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收尾(十五)

宋谦枫自然知晓宋老夫人在疑惑什么。

只是他不欲多说,在这件事上,他认为大哥并没有做错,换位思考,他想,若是自己的儿子遭遇了和知墨一样的事,他必定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无论是兄弟手足之情,还是同情心,以及孝心,都不是这般用的。

母亲不理解大哥,但是他理解。

“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宋谦枫恭敬的问道。

他知道自己亲娘的心是偏的,现在更是心疼最弱的那一个,认为二哥被他们欺负了,他自然不会多说,也不会多劝的。

因为他知道,即使他磨破了嘴皮,宋老夫人不但不会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反而很有可能将自己骂一顿,说什么没良心不顾兄弟情义之类的话。

宋老夫人瞥了宋谦枫一眼,“我还有何吩咐?我的吩咐你都能做到吗?”

宋谦枫沉默,他娘这般说,他还能如何回答。

宋老夫人话一出口,再次后悔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觉的自己现在太过慌乱,不够镇定,老大躲着自己,老二又成了阶下囚,唯有老三还能吩咐几句,不能再拿话冲他了,寒了老三的心,到时他阳奉阴违,自己待在内宅,又哪里知晓他有没有用心办事。

“老三,我也知道你为难。”

宋老夫人放缓了语气道:“只是再如何,我们也不能就这般让你二哥被流放至宁西卫,你二哥身体也就那样,那宁西卫是什么样的地方,一流放便是十五年,你二哥到时还有没有命回来都难说。

唉,我年纪也大了,不求家里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平安喜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宋老夫人殷切的看着宋谦枫,“你明天务必将你大哥给我找回来,你先去卫所打听打听他去何地了?我想他若是不在京城,也只会在京城周边,必定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或许他根本就还待在卫所,只不过是蒙我这老婆子罢了。”

最后一句话,宋老夫人是从喉咙深处咕哝出来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是宋谦枫还是听明白了。

他张了张嘴,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现在他娘一心只想着他二哥,其他的人和事,都不被她放在心里,他说的再有理,他娘也是听不进去的。

宋谦枫退了出去,宋老夫人看着因为安静而显得越发空荡的屋子,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她却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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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快来人!”宋老夫人忽然大叫道。

门被推开了,原本被宋老夫人挥退的丫鬟婆子都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夫人!”

宋老夫人看着再次恢复人气的屋子,这才感到那股寒意逐渐消失了,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第二天,宋老夫人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她梳洗之后,天还未完全亮堂。

宋老夫人一起床便派身边的大丫鬟去三房将宋谦枫叫起来。

“娘这么早叫你去找大哥,你能去哪里找?卫所?我听说卫所一大早都要练兵的,你现在去,他们哪有功夫搭理你。”

朱氏有些心疼丈夫,大房和二房之间出了事,她们三房也跟在后面瞎忙活,关键是瞎忙活也没什么用,不但不会有人感激他们,反而还会得罪人。

这原就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事。

宋谦枫安慰她道:“没事,我今天找不找的到大哥,对事情都没任何影响。”

“嗯?”朱氏诧异的看向宋谦枫,“这是何意?”

宋谦枫道:“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二哥二嫂今天应该就会启程往宁西卫去了。”

“这么快!”朱氏惊讶,转念一想,又似乎隐隐有些明白。

“你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娘本来想问问二哥二嫂当年事情的经过,想办法为他们脱罪,结果二哥他们被带到府衙的第二天,案子就审了,不但审了,府尹大人还速战速决的判了。”

朱氏分析道:“如此说来,再速战速决的将二哥二嫂他们带去宁西卫,倒也很有可能,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案子会这般审的,若是都这般,就不会总有人抱怨衙门办事效率慢了。”

“衙门办事自有他们的一套规程,只不过总有特事特办的时候,我们家的这桩案子就是特事特办。

为的就是……”

宋谦枫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氏却是顿时明白了,她接道:“为的就是让母亲想救二哥二嫂,却来不及救……或许母亲想救的根本就只有二哥一人。”

宋谦枫看了朱氏一眼,没有说话。

朱氏看他这神色,就明白自己说中了。

与此同时,公主府的梧桐院一大早也有了动静。

顾冬雪感到身边人似乎起身了,不由的翻了个身,眼睛睁了一条缝,看了正穿衣的宋知墨一眼,又闭上了,咕哝道:“你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还起这般早?”

“我昨晚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我顺便去了伯府将信哥儿接了过来,有段时间没有考教他的武艺了,今天天气不错,我去和他练练。”

宋知墨说着,捋了捋她散乱在颊边的乱发,露出了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忍不住俯身在她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顾冬雪忍不住睁开眼,嗔了他一眼。

“你再睡一会儿,练完武后,我带信哥儿一起过来吃早膳,吃完早膳就请太医进府给你把脉。”

宋知墨交代道。

“我们去母亲那里吃早膳吧,带着明宝一起。”

顾冬雪想起宋谦和不在府里,长公主一人住在正院,便建议道。

“好,现在还早,你可以再睡半个时辰。”

事情果然不出宋谦枫所料,他的确听从宋老夫人的愿,一大早便去宁都卫找宋谦和了,只不过他还没到卫所,就在路上碰到了已经被差役压着准备出城的宋谦祥和赵氏。

“二哥二嫂。”宋谦枫连忙赶了过去。

“老三?”宋谦祥看到宋谦枫时,先是一愣,“你是如何知晓我们今天走的?”

宋谦祥话一出口,似乎立刻反应了过来一般,他嘲讽一笑,“也对,如今我们二房成了这般模样,老三你必定是和大房同出一气的,你知晓倒也不足为奇。”

宋谦枫一听,就知道宋谦祥误会了。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并不知晓二哥二嫂今天出城,是娘让我去找大哥,才碰巧遇到的。”

“找他做什么?他现在巴不得看我们这般,我们夫妻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还不是他一手所为,他们大房现在肯定是躲在后面偷笑呢!”

不等宋谦祥再说什么,赵氏已然大声道:“老三,你回去和玉哥儿言哥儿他们说,他们的爹娘落到如此这般地步,都是他们大伯……”

“你给我闭嘴!”宋谦祥猛的大声喝道。

“吵什么吵!”差役也紧随着喝道。

赵氏闭了嘴,宋谦祥脸上露出愤恨之色。

“二哥,我身上就带着这么多,你先拿去用,以后再想办法给你送银子。”

宋谦枫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悄悄递给宋谦祥。

宋谦祥并不推拒,一把便抓过了荷包。

他对宋谦枫道:“你若是想找我们那位威风的侯爷大哥,就送我们一程吧,他在城外等着呢!”

