内的故交,蒐集情报...这些,都是表面上的说法,事实上,香菱可不敢放着孙武一个人行动,如今天魔身死,小殇的动态不明,孙武奇货可居,不晓得黑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窥视他,想要利用他来做事,太不注意的话,说不定就中了敌人的圈套,因此,香菱离开不假,却已派遣手下,暗中跟着孙武,直至他与慈航静殿众僧会合。
孙武那边去找人,香菱则和自己的旧部聚起来开会,眼下时刻非常敏感,这些旧部很多也是一方势力的领导人,一帮一门之主,魔门正在打内战,他们的动静行踪备受关注,如果让人发现他们离开岗位,有集结会面的意图,马上就会卷入内战之中,成为武斗派攻击的目标。
为了要避免这种情形出现,替身的使用就是理所当然,这也正是当初羽宝簪特意备下的资源之一,让他们能以一个形貌音容与自身相差无几的替身,暂代职位,自己则偷偷溜来开会。羽宝簪深谋远虑,掌握大权时,就为手下亲信秘密准备多个后着,这种未雨绸缪的准备,让她的这一系。在魔门内斗时,一开始手上就掌握了较多的资源,替身只不过是其中一着,而虽然羽宝簪没提过。但她底下所有亲信都认为,羽宝簪自己一定也善用替身,搞不好还不只一个。
在京城外的一所农庄之内,香菱一人独坐,等待着手下的到来,这座农庄不是她的产业,也不是她所布的暗桩,在她到来之前。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倒是有几具死尸,横倒在外,都几天了还没人处理。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几经情报整理后,香菱终于确定,这里应该就是天魔离开战场后的藏身处,也就是天魔遭难的第一处战场,只不过战斗时间极短。天魔与敌人交手不过两三招,双方便打出了庄园,越走越远。
与天魔交手的人,倒是没有留下什么交手痕迹。好像功力差距不小,一开战便给天魔轰了出去。在庄园内的几处战斗,都是一面倒在挨打。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对方刻意不出手,想要隐藏身分,不过,在敌人侵入时杀掉的那几具尸体上,可以明显看出,致命伤口都是剑痕,下手者是高明的剑客,而香菱直接把这个证据解释为:袁晨锋压根就没有隐藏身分的打算。
“也是,他哪需要隐藏身分?卫道除魔,人人有责,他设计为天下除此大害,敲锣打鼓宣传都还来不及了,有什么必要隐藏身分呢?”
香菱低头沉吟着,她特地跑到第一战场来检视状况,就是想了解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留在这里的线索不少,有用的却寥寥无几,因为如果只是找”袁晨锋设计诛杀天魔”的证据,这里到处都是,不过能够说明那晚到底发生什么的,就没有了。
“袁晨锋...你到底做了什么?”
香菱总觉得,袁晨锋杀天魔这件事,透着一些诡异气息。首先,袁晨锋不是那种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之人,眼前该他去做的工作多如繁星,有什么理由要把诛杀天魔当成第一要务?十几年前,天魔确实是同盟会的首要大敌,但时过境迁,今时今日,连陆云樵都没有将天魔列为必杀目标,袁晨锋有何必要过度反应?
若说袁晨锋嫉恶如仇,那也不对,这个人的个性,理智、沉稳、内敛,做什么事情虽然不是不讲好处,却也不是不顾风险,如果当真那么嫉恶如仇,大可以用更光明磊落的方式,围杀天魔,犯不着惹来这驱虎吞狼的不光彩之讥。
况且,一个懂得驱虎吞狼,巧妙安排两边强敌同归于尽的人,说他有多正气、多奋不顾身,也欠缺说服力,最说不通的一个地方,就是袁晨锋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只身潜入农庄,独对天魔?
哪怕要玩驱虎吞狼也好,单单以诱饵而言,袁晨锋本人并不是最佳选项,有更多更好的做法,可以将天魔诱出,用不着以身犯险,独自潜入农庄,担任诱饵的工作,以袁晨锋的武功,哪怕天魔伤重,他来担任诱饵,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送掉性命,横看竖看,袁晨锋也不是这么玩命的人,还是有什么理由,他不得不拿命去拼?
