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亮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只见信里写道:“
春亮:
见信好!
拆开信之前,你肯定会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近在咫尺,却用古老的方式跟你联系吧。其实跟你当年一样,我也是不辞而别。为何要离开,或许是我厌倦了这个城市,也或许是这个城市厌倦了我。至于去哪里扎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本以为能与心爱的人鱼水之欢,没想到你心里装的依然不是我,而是别人。离开前,我发现你的眼神充满了愧疚感。要怪就怪我,因为我在莲子百合汤里加了点催情药物。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了,那催情药物对身体没有副作用。我本以为得到了你的身体,就能得到你的心,后来发现我好傻好天真。
本来打算我们结婚后,厂子由你来打理,而我在家相夫教子。买一套200平方的复式楼,把你的父母接过来一起住。一出门就是街道,晨练、购物、消遣等也更方便。晚上还可以去跳广场舞,锻炼锻炼身体。业务淡季时,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看看凤凰古城,感受西双版纳的傣族风情,到井冈山消夏避暑。用相机把去过的每一个足迹都拍摄下来,到了老年的时候,我们再重新回味一下。
我还特别为你制作了一份菜谱,里面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我想,在培训下自己的烹饪技术,这样就能让你在家也能吃上饭店大厨的味道。
现在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成了泡影。杨师傅忠厚老实,吃苦耐劳,把厂子交给他管理,我心里很踏实。有空的话你可以去那里泡泡茶,叙叙旧。
心若死灰的女人
三月初”
春亮看完信,双膝跪地,双手抱着后脑勺,眼睛一片丝润。他没想到百万富姐居然会为了自己这个穷光蛋如此动情。人是奇怪的动物,只有失去了才会去珍惜。他这才想起她那曾经的美好,可惜一切成枉然。
清明时节,又到了祭祖扫墓的时候了。海峰挑着一担箩筐,春亮与梅兰各扛着一把锄头,绾柳提着一把镰刀,往莲花寨下第一处先人的坟墓走去。春亮、梅兰与绾柳三人先把坟墓上的杂草清理干净,海峰从箩筐里端出鸡肉、煎鱼、扣肉、黄酒、茶叶、米饭、糖果饼干等陈列在地坟堂上。接着把沾了鸡血的黄纸压在坟墓上。然后在坟头点香烛,插香,烧冥钱。
“不可以用棍子去挑未燃尽的冥钱的。”梅兰连忙制止道。
“为什么?”春亮问道。
“以前的老人家说,要是把冥钱给挑烂了,地下的先人就没办法用了!”
“娘,那我们烧冥钱时,附近的孤魂野鬼会不会过来抢啊?”绾柳问道。
“这可就很难说喽!”梅兰答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年还不如直接焚烧银行卡给先人。我相信,阴曹地府也应该有取款机的。”绾柳说道。
“佩服,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春亮赞叹道。
大家三鞠躬后便开始燃放爆竹,意味着一处坟墓祭扫完毕。
回到家,梅兰与绾柳来到院子,摘取鲜嫩的苎叶,与糯米于石臼捣烂,形成青翠欲滴的粄团。然后把粄团捏成小块,放在锅中蒸熟。这就是客家人所爱吃的风味小吃——苎叶粄,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血的功效。
过了几天,春亮从网上买来红豆杉、水杉、银杏等种在院子边的空地上。梅兰走了过来,冷冷地说道:“种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又不会结果子吃!”春亮不以为然地答道:“娘,这你就不懂了。这些都是珍贵的苗木,花了我好几百块钱呢!你可要好好地帮我看护好这些树苗。”
春亮刚去学校不久,佛照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枝剪冲了进来,在海峰与梅兰的眼皮子底下,硬是把新买的苗木全部拦腰剪断。走时,甩下一句:“叫你们去做缺德事!”海峰与梅兰一头雾水,自个家又没得罪她,怎么惹来了她这个瘟神?海峰把这个月来与她有瓜葛的事情前前后后回忆个遍,终于想起前几日扫墓时,春亮把误以为是野生的桃子树给砍断了。由于根据农村习俗,坟墓边长树是凶,对墓主的后人不利,必须尽早铲除。现在仔细想来,那块墓地紧挨着泼妇的菜圃,桃子树很有可能是她给种上去的。两夫妻考虑到一来自家有错在先,二来损失不大,三来怕脾气暴躁的浩天惹是生非,伤了两家的和气,四来那泼妇不是省油的灯,无事找茬,便决定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到了晚上,佛招准备好饭菜,等待着丈夫的回来。许久,屠夫三甩门而入,喘着粗气坐在凳子上。
“怎么了,大动肝火的?”佛招体贴地问道。
“少啰嗦,离远点!”屠夫三吼道。
“你在外面输了钱,火气撒到我身上来干什么?”她把脸色一沉,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输钱了?”