宋谦枫一愣,宋谦祥微带讽意的道:“你难道没有听知砚说,昨天我在公堂之上,一句话也未曾辩解,只要求见侯爷一面,想必他不会连这般简单的要求都不满足我的。”

宋谦枫点头,“好,我送二哥二嫂出城。”

又有些犹豫的问道:“要不要通知知玉他们过来送送……”

“不用了。”宋谦枫话未说完,宋谦祥便摇头拒绝了,“我们这般,又不是光彩的事,就不让他们和我们一起丢脸了。”

宋谦枫见仅仅两天的时间,素日里意气风发的二哥就像忽然老了十岁一般,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想问问当年的事,想问问二哥他为何要做下这桩事,知墨毕竟是他们的亲侄子,那是割不断的血脉相连,他又如何能狠的下心来。

只是他张了几次口,却是一个字也未曾说出口。

宋谦祥就像看出了宋谦枫心中所想一般,他开口问道:“老三,你是不是觉的当年我所做之事很不应该?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是我咎由自取?”

“既然二哥问起,我就直说了。”

宋谦枫一边走一边道:“何止是不应该,简直是罪无可恕,若是二哥这般对待我的儿子,我若是有大哥的能力,所做的必不会比大哥少。”

“呵呵……”宋谦祥并没有被宋谦枫的话激怒,而是轻笑了起来。

在宋谦枫诧异的目光下,宋谦祥道:“若是重来一次,我或许还会这般做,只不过我会更加狠一些,做的更保险一些,我不会让宋知墨再有生还的可能。”

宋谦枫一愣,继而不敢置信的看向宋谦祥,宋谦祥笑道:“怕了?老三,其实你心里所想的和我一样,我就不相信你没有觊觎过爵位,你就不想自己的儿子当这候府世子?你是想的,只是你不敢付诸行动罢了。”

“我没有。”宋谦枫立刻道:“二哥,你不要将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的头上,我自懂事起,就明白候府的爵位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我的儿子,所以并不曾想过。”

宋谦祥斜睨着他,“在宋知墨失踪的那些年,你也未曾想过?”

宋谦枫一愣,继而仔细回想起自己当初的心境,那时长房无子,世子之位虚席以待,自己有没有想过呢?

似乎是想过的?

“你看,你不是不想,你只是不敢去做罢了。”

宋谦祥一副看透了宋谦枫的模样。

“再是如何,我也不会为了爵位,去害自己的亲侄子,这是品性的问题,二哥,你心性恶毒,品性不良,就不要故意混淆视听,将所有人看的和你一样。”

宋谦枫正色道。

他素日里虽然没有宋谦祥灵活会变通,但是他并不是个笨的,哪里不明白宋谦祥这话的矛盾之处。

兄弟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接下来几乎是一路沉默的到了城外。

宋谦和果然等在城外。

“你要见我?”宋谦和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

他心里明白,到如今这地步,兄弟之情早已荡然无存了。

所以也无需再维持那些面子情了,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他大伯,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这般了,我们搬出候府,我们不会再做任何……”

“你给老子闭嘴!”

赵氏一见宋谦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通一声跪倒在宋谦和面前,涕泪交加的恳求道。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宋谦祥带着镣铐的脚踹翻了。

若不是有镣铐牵制着,赵氏挨的力道想必会更大。

“将她扶起来。”宋谦和对站在赵氏身边的差役吩咐道。

那两个差役连忙扶起了赵氏。

赵氏听到宋谦和的话,满脸期盼的看向他,宋谦和却转了目光,看向宋谦祥。

宋谦祥知道他在等着他说话。

“十九年前,玉哥儿还是尚不懂事的幼童,二房的其他几个孩子还未出生,所以……我既做了,你也拿到了证据,我们这般便罢了,只是玉哥儿他们还请你这个做大伯的高抬贵手,他们是无辜的,如今,更是再也挡不了你们大房的任何人和事了。”

宋谦祥其实心里大概也是明白宋谦和不会对宋知玉他们如何的。

只是他就是想当面提醒他,或者说恳求他,不过是为了恶心他一下罢了。

宋谦和瞥了宋谦祥一眼,反问道:“无辜便是无罪?”

宋谦祥一愣,宋谦和又道:“若是无辜便是无罪,墨儿岂不更加无辜?但是他所受的罪何止于你们这般?”

宋谦和说完,也不再等宋谦祥的回答,而是大踏步离开了。

宋谦枫见宋谦和离开,忙对宋谦祥拱了拱手,“二哥,你多保重,你和二嫂的事,我回去会告诉知玉他们的。

大哥,等等我!”

“他这是何意?莫非害我们到这地步还不够,还要害我的玉哥儿?”

赵氏却似刚刚反应过来,惊叫道。

番外一:顾家(顾怀香)

顾冬雪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顾家被赦免了。

只是曾经的侯爵自然是没有了,但是好歹从罪名恢复成了普通的庶民。

顾家男丁在赦免圣旨下达两个月后回到了京城。

而女眷,除了她们这些已经出嫁了女儿,在北地尚有大房的大少夫人杜氏带着如今已经七岁的女儿顾德纯,二房的二少夫人陈氏带着顾家第四代唯一的男孙顾骐俊,以及三房的姨娘宋氏带着如今已然十八岁的顾其仪,他们也即将要离开北地,往京城而来。

至于顾良玉顾其溱等,她们已然出嫁了,自然是夫家在哪里,她们便在哪里。

而唯有大夫人吴氏,在听到顾家被赦免,男人都要回到京城的消息之后,坐立难安起来。

她的心思动了,即便在安成候府的那么多年,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也曾想过如今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富贵,可是人却轻松了许多,日子倒也算过得去。

可是,这时候,她还是在望青城待不下去了。

她想要看看那个男人,那个已经四年未见的她的丈夫。

还有,她的香姐儿,如今也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办法为香姐儿解决人生大事,她便将希望放在了女儿的父亲,她的丈夫顾邦文身上了。

顾怀香在听了母亲的话后,沉默了良久。

“香姐儿,我们的家毕竟是在京城,以前是没有办法,我们不得不留在这般苦寒之地,每天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顾家被赦免了,你祖父,你爹都要回来了,我们回去,一家团聚,以后我们母女就有人撑腰了,你要再出嫁也便宜许多,不像这里,很多人都知晓你的过往,也说不上什么好的人家。