“...等一下,我是不是想偏了?他一个人潜进来,为的是什么?就单单只是为了当诱饵吗?”
香菱细细思量,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袁晨锋独自潜入农庄,与天魔是一见面就开战?还是两个人之间有过谈话?如果有对谈,谈了多久?又谈些什么?袁晨锋会不会就是不想别人听见这些话,才不得不孤身潜入的?如果能与天魔说上大半天的话,袁晨锋与天魔的关系应该不简单,天魔又会不会因为这样,大意疏忽,这才为敌所趁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一个新的可能性就出现了,香菱一下子睁大眼睛,讶然于自己的发现,”袁晨锋...他和天魔勾结?”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天魔与袁晨锋,一邪一正,双方立场背道而驰,更绝不应该有什么关连,但如果那些假设都成立,天魔与袁晨锋之间,就存有某种关连,而袁晨锋冒死诛杀天魔的行为,也就不是除魔卫道,变成杀人灭口了。
想起来真是讽刺,杀人灭口这种事。天魔这辈子不晓得干过多少次,恐怕他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给人灭口吧?不过。这些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单纯的自我假设,或者说是女人的直觉还更贴切些,还需要进一步求证,暂时也没有必要去对谁说...
思考到这里,香菱听见外头细碎的脚步声,有人靠近,是女子。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女子踏着香风而来,人未至,浓郁的花香已阵阵飘来。芬芳欲醉。这是万紫楼中每次羽宝簪出游,在外头的规格排场,一群武装婢女提带花篮,在前头不停地洒着花瓣,让羽宝簪的每一步都踩在花瓣上。不沾泥尘,如此花瓣雨中的盛装倩影,每次都让观者欢喜赞叹。
富豪大族的千金小姐出游,排场大些无可厚非。洒花瓣、香水之类的行为,虽然夸张了点。但女子好洁,这样也不至于说不过去。只是很少有人明白羽宝簪摆这排场的真正意义。
排场大、行为夸张,这样便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当每次人们的注意力,都被这些华丽夸张的东西给吸引,就很难去判别,那道花瓣雨中的盛装倩影,到底是不是真的羽宝簪?反正,看见这样的排场,大部分的人都已信了七八成。
香风袭人,访客已经进了屋,在一众粉纱侍女的簇拥下,为首一人身着华服,轻纱遮面,体态婀娜多姿,如同一只神气的凤凰,正是羽宝簪亲身驾临,她的衣着与气势非凡,一进入这简陋的农舍,顿令蓬荜生辉,芳香满室。
“小姐,久违了,妳近来好吗?妳气色似乎不错,我总算放心了。”
“有什么好不错的?不停在出纰漏,意外状况越来越多,忙也忙不过来,都快疲于奔命了,哪有什么好的?”
“即使如此,小姐妳愿意出来主持大局,姊妹们都开心得不得了,只要能与妳一起共事,就是天大的喜事。”
“是吗?我倒是觉得,妳们该为我多叹几口气,本来可以远走高飞的,现在又给拉回来啦,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要费神争魔门大权,真是惨透啦。”
“这都是小姐记挂着姊妹们,才肯在危难时候回来领导大家,似您这样的好主子,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呢。”
很普通的对谈,尽管有些没规矩,不合主仆分际,但考虑到主仆情深,有若姊妹,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真正会让人大惊失色的地方,是这段对话分从两个身分颠倒的人口中说出。
“把这块东西摘下吧,我也很久没有好好看看妳了。”
“是。”
应了一声,”羽宝簪”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的一张俏脸虽美,却不是之前与孙武多次并肩作战的羽宝簪,反倒与正懒洋洋斜倚在桌上的香菱有些相似。
“小姐,妳...准备好了吗?”