“没输钱,那么凶巴巴的干什么?”
“你是不是把海峰叔的苗木都给毁了?”屠夫三勃然大怒地责问道。佛招似乎很委屈的样子,把事情的起落说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做法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叫我的老脸往哪搁啊?”
“要是不出这口恶气,我的老脸又往哪搁?”佛招怒气冲冲地反驳道。
“大家同族同宗,邻里邻外,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干什么?”
“我不管,反正我就容不得别人在我头上拉屎!”
“娶了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随口赌气地说道。
对于一个农村女人来说,无嗣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语,要承受多大的心里压力。常年累月,乃至心灵扭曲、变形。这在农村里,甚至是人类社会所共有的的一种悲剧。正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话正说中佛招的心坎之处。
“嫌我不会下蛋是吧?那我就死给你看!”佛招嚎啕大哭着,从杂物间取来一瓶百草枯,扭开盖子,欲把农药往嘴里倒。屠夫三被她疯狂的举动吓懵了,连忙上前把农药瓶夺了下来,怒喝道:“你发疯了是吧!”佛招哭哭啼啼地说道:“当初我给你出谋献策,好不容易把高利贷给还了。现在你不感恩戴德就得了,反而倒咬我一口,还嫌弃我不会下蛋,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老黄历的事情你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再说冬梅为此事而死,你于心何安?”
“跟你没话说,让我去死好了!”佛招边抢夺他手中的农药瓶,边说道。
“行了,你闹够了没有!”屠夫三用力一推,佛招撞在了墙壁上,额头上擦破了一点皮。屠夫三心里一怔,本以为她会跟自己厮打起来,没想到这一撞却把她给撞清醒了,反而不疯不癫了。
春亮从学校回来后,梅兰编了个理由,谎称走的当天,叶子全被院子里的鸡给啄光了,第二天就死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也没有去怀疑母亲的言语是真是假,事情总算就这样给蒙混过去了。
中考在即,紧张而忙碌的工作逼得春亮快喘不过气来,胸口闷得慌。他决意到村子里走走,尽览青山绿水,耳闻莺吟鹊啼,鼻嗅百花飘香。他刚跨过门前的小溪,便听到一位女子在叫唤自己。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位女子三十来岁,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左眼眉心有颗美人痣,身材高挑,臀部微翘。
“我叫雪瑶,是二狗子的妻子。”女子自我介绍道。
“幸会幸会。二嫂,你找我有何事?”他客套地说道。春亮寻思道:“二狗哥真是有艳福啊,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妻子。隆起肚子,应该有孕在身,二狗哥可以再续香火了!”
“昨天买了一台电脑却不会使用,不知你能否教下我?”她难为情地请求道。
“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春亮跟着雪瑶来到她那刚装修好的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甲醛味。他建议可以从开窗通风、摆放木炭、种植绿萝几个方面来清除异味。雪瑶觉得颇有道理,忍不住会心地笑了。来到电脑桌前,春亮便教她如何开启电脑,如何运用浏览器浏览网页,如何使用腾讯QQ与人沟通等简单常识。忙乎了近一个小时,她终于有些似懂非懂了。
“如果还遇到什么不懂的,我下次再来教你。”春亮告辞道。
雪瑶送春亮下楼时,从门前不远的菜地里传来妇女的怒骂声和孩子的啼哭声。她透过玻璃向窗外望去,只见佛招如发疯的野狗一般揪着儿子小聪的耳朵。雪瑶见势不妙,立即冲了过去。
“来的正好,看看你儿子的杰作!”佛招指着一大堆浑身插满牙签的茄子。
“儿子,你又搞什么破坏了?”雪瑶瞪大眼睛质问道。
“茄子的叶子变黄了,我在给它们打针。”小聪战战兢兢地答道。
听到儿子的回答,雪瑶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她寻思道:“不就是损坏了几只茄子吗?小孩子年纪校不太懂事,责骂几句就行了,有必要动手动脚,揪孩子的耳朵吗?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别以为外乡人就真的好欺负了!”本来雪瑶想跟她理论一番的,没想到碰到个不讲理的人,火药味越来越浓,理论升级为争吵。
“有话好好说嘛!何必为了几只茄子而恶语相向?”春亮打圆场道。
“滚一边去,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佛招怒不可遏地喝道。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春亮跌下脸来冷着语气问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
雪瑶把私闯民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春亮。没等她把话说完,佛招吼了一句:“我没有后代,我叫你也断子绝孙!”便冲了过来与她厮打在一起。春亮眼看局势有点控制不住了,并且雪瑶有孕在身,万一发生什么不测,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