到京城,这些事我们就可以……”

“娘是说能瞒住,是吗?”顾怀香打断了吴氏的话。

吴氏一愣,“你这孩子,如何能好好的打断娘的话,以前这般就算了,以后可要注意将这几年形成的坏毛病都改了。

以后还是要多注意规矩才是,你以前也是大家闺秀,那些规矩也是学过的,现在再拿起来想必不会太难。”

这次顾怀香并没有打断吴氏的话,她静静的等着吴氏说完,这才略带嘲讽一笑。

“娘,顾家现在不是罪民了,可是也仅仅不是罪民而已。

以前的安成候府早已不复存在了,皇上只是下旨赦免了顾家,并没有将爵位也重新赐给顾家。

现在的顾家,在京城还有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都难说,你说我们回去住哪,每天的吃喝嚼用又从何处来。

娘,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好吗?在这里,我在五妹妹的书香斋做事,每月都有固定的银钱,我们母女二人生活足够了,还能存下一部分银钱,只要五妹妹在京城好好的,她是长公主的儿媳妇,是安成候府的世子夫人,我们在她庇护下,即使我一辈子不嫁人,也是没人敢欺负我们的。”

虽然只过了短短四年,可是于顾怀香而言,这四年,她好像将一辈子的苦都受了。

她觉的现在的生活很安定,并不想嫁人,当然,若是遇上了人品好,待她又好的男子,她又不讨厌他,或许她还会嫁的。

再嫁,便是她自己为自己做决定了,无论嫁或是不嫁,她觉的她都能在这里过的很好。

至于回京城,顾怀香几乎可以想象回去之后是何模样,的确有祖父父亲,可是祖父父亲以前都是做官的人,家里有铺子田产,根本无需为生计操心,后来流放的这些年,祖父父亲他们必定也是受了大苦,身体如何还很难说,即使他们身体还康健,顾怀香觉的若是没有外力的帮助,他们想要撑起顾家一家人的生计,还是很困难的。

她以前在家里便不受宠,以后的事……顾怀香摇摇头,回去之后,他们若是将自己嫁给一个普通人,得几两银子的聘礼已经算情况好的了。

就怕父亲他们贪图富贵,将自己给卖了。

不要怪她以这般的恶意去揣度自己的亲人,实是这几年她看多了这样的事,而她,也的确不能对祖父父亲他们抱以全然的信任。

“你这孩子,如何能够这般傻?”

吴氏急得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顾怀香的额头。

“你想想,你四妹妹的情况与你也不遑多让,况且她还是庶出,以前与雪姐儿也没有太过密切的交往,她现在还不是离了这里,去京城投奔了雪姐儿。

我们自认以前对雪姐儿算是好的了,现在她出息了,我们去投奔她,她难道还不帮我们?

香儿,你放心,像安成候府那般高门大户,都是极重视名声的,你是雪姐儿的堂姐,我们去找她,即使为了名声,她也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问的。”

吴氏头头是道的分析着,顾怀香却深深的叹了口气,以前还在候府时,她娘整天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府里的人和事,同情弱者,心肠很软,那时,她心疼母亲,觉的她的日子过的很苦,觉的母亲很善良。

可是现在明明比以往自由了许多,日子也单纯了许多,她却发现原来母亲似乎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般模样。

具体如何,她却也说不上来。

只是母亲说的这些话,她听起来很不舒服。

“娘,五妹妹已经帮我们许多了,若不是五妹妹让我去书香斋做事,我们又哪里来的银钱,日子又如何能过的下去……”

顾怀香想要劝母亲打消回京城的念头。

吴氏见女儿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愿意回京城,她心里明白女儿性子虽软,可是这几年下来,倒是比以前有主意了,她现在打定了主意,自己若是这般硬劝,是很难说服她的。

吴氏改了语气道:“香姐儿,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你爹,难道你就不想他?”

顾怀香微微一愣,她发现她一直只顾着分析回京城之后的利弊,的确未曾考虑过自己到底想不想父亲这个问题。

想不想父亲?这似乎是个问题,顾怀香仔细考虑了一下母亲的话,探视了自己的内心,却发现自己并未升起任何想念的感觉。

她一时有些愧疚,觉的无论如何,自己竟然丝毫不想念分别了四年,还在南焱之地受苦了四年的生身父亲,实在太过不孝。

吴氏却将顾怀香的沉默看成了默认。

她自以为看出了女儿的心思,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硬,既然你想你爹,那我们就回去看看,听说圣旨是先到南焱之地的,你爹他们启程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这边才接到旨意,这个时候,你爹他们应该已经到京城了,即便没到,应该也快到了。”

回去看看?顾怀香考虑着吴氏的这个建议。

吴氏见顾怀香动摇了,再添一把火,“你也先别向书斋辞工,只说请几个月假,你祖父你爹他们回京,于情于理,你这个做孙女女儿的都要回去看看他们,否则便是不孝了。

你也别和你三妹妹六妹妹她们比,她们是嫁人了,夫家若是不同意,她们自然是没法离开的,大家都会理解的,但是你不同,你没有夫家,脚长在你自己身上,你回不回去看望亲人,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吴氏谆谆诱导着,她相信,待女儿回到京城,适应了京城的繁华富贵之后,便再也不想回来了。

过了这几年的苦日子,女儿恐怕早已忘了京城是何等模样,只想着吃饱穿暖就是幸事了,所以才甘愿在这般苦寒之地干熬着。

顾怀香又考虑了一会儿,方才下定决心,她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去和龚掌柜说一下,也去如意点心铺和杨妈妈绿草她们说一声,她们也有一年多未见五妹妹了,说不定也会跟着一起上京看望五妹妹的。”

杨妈妈也想顾冬雪和绿蔓了,还有绿草,她一听顾怀香说要上京,眼睛就是一亮。

最后还是程大柱提醒了婆媳二人,“顾家所有人都要回京了,只听说顾家人被赦免了,可是以往的家财宅子田庄铺子之类的并没有返还。

娘,绿草,你们想想,顾家这么多的人回到京城去怎么生活,顾家在京城定是有几门亲戚的,可是我们姑娘是三爷的亲生女儿,自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但是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一时的帮忙是可以的,顾家一家人若是永远都靠着我们姑娘生活,那也是不行的,而且还有少爷……”

程大柱想想都觉的这事很是为难,“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京城,但是不能和顾家人一起上京,到时姑娘若是对我们一家稍微照顾一些,顾家那许多人,若是有那心不平的,必定是要说酸话的,甚至还会在外面说些有损姑娘名声的事,娘,绿草,我们现在虽然是良民,可是以前毕竟只是顾家的下人。”

程大柱一席话,让杨妈妈和绿草本来火热的心头立时降了温。

杨妈妈看向绿草,“绿草,你怎么看?”