“抱歉,这一次交换的时间太长,我又意外被天魔老爹放逐,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去了,都没有替妳们着想,妳们都是跟着我一路走到这里的,特别是香菱妳,我们一直就像姊妹一样,抛下妳一个人在魔门,我觉得很歉疚,还好我现在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变得清楚了,羽宝簪确实有替身,就是这个多年来一直伴在身边,名为香菱的贴身婢女,虽然名义上是婢女,事实上却一直做为羽宝簪的替身、半身来培养,本身亦是千中选一的良才,后头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修练的一切武技,都是比照羽宝簪的规格来进行,只有在要求上有所不同,修练起来没那么玩命,也没有那么多拔苗助长的强行提升。
有着这么一名高水准的替身,羽宝簪办事当然就多了不少便利,平常一起坐镇中央,分工合作,效率大幅提升,有事时候一人外出料理,一人留守中央,即使是替身,都有能力独当一面,让人一时间难分真假,这些年来有效地发挥作用,让羽宝簪得以度过不少难关。
孙武的出现,是预期之中,也是意外,比起万紫楼的运作,孙武才是日后争夺魔门大权的钥匙,所以羽宝簪做出判断,再次与自己的姊妹交换身分,自己成了”香菱”。与孙武一起旅行,藉机了解这个人,并且培养感情。
最初,羽宝簪不是没想过。由自己的替身与孙武同行,等到感情培养出来后,再由自己切换上去,这样省时省事,万紫楼内也不会生出乱子,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甘冒奇险,把万紫楼的事情先放下。一心一意处理孙武的事。
“小姐当初的障眼法真是巧妙,那位少爷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别拍这种马屁,为了一点小事就歌功颂德,这种话听起来比恶毒嘲讽还刺耳。那不过就是一个小技俩而已,换做是别人,应该很快就会察觉了。”
羽宝簪还记得与孙武动手的那一次,一开始在那里的”香菱”就是自己,与孙武谈话。让他对这个温柔可人的婢女生出好感,而后,自己便躲在珠帘之后,和孙武动手拆招的一直是替身。只不过每次替身回到珠帘之后,自己便将积蓄多时的内力注入她体内。两姊妹所修的武技同出一源,合两人之力。自然更是强得惊人。
替身的修为稍逊一筹,更因为没有楼兰凤血,施展的凤凰七绝打不出火焰,但透过特殊秘法辅助,两姊妹的力量融会贯通,在极短距离、极短时间之内,可以透过灌功,让她打出有火焰的凤凰七绝,这也是身分的佐证,通常只要看到这火焰,谁都会认定这必是羽宝簪本人无疑。
两姊妹合力瞬杀孙武,攻破金钟罩第六关后,以香菱身分出现的羽宝簪,这才”叛变”,制住主子,进行规劝,然后被打成重伤,和孙武一起逃了出去,两人就这么亡命天涯。本来照计画,万紫楼还要发动高手,大举追杀,让这对逃亡中的男女羁绊得更紧,不过意外状况太多,还没来得及派人追杀,孙武就惹了一堆事在身上,被人追着跑,连派杀手的人力都可以省了。
再之后...就是一连串失控的意外,孙武惹麻烦的能力,让羽宝簪大出意料,后头一连串的战斗,挑上的敌人越来越强,慈航静殿战武沧澜,域外战长河真人,明明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却总和当世最顶尖的强者对挑,专打越级挑战,战斗的强度和频繁度,连羽宝簪都大感吃不消,就这么一直乒乒乓乓打到现在了。
这一段日子,很疲惫却也很有意思,对于一个自小在魔门长大的人来说,这种连串意外包围的生活,感觉其实不坏,而在这段过程中,羽宝簪得以见识到很多的人与事,想法也有了变化,她自己也纳闷,如果是最初时候的自己,一得了自由,肯定有多远跑多远,绝不可能还跑回来扛这担子的。
“小姐...”
一声轻唤,叫醒了怔怔出神的羽宝簪,她望向香菱,露出粲然一笑,”辛苦妳了,这次交换身分的时间太长,比我预计中超出很多,不过,很快就可以把这张脸还给妳了...“
“那倒是,小姐这样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如果一直隐盖着本来面目,那也实在太可惜...“说了几句,香菱忽然瞪大眼睛,把握到主子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妳...小姐妳决定向他坦白了?”
“嗯!也该下个决心,不能再这样一直混下去了。”羽宝簪轻咳一声,表情略显尴尬,此事对自己来说,也非易事,最开始隐藏身分的时候,确实有此必要,到了后来,虽然也没什么必要继续这样下去,却变成了单纯的说不出口。
刀山火海,自己未曾畏惧过,什么大风大浪,自己也见多了,居然会为了这种事情而胆怯,想想实在觉得可笑,只不过...如果深思一层,想到自己为何会胆怯,那个答案就更让人心惊肉跳了。
“反正...继续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何况他搞不好早就知道了呢,这位小少爷,迟钝的时候很迟钝,但有时候...他也聪明得让人吃惊。”
聪慧如羽宝簪,此时也感到心虚,过去一直只觉得孙武迟钝,也习惯了这样的他,但在皇城之战中,陆云樵暴露真实身分,孙武丝毫不觉得吃惊,还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反而吓到了自己与袁晨锋。特别是自己,在那之后总担心他会否已看出自己的伪装,毕竟这事已经很明显,陆云樵、小殇都早就看出来了。他可能也...唉,真是做贼心虚啊...
羽宝簪忐忑不安的表情,显露在面上,旁边一众婢女纷纷掩嘴而笑,能够见到这位以慧黠而闻名中土的大美人,像普通女孩一样心虚不安,这可不是易事,虽然小姐嘴上从来不说。可是她们早就看出来,小姐的心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背后的理由是什么,她们每个人都心里有数。就只是小姐自己似乎还不知而已。
当局者迷,这是世上智者共同的困境,不管再怎么聪慧的女孩也是一样...
距离开会的时间越来越近,羽宝簪所点召的旧部即将来到农庄,眼见时间无多。香菱不得不开口问道:”主子,后头妳打算怎么办呢?妳出来接这担子,有相当程度是为了他吧?那后头该怎么做,妳该先拿主意啊!”
“我...”
低低的一声说出口。羽宝簪脑海突然跑马灯似的闪过几幕画面,先是孙武与武沧澜、虚河子战斗时候的英姿。超越年龄的非凡威武,仿佛天龙降世般的无敌一拳。给予自己很强烈的印象。
不过,这个画面很快就被另一幕取代,那是龟兹城头,少年持青龙令发动风沙长城,明明整个身体都已经伤得不成样子,鲜血从身上一直染红到脚下土地,脸上却犹有一丝安慰的笑意...
...是谁好像这么说过,不论长相,认真的男孩最帅气!
在羽宝簪意识到以前,她的声音已经轻轻地说出口了。
“...我想,照原定计划,迷惑住他,让他的眼光只追着我而动,变成...属于我的人。”
这确实是一开始时候的最初目标,绕了那么一大圈,费了那么多功夫,居然又回归原点,这只能说整个计画毫无效率可言,堪称是羽宝簪生平罕见的大失败,不过,若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这个目标,它原本只是一个单纯的计画效果,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少女的真实心愿。
羽宝簪在农庄大会群魔,孙武则是前往苦茶大师众僧的暂住处,想要透过他们,联系上同盟会。
若照羽宝簪的判断,此去必然徒劳无功,至少,不可能很快就连络上,因为袁晨锋之前的态度,摆明就是在躲人,皇城之战一结束,袁晨锋便立刻离开,话也不留一句,哪有可能忽然跑出来?
不过,事态的发展,只能说...羽宝簪低估了袁晨锋,也低估了他对孙武的重视程度。
才刚刚一脚踏进众僧所暂住的庄院,孙武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袁晨锋。
“...如此,一切就有劳大师了,人死如灯灭,惟望亡者安息,往生西方极乐。”
“阿弥陀佛。”
孙武脚步加快,一下窜进门去,恰巧便看见苦茶大师与袁晨锋相互施礼、还礼,苦茶大师的样子没什么变化,看见自己进来,也不觉得吃惊,但袁晨锋的模样就很狼狈了,身上到处裹着药布,连头脸都不能幸免,隔着大老远就传来浓重的药味与血腥味,任谁一看,都知道他伤得不轻。
看这种架势,照说怎么都不该起来活动,躺下疗伤才是重伤者该有的行为,但他却来到这里,寻求苦茶方丈的协助,孙武还没来得及对他开口,目光就被一件东西给吸引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让孙武瞬间呆若木鸡的事物,是袁晨锋身后的一口棺木,看来非常气派,不但是上好的木材,外表还有精美的雕刻,简直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完全可以想像沉睡在这口棺椁中的人是何等身分?何等份量?然而,哪怕外型再美,它也是一口棺材,再多的装饰品,也没法改变它是一件棺材的事实...