“娘,我觉的大柱哥说的有道理,再说,顾家走的急,我们铺子上的事也还没有安排。”

杨妈妈点点头,“也好,我们过段时间再过去,大不了到时请几个镖师,那些假山匪也被解决了,路上应该还算平稳。”

顾怀香得知杨妈妈他们决定并不跟着自己等人一起上京,还是有些惊讶的。

吴氏却不以为然,“他们以前是顾家的下人,现在跟着我们一起上京,想是怕路上要服侍主子,自然便想躲懒了。”

“娘……”顾怀香无奈,自从顾家被赦免的消息传来之后,母亲似乎又端起了以前候府世子夫人的架子,认为自己处处高人一等。

“杨妈妈他们早就脱籍了,他们现在和我们一样,是良民。”

顾怀香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吴氏。

番外二:顾家(顾其溱)

顾怀香几经考虑,还是决定先如了母亲的愿,回京看看祖父和父亲他们,只是她在心里已然下定了决心,自己以后定要再回望青城的,这里有她安身立命的差事,她不想放弃。

而吴氏则是打着回京之后,就永不再踏足望青城的想法。

母女二人的想法南辕北辙,却是都相信自己能够说服对方。

等顾怀香和吴氏上路的时候,才发现她们原本以为不会跟着一起上京的孟氏和顾良玉母女,以及顾其溱都在此次上京的队伍中。

“我们家老爷说了,我娘家人好不容易被赦免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也得去看看他们,若不是他有差事在身,肯定也是要跟着我一起上京的。”

顾良玉似乎看出了其他人的惊讶,微微昂着头,得意洋洋的道。

顾其溱也道:“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祖父父亲祖母他们,我甚是想念,虽然家中之事脱不开身,可是无论如何,我作为孙女和女儿,不跟着一起去看望祖父父亲他们,心中实在难安。”

顾其溱的声音仍然柔柔的,又对吴氏杜氏和陈氏道:“大伯母、大嫂、二嫂,我们家老爷派了十几个家丁随行,还有这五辆马车,我们大家挤挤应该够坐了。

还有这一路上的花销,我们老爷也都准备了,若不是他今日实在不得空,还说要亲自过来送送的,只不过因为有差事急着要办,才脱不开身的,因此让我代他给大家赔个罪。”

顾其溱笑意盈盈的,温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相比与顾其溱的这番话,顾良玉刚才那番相当于炫耀的话,就显得太过粗糙和张扬。

这么些年过去了,杜氏和陈氏又哪里不知晓顾良玉和顾其溱这两位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年,顾家的女眷也就她们两妯娌和宋氏母女,过的最差。

而给过他们帮助的除了俞氏,也就是五姑奶奶顾冬雪和二姑奶奶顾怀香了。

顾冬雪本人是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但是从流放的第二年起程大柱每隔段时间就会给他们送些银钱米面之类的,只是从来没有将东西交给宋姨娘和顾其仪过。

而只是交给她们两妯娌,杜氏和陈氏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为何,只不过他们在一起生活,总不能他们有吃有喝,而只让宋氏和顾其仪挨饿吧。

二姑奶奶前两年过的应该也不怎么好,但是近两年日子应该好过了许多,倒也送过几回东西。

顾家的其他几位姑奶奶,顾维桢顾良玉和顾莲心便不说了,这里并没有她们嫡亲的兄弟姐妹,她们不管不问倒也不足为奇,可是顾其溱,无论如何,宋氏总是她的亲姨娘,顾其仪总是她的亲妹妹。

当年她说是为了孝顺祖母,不忍祖母受苦,才将自己那个名额给了俞氏,外人知晓了,都得道一声顾其溱孝心可嘉。

但是她这些年来对宋氏和顾其仪,这两个本应该是她最亲的亲人,也着实是冷淡,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送过几次五两十两的银子,自己没有来看过一次便罢了,后来连银子也是没的。

宋氏每每说到这里,都以顾其溱日子应该也难过,即使想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说服他人。

可是现在看陈家准备的这些东西,要说顾其溱日子难过,岂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顾其溱以前那般,感到最寒心的并不是杜氏陈氏这两妯娌,而是宋氏这个亲娘,和顾其仪这个亲妹妹。

而现在顾其溱所准备的这些东西,说到底便宜的还是他们这些人,所以面对顾其溱的殷勤,杜氏和陈氏自然同样回以笑脸。

杜氏笑道:“三妹妹和六妹妹都是有心人,我们大家一起回去,祖父祖母他们必定是极高兴的。”

陈氏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这几年的苦日子,杜氏陈氏这对原本关系很冷淡的隔房妯娌,在相互扶持下,倒变得亲近了许多。

顾其溱见两个嫂子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冷淡,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她疏于照顾他们,她自己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只不过她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虽然她自从嫁给陈元宝之后,陈元宝对她甚是宠爱,可是再怎么宠爱,她也只是个妾室。

ttκΛ n ¢ ○ 头上总压着陈元宝的正妻,那女人虽然一年到头都是病歪歪的,可是心计却深,自己在她手中也吃了些亏,娘家不但不能给她帮助,反而因罪民的身份,拖了她的后腿。

如此,她只能尽量减少与娘家人接触,当然,和她一样嫁给了武官的姐妹自然是除外的。

而自从去年七月,她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顾其溱微微牵起了嘴角,说起来,自己还是沾了她那位五姐姐的光。

谁能料想到,秦叙竟然是长公主失散多年的独子,是安成候府的世子爷。

若是自己早些知道……

想到这里,顾其溱微微一顿,早些知道又有何用,在秦叙的身份还未曾揭开之前,他本身的风采早已夺得了很多女子的青睐,若是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又怎会成了陈元宝的妾室。

只不过实在难以甘心啊……

好在,那女人去年冬天终于没能熬下去,一命呜呼了。

因为自己那位好五妹妹的关系,陈元宝几乎想都没想,便将自己扶了正。

只有扶了正,她才敢生儿子。

只不过……顾其溱笑了笑,本来她还觉的很遗憾,在扶正的第一个月没能成功怀孕,现在倒觉的自己的身体还挺争气的。

顾家被赦,虽然皇上没有进一步的旨意,但是既然已经赦免了,说明顾家犯的罪在皇上那里就已经过去了,即便侯爵没了,降等赐个伯爵,或者给顾家男人们一个官身总是能够的。

就算大伯二伯不行,她的父亲总是两榜进士出身,是有真才实学的。

皇上即便为了他那位好外甥,他的岳丈总不能只是个庶民吧,也该给自己父亲一个官身的。

顾其溱分析的很到位,若是顾邦正做了四五品的官,作为他的女儿,现今安成候世子夫人的庶妹,自己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陈元宝……

顾其溱其实也是很犹豫,或许陈元宝仍是她最终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总有那么一份不甘心。

“六妹妹,六妹妹……”

顾其溱正想的入神,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略带着几分尖利的声音。

她一惊,忙回过神来,就见到顾良玉正站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

“六妹妹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哦,我在想也不知祖父爹爹大伯二伯大哥二哥三弟他们现在有没有到京城,他们在南焱之地待了那么多年,肯定受了很多苦,想到这里,我便迫不及待的想赶快回到京城,亲眼看看祖父爹爹他们方才放心。”

顾其溱一脸担心的说道。

杜氏和陈氏面面向觎,这位六姑奶奶可是真会说话呀!

顾良玉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却引来了顾其溱这么一番话,倒表现出了她的孝心。

“六妹妹,我自然也是想要尽快看到祖父爹爹他们的,只不过我们这不是还没启程吗?且还得耐心的等一段时间呢。

不过,六妹妹,远的你都想着,怎么这近的,你却是忽略了。”

顾良玉这话一出,顾其溱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有些懊恼,自己只顾着和杜氏陈氏她们打招呼,想着不能让她们对自己心存不满,准备上车之后再和宋姨娘七妹妹二人叙旧的。

倒没想到,现在先被顾良玉特意挑出了此事。

不过顾其溱却是并不担心的。

“我不明白三姐姐在说什么?姨娘,七妹妹,我们一起坐最后一辆马车,前面的几辆马车给大伯母二姐姐大嫂二嫂她们坐。”

顾其溱这番表态,可真真是无缝连接。

宋氏见顾其溱终于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面上一喜,连连点头,“嗯,好,娘都听你的。”

顾良玉不屑的“哼”了一声。

“姨娘,现在我们要回京城了,这称呼上……”

顾其溱似乎有些为难,也似乎很不忍。

宋氏却立刻明白了,“我明白的,明白的。”

顾其溱将目光转向自从见面后就一直未曾说过一句话的顾其仪身上。

“七妹妹倒像变了个性子,我记得以前一见面,她就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像个不能安静的小辣椒。”

顾其溱笑着开着玩笑道。

宋氏忙接口道:“这几年,仪姐儿懂事了许多,可不是以前那个疯丫头了。”

“是吗?”顾其溱口里答着,神色却是明显的不相信。

“我是变了许多,我看六姐姐倒是没什么变化,还像以前一样。”

顾其仪猛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看着顾其溱道。

顾其溱听顾其仪此言,心中甚是高兴,正想笑着应和几句,只是她的话尚未出口,就听顾其仪已经继续说了起来。

“一样的自私自利、狡猾恶毒、见风使舵、逢高踩低……”

“你……”顾其溱气的脸色涨的通红,她极想发怒的,但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委屈难堪的看向宋氏。

番外三:顾家(路途)

宋氏忙瞪了顾其仪一眼,“仪姐儿,你怎么说话呢?如何能这般说你姐姐?”

“娘,这些年你难道还没有看透她的本质吗?还将她当做你的好女儿吗?”

顾其仪失望的摇头道:“你将她看作好女儿,我却不能将她当作好姐姐了?我要不起这般的好姐姐,我怕哪天被她卖了却仍被蒙在鼓里。”

顾其仪这话,当着众人面前大声的说出来,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移到顾其溱的面上。

顾其溱又恼又恨,她定定的看向顾其仪,“你这些年受苦了,朝姐姐发发火,我不怪你。”

说着,便立刻扭了头,转过身去,准备招呼杜氏等人上车。

只是还没等顾其溱露出一个被亲妹妹伤害后,强颜欢笑的神色出来,就被一个小人儿撞了一下腿。

那小人儿跑的飞快,显见的,就像那些自会走路起,就在田野上四处撒野的乡下小孩子一样,人虽不胖,小腿却结实有力。

顾其溱一时不察,被撞的一个趔趄。

还没等顾其溱弄清楚眼下是何情况,也没等顾其溱稳住身形,她就感觉到双腿被不停的捶打了起来。

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脆脆的童音,“我打你这个坏人,坏人,欺负七姑姑,看我不打洗你……”

“俊哥儿!”

杜氏陈氏等人不由的唤道,这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个嫩嫩的小女孩的声音。

顾骐俊对大伯母和母亲的惊呼声充耳不闻,而只对着那个喊他的女孩道:“姐姐,快来,就是这个坏女人欺负七姑姑,我们帮七姑姑报仇雪恨……”

“雪恨”两个字拖的老长,还带着因使劲而显得吃力的颤音,那嫩嫩的小嗓子说起“报仇雪恨”这类话来,更是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让人觉的好笑又无奈。

只不过觉的好笑无奈的只有杜氏陈氏等人,顾其溱却并不觉的。

她素日里再是养尊处优,再是娇弱无力,对付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开始被顾骐俊撞的站不稳,只不过是顾骐俊出其不意的忽然冲上来,她一时反应不及罢了。

现在既然反应了过来,顾其溱只要双腿稍微一使力,就能将扒着她双腿捶打的顾骐俊甩脱出去。

只不过刚刚下意识的准备动作,顾其溱立刻便反应过来,她不能这般做。

若是她当着大嫂二嫂的面,将顾骐俊推倒,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功夫了。

顾其溱稳住身形,忽然蹲了下来,与顾骐俊平视。

“俊哥儿!”她喊道。

顾骐俊本来还在喊着顾德纯快来加入自己,为七姑姑报仇雪恨。

只是顾德纯毕竟已经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自是知晓这么做是不妥的,并没有上前,反而劝顾骐俊,让他快回来。

顾骐俊见姐姐不来帮自己,甚是不痛快,心里又为姐姐开脱,她是女孩子,怕这个坏人,这也不能怪她,自己是男子汉,就要保护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为七姑姑报仇的。

小小男子汉正一边打着坏人,一边做着他的英雄梦,就见到坏人忽然蹲了下来,还对自己笑的一脸的温柔,声音轻轻的唤了自己一声“俊哥儿”。

这与顾骐俊心中所想的坏人情况有些不太相符。

“俊哥儿,我是你六姑姑啊,是你七姑姑的姐姐。”

顾骐俊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母亲一眼,陈氏立刻道:“俊哥儿,不得无礼,那是你六姑姑。”

顾骐俊又看向顾其仪,顾其仪朝她点点头,只是她偶然看向顾其溱的目光却是冷然又不屑的。

“俊哥儿,到七姑姑这里来。”顾其仪朝他伸手。

顾骐俊毫不犹豫的便走过去牵了顾其仪的手,有时还不忘对顾其溱道:“就算你也是我姑姑,可是我七姑姑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我大姐姐也不喜欢你。”

他不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连顾德纯的立场也代为表明了。

顾其溱对他笑了笑,他预想中的生气发怒并没有出现。

因为有了顾骐俊的这段小插曲,大家也不再多说,纷纷坐上马车,开始上路了。

宋氏和顾其溱顾其仪母女三人自然是要坐一辆马车的。

只不过在顾其溱安排好马车之后,顾其仪却道:“二嫂一人照顾俊哥儿顾不过来,我去帮帮她。”

顾其溱朝她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虽然那笑很温和,可是顾其仪却是一眼也懒得多看的。

宋氏见小女儿对大女儿几乎仇视的态度,不由的叹了口气。

有心想要说说小女儿,可是又想到她这几年和自己一起在村里做农活,什么苦什么累都受了,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小姑娘,一点没了姑娘的水灵,双手满是老茧,皮肤黝黑,看起来比她姐姐显得还要大上几岁,她就不忍多说了。

顾其溱也并不在意顾其仪愿不愿意和她亲近,对于这个妹妹,她一向觉的她是有些没脑子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会审时度势,认不清形势,永远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心里想什么就表现出什么,不懂得掩饰,这样的人,日子都不会好过到哪里的,她以后的日子,她几乎是能够预料到的。

只会拖自己后腿,无法给自己任何助力。

至于亲娘,现在看来对自己还是不错,也似乎并没有存着什么怨怪之心,这样便好。

无论如何,她们总是母女,这些年又一直算是待在一个地方,若是她对自己也有了意见,就怕回去之后祖父父亲他们也认为自己不是个好的。

好在还有祖母,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她看她,从此之后,祖母待自己应该会比任何一个孙辈都要亲近看重。

顾其溱只在第一天和宋氏说了说现在的情况,并顺带诉了诉她这些年过的如何不容易,如何被陈元宝的正室夫人压在头上,受了她的多少搓磨。

也算是解释了她这些年对宋氏和顾其仪的忽视。

宋氏本就为顾其溱找了各种借口,现在再一听到顾其溱自己又是这般说,自然是相信了,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接下来的路程倒还挺顺利的,本来杜氏和陈氏来担心这一路上的盘缠,她们这些年,日子过的苦。

虽然时有接到顾冬雪顾怀香的接济,可是她们以前过惯了好日子,那些银子每每到了手上,根本存不住。

只有那些米面油盐倒还能多支撑上一段时间。

因此,在接到圣旨之后,杜氏陈氏她们自然是高兴万分的。

这么多年,终于能和丈夫相聚了,她们怎么能不高兴。

只不过高兴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路费问题。

她们实在拿不出多少银钱,这路上的一应花销,她们根本负担不起。

后来顾怀香和吴氏说是要和他们一起回去,杜氏陈氏知晓顾怀香身边应该有些银子的,可是顾怀香身上的银子应该不足以负担他们这么多人十几二十多天的花用。

所以,虽然对顾其溱这些年的冷待,杜氏陈氏心中有些计较,但是因为顾其溱这次的事,却恰恰办到了她们的心坎中,之前的那些计较无形中便消散了许多。

“六妹妹可真是……”

晚上投宿客栈,顾骐俊要和顾德纯一起玩,陈氏便来了杜氏的房间。

说到顾其溱的时候,陈氏笑着说道,只是“可真是”什么,陈氏却没有说出来。

杜氏笑道:“六妹妹是个聪明人。”

“太聪明了点。”陈氏接道。

妯娌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闹哄哄,二人对视一眼。

“是外面又来什么人投宿了?这么晚了。”

这客栈是建在城外的,和驿站离得不远,只不过驿站是供给朝廷官员途中休息的场所,普通人并不能住进去。

只不过这个客栈开起来之后,因为住宿和吃食条件都比驿站要好,有些官员因此并不去住驿站,而也选择住进客栈。

等陈氏回自己屋的时候,就见到楼下的大堂有七八个穿着盔甲的兵士的正在吃饭。

陈氏只以为是哪里的官兵出来办差,并没有多想。

等第二天早晨,他们准备再上路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七八个兵士,他们正坐在高头骏马上,似乎也是准备出发赶路。

“请问夫人,是准备回京的顾家人吗?”

杜氏正准备上车,就有一个兵士策马走了过来,对她拱手问道。

杜氏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是,你们是?”

那兵士道:“我们大人是苍城卫所的莫千总,因调任宁都卫,现在正赶去京城任职。”

杜氏便朝那兵士所指的方向看去,此时那为首的一脸冷峻的男子已经走了过来。

“顾大少夫人,在下莫恒。”莫恒拱手道。

陈氏和顾其溱等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你是莫大人?”顾其溱走过来,惊讶中带着几分惊喜的问道。

莫恒一愣,顾其溱解释道:“我夫君乃是宁北卫的陈元宝,不知大人可听说过,我以前就听夫君提到过莫大人,当年那场比武,莫大人的风采如今依旧被卫所中很多人津津乐道呢,我夫君就是一个。

他还说若是有您一半的本事,就心满意足了。”

顾其溱笑盈盈的道,她这番话,让莫恒差点以为当年那场比武他拿的是第一,而不是第五。

不过好话人人爱听,看起来冷面不苟言笑的莫恒也不例外。

后来,两方人马自然一起结伴而行,这对于多是妇孺的顾家众人来说,自然要安全许多。

番外四:顾家

顾家男人们从南焱之地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进入深秋了,一股虽然不及冬日凛冽,但是也有几分刺骨寒意的秋风吹在衣裳尚单薄的顾家男人们身上,让他们皆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看着近在眼前的京城南城门,顾家的男人们心中百感交集。

“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回来了,却没想到还有回来的一日。”

顾家大老爷顾邦文叹道。

“大哥,我们既然回来了,一切都要往前看,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顾家二老爷顾邦辰道。

顾邦文点头:“二弟说的对,一切往前看,好在只有四年,我们都还不算老,还能再重新振兴顾家门楣的。

还有秉哥儿、琛哥儿……安哥儿!”

最后的顾良安,是顾邦文停顿了一下才加上去的。

“安哥儿也是个好的,现在回到了京城,以后定是有一番出息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炜特意点出了顾良安。

这让顾邦辰心中有些微的不痛快,可是他也知道父亲为何要这般做。

四年啊,四年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早已物是人非,他们的境遇和以前无法相比,他们子女的前程更是天差地别。

老三……即使老三已经废了,可是谁让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呢。

此时顾冬雪已经近九个月的身孕了,在接到外院报信说是顾家人已经进京了。

“信哥儿去接了没?”顾冬雪问道。

“山峰说,世子爷带着信少爷一起去了城外,院子也早已安排好了,是个小三进的宅子,里面配了厨娘和粗使的婆子。”

青芽一一禀报道,这些本来都应是顾冬雪去安排的。

但是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宋知墨,都不想她怀着身孕,却要去操这份心。

长公主也不让宋知墨去做这些琐碎的事,“要出面的时候,自然是由你这个女婿出面,可是这些琐碎的杂事本就应该由我们这些内宅女眷来操持的,你多管什么闲事。

放心,你媳妇身体不便我是知道的,她肚子里可是怀着我的孙子孙女,我自然是心疼她的。

这些事不用你做,也不用她做,我安排人来做。”

长公主如是劝了顾冬雪和宋知墨。

因此,虽然是顾冬雪的娘家人回京,顾冬雪自己却并不知道事情具体是如何安排的。

她自然相信长公主会一一安排好的,不说长公主从来没有挑剔过她的身份,即便长公主对她不满,以长公主的身份和眼界,她也不屑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其实等在城外迎接顾家人的并不只是宋知墨和顾信,以及他们身边的下人。

俞氏以及建安伯也来了,还有便是顾维桢和林英俊夫妻二人。

自从奉恩伯楚家出了事之后,林英俊和顾维桢这对夫妻就低调了许多,就像生怕被别人想起来一样。

而他们这次来接顾家人,还带了他们的儿子林远程。

三方人马在城门外碰到,自然是一起等着了。

“祖父,大伯二伯,你们看那是不是来接我们的,我好像看到祖母了。”

离南城门越来越近,顾家众人心中不由的便生起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回京城自然是好的,可是之后呢,以后的日子如何过,皇上既没有下旨返还顾家的爵位,也没有将顾家的产业如数归还。

且先不说他们和以前的故交们如何相处,面子如何挂的住,尊严这种东西,他们现在尚顾不得。

只说温饱问题,生存问题,他们这些日子虽然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可是离京城越来越近,这个问题已经不容忽视。

顾炜作为一家之主,这四年以来,因为日子过的太过辛苦,他比离京之时苍老了许多,头发早已是白发多于黑发了。

因此,他一直垂着头坐在马车中,连往外看一眼的底气也无,他没法抬起头来啊。

是他,是他当年做官时,太不谨慎,以至于连累了全家。

现在听到顾琛的话,忙抬起了头,并往车辕处挪了挪。

前面不远处果然站了一队人马,还有马车。

顾炜眯起浑浊的双眼,朝前方看去,那一群人中,他只认出了三个人。

“那的确是你祖母。”

顾炜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道:“还有桢姐儿,和你们表叔。”

说的是俞氏的侄子建安伯俞来峰,这次建安伯本人也随着俞氏一起出城来接顾家众人了。

“对,那的确是桢姐儿,桢姐儿这么几年,倒没什么变化。”

说此话的正是顾维桢的亲生父亲顾邦辰,他一脸欣慰的道。

三兄弟中,唯有他的女儿过来接他们了,这怎不令他高兴。

顾邦辰说的时候,顾邦文也正在搜寻着,他想,宁北卫比南焱之地离京城要近许多,如今他们都已经到了京城,那些女眷们应该比他们到的更早。

他却不知圣旨是先下到南焱之地的,等他们几乎快到京城的时候,宣旨的钦差才出发。

顾邦文并没有看到大房的人,他不信邪的又多看了两遍,那一群人虽然并不少,却很多都是生面孔,应该都是下人。

越走越近,顾邦文的心便越沉。

耳边还听到顾邦辰一脸得意的夸着自家闺女。

“那个……那个好像是信哥儿。”

坐在马车中的顾邦正,终于忍不住也挤了个头出来,看到前方的一队人马,他忍不住激动的道。

信哥儿?顾信?

顾邦正话音一落,顾炜顾邦文顾邦辰都不由自主的朝前方看去。

“你是说那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是信哥儿?”

顾炜找来找去,唯一能够往顾信身上靠的就是那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当年顾家出事的时候,顾信才五岁。

现在也有九岁了,只是那个站在一位身着玄色长袍,腰系深青色腰带的高大矜贵男子身边的少年,那小小的脊背挺直如一颗青松,俊秀的小脸上一片正色,与记忆中的孩子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马车行驶的越近,顾炜等人看的便越清楚。

这才似乎从那张俊秀的小脸上,隐隐看出往日的轮廓。

“是信哥儿……”顾炜确定道。

“信哥儿长高了,长大了,看起来也懂事了……”顾邦正喃喃的道,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顾邦辰的神色有些莫测,他忽然问道:“信哥儿旁边那男子是何人?”

现在离得近了,他们发现除了那些跟随而来的下人,其他人都是认识的。

可是即便是顾邦辰眼神再是不行,也不会将那般一个气质出众,姿仪非凡的男子看成是下人。

且他那一身装扮,一看便也能知晓他是一位身份贵重的公子。

顾邦正回头看了一眼顾炜,当初宋知墨去过南焱之地,还给他们带了银子,但是真正见到宋知墨的也就是顾邦正一人而已。

“他是秦叙,是雪姐儿的丈夫。”

顾邦正道。

顾邦辰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口中却纠正顾邦正道:“三弟,现在他应该已经改了名,他是安成候府的世子了。”

这个消息,即使他们在南焱之地,也是知晓的。

“对,对。”顾邦正连连点头。

“三叔,听说妹婿任了宁都卫的指挥佥事,况且他本身又是安成候府的世子,是皇上的外甥,我们回到京城以后,让妹婿在卫所帮我们安排一个差事,应该是可行的吧?”

顾琛忽然道,他的话说的理所当然,似乎这事只是自己张一张口就能行的事。

顾邦正一时并没有回答,顾琛以为他没有听到,还想再说。

“三叔……”

“顾琛!”顾老太爷顾炜发话了,他道:“你以为顾家今日能脱罪,我们能从南焱之地那等地方全须全尾的回来,是因为什么原因?

真的是因为皇上体恤你祖父我是无心之失,还是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大发善心,才赦免了顾家?”

顾炜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很重,可是声音却压的很低,再加上周围呼啸的深秋寒风,话一出口几乎就被吹散了,除了顾家人听到之外,周围即使有行人,也是无法听到的。

“祖父?”顾琛不是很明白顾炜的意思。

顾炜却是眯了眯眼,叹道:“因为我的一时不慎,给顾家招了如此大祸,我自从知晓事情始末之后,曾经想过,我是否应该一死谢罪,先去地下给列为祖宗请罪,求得他们的原谅……”

“爹!”

“祖父!”

顾家的儿子和孙子们纷纷惊声道。

顾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继续道:“现在看来,我这老头子还有必要苟延残喘的再活几年。”

顾炜说着,看了围在自己身边的儿孙一眼,正色道:“你们给我记住,现在顾家回到京城了,无论只是为了谋生,还是为了重回官场,重新振新顾家的门楣,都要靠你们自己。”

“爹!”顾邦辰几乎不敢置信的看向顾炜,“爹,我们现在一无所有,靠我们自己,怎么靠?”

顾炜轻描淡写的道:“皇上既已赦免顾家,也就是说顾家子弟以后无论从商还是科举,都和普通的良民无异,琛哥儿若想从戎,每隔几年朝廷都会征兵,你自然可以参加,无论是想做武官,还是想做将军,就靠自己的本事拼出来。”

见顾邦辰还想要反驳,顾炜道:“老二,难道你还想我们顾家惹了皇上的眼,若是皇上再看我们不顺眼,那时就不是降罪了,不要忘了,自古以来,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多了,一把大火,一场抢劫,就能要了人命。”

顾炜的声音轻飘飘的,顾家众人心中却是一震,顾炜又道:“不要忘了当初宣旨的那位福公公所说的话。”

福公公说的话?

顾家人不免回想起来,当初去南焱之地宣旨的竟然是皇上身边第一内侍福公公。

福公公收起圣旨,交到顾炜手上的时候,意味深长的道:“从此之后,安分守己,当可安身立命,安家立业!”

番外五:顾家

顾炜此话一出,不只是顾琛微微变了脸色,顾邦辰顾邦文也是神色一变。

顾炜自然看清了儿孙们的神色,他语重心长的道:“顾家遭此大难,好在生逢贵人,如此,已经是佼天之幸,当要感恩、惜福。”

顾邦文叹了口气,“爹,我们明白的,你放心吧。”

顾炜却并不放心,他直直的注视着顾邦辰,正色道:“老二,我希望你也明白!”

顾邦辰回看了顾老太爷,在亲爹坚定的眼神下,他不得不重重的点点头,给予保证。

“爹,我心中有数,你放心,我不会再让顾家重蹈覆辙的。”

顾炜深深的看了顾邦辰一眼,“但愿如此。”

“爹,女婿和信哥儿他们迎上来了。”

顾邦正忽然提醒道。

原来马车离城门已经不远了,宋知墨带着顾信,林英俊顾维桢夫妻,以及俞氏和俞来峰都已经往这边迎了过来。

“老爷!”

“祖父!”

“姑父!”

“爹!”

不同的称呼,不同的声音,在两方人相见时,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老爷,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说话的是俞氏,她一说话,其他人自然都安静了下来。

此时顾老太爷等人也下了马车,俞氏奔到顾老太爷跟前,忍不住就掉了眼泪。

顾老太爷看着老妻明显比四年前更加苍老的面容,心里也很不好受。

“你也老了……”他喃喃的道。

“老了,如何能够不老?”俞氏老泪纵横,“你看你这头发,几乎全白了。”

“白喽,白喽!”顾老太爷点头叹道。

老夫妻二人叙了旧,感叹了一番之后,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小辈身上。

“信哥儿都长这么高了。”顾老太爷看着正在和顾邦正说话的顾信,走了过去,拍拍顾信的肩头。

俞氏脸色变了变,似是想说什么,可是袖口被俞来峰拉了一拉,到底没说什么。

“爹,你的腿怎么了?”顾信此时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顾邦正那一瘸一拐的右腿上。

闻听顾老太爷的话,忙朝顾老太爷施了大礼,恭敬的唤道:“祖父!”

顾老太爷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嗯。”

“祖父,我爹的腿怎么了?”顾邦正没有立刻回答顾信的话,顾信又去问顾老太爷。

“唉!”顾老太爷叹道:“被砸了一下,就成这模样了。”

“爹没事,你看,爹还能走路。”

顾邦正见顾信绷着小脸,忙安慰他。

“这位就是五丫头的夫婿?”顾老太爷将目光移向宋知墨。

宋知墨点点头,“祖父,爹,大伯,二伯,大哥,二哥,三弟。”

他挨个唤了一声。

顾老太爷将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连连点头,“好,好……”

顾邦正也甚是欣慰的看着宋知墨。

“世子爷,五妹妹呢?怎么没看到她?”

这时候,一个略带着些许不和谐的声音想了起来。

是顾琛的声音。

“她现在是世子夫人了,金贵着呢!”

宋知墨尚未回答,俞氏已经撇着嘴道。

这次俞来峰想拉她的衣袖也没能来的及阻止她。

顾信闻言,小脸气的通红,就想要张口反驳,却被宋知墨拉住了。

“祖母,”宋知墨对俞氏拱了拱手道:“冬雪她已经怀孕近九个月了,身体不便出门,她今天的确要求和我一起出门来迎接各位长辈,可是被我母亲拦下了。

我母亲怕她伤了身子,如何也是不准她出门的,还请各位长辈见谅!”

宋知墨此言一出,众人默了默。

俞氏神色不渝,可是碍于宋知墨口中的长公主,她到底没敢再多说什么。

顾老太爷反应过来,立刻道:“长公主殿下说的有理,她若是过来了,我这老头子还要训她呢。”

顾邦辰也忙附和道:“爹说的是,我们现在回京城了,何时不能见面,哪里需要冒着风险过来接。

三弟,你是做爹的,你觉的是不是这个理?”

顾邦辰说着,还狠狠的瞪了顾琛一眼。

顾邦正一愣,继而立刻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顾信紧绷着的小脸终于缓了