棺材,里头总是装着死人的...
在来此之前,孙武反覆想着如果见到袁晨锋。自己该问些什么、求证些什么,但一下看到这口棺材,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真得还没有...
“这、这个棺材...里头...”
少年的声音干哑。像是砂纸磨擦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怎么声音会变成这样,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了,他只想听袁晨锋的回答,虽然那个回答是什么,他心里也有数了...
袁晨锋看见孙武,多少有些吃惊。这实在是一个很糟糕的时刻,不过,他选择在这时候造访此地,本就打算与孙武见上一面。如果不能解除这个后顾之忧,后头做什么事情都不安稳。既然有了这样的觉悟,面对孙武的问题,他在一阵紧张后,也就从容开口了。
“正如你所想的。这里头躺着的,是魔门的天魔,我将他送来这里...”
袁晨锋好像说了些什么,孙武已经听不见了。这句话太具有冲击性,将他的侥幸幻想全部打消。脑里好像有根絃瞬间崩断,强烈的悲伤、愤怒。无法遏抑,如怒涛般一下子涌来,吞没意识,这种感觉在佛血舍利未受驾驭之前,也常常有过,但这一次却来得异常迅猛,连抵抗的念头都不及生出,就失去意识了。
后头发生的事情,孙武没有印象,但在场的另外两人就印象深刻了,袁晨锋刚要说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哪想到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孙武一声狂啸打断,紧跟着,少年如炮弹般冲了过来。
在袁晨锋的印象中,孙武的个性温和,是一个不会主动挑起战端的人,也因此,他估计天魔之死带给孙武的打击应该不小,不过以孙武的个性,和他说之以理,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让他发作不得。
这是袁晨锋的估计,不过,事实发展却与他的判断差很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孙武一见棺木,甚至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愤怒得失去理智,出手攻击,而且还不是普通挥拳,在那一声如兽的怒啸中,孙武双掌一合,大气卷动,周围扯起狂风,掌心绽放出金黄光芒,赫然便是神掌发动前奏。
慈航静殿第一绝学,孙武已有足够能力,不假思索,举掌便发,当佛光在掌心绽放明亮,袁晨锋骤觉整个人被一股异力笼罩,脚下虚浮,竟然开始飘离地面,体内真气亦受干扰,运转不畅。
这一式佛光初现,袁晨锋如何不识得厉害,他应变慢了一瞬,已是不及闪避,眼看要在这一掌之下吃上大亏,一只强而有力的浑厚手掌,自他身旁掠过,迎向孙武的佛光初现。
有这修为的人,自然只会是苦茶大师,然而对上如来神掌,这位大德高僧也无法从容拆解,若是用什么别的武技来对拆,没有把握接得下来,一下不慎,这一掌可能反印在自己胸口或脑门,所以唯一之计,就是神掌对神掌。
苦茶大师纳气运掌,同样一掌”佛光初现”拍出,劲道、姿势相同,却无赫赫之威,他比孙武多了几十年的修练,这一掌不求强大破坏力,只希望能够承接下孙武的掌力,缓缓卸散,但想归这样想,心里却没有多少把握,如来神掌威力太强,自己虽然想以深厚修为承接,可并没有多少把握能接下,卸劲过程中更难免气劲外射,这座庄园...恐怕是要毁掉大半了...
心中正自忐忑,双掌一碰,苦茶大师骤觉有异,来自孙武掌上的力量,远低于预期,这一记神掌很不对劲,再一定神,发现孙武掌上的佛光,忽强忽弱,有若风中残烛,如来神掌以佛性推动,佛光不定,掌劲也就窒碍难发,令这惊天动地的一掌,发不出应有威力。
掌力比预期中好接,苦茶大师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为吃惊,孙武掌上的佛光明灭不定,脸上筋肉抽搐,似承受着极大痛苦,眼中更有一股莫名狂态,如燎原野火,越来越是炽烈,这一切的现象,都说明他已不只是单单的急怒攻心,丧失理智,而是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了。
“掌门人,收摄心神,老衲这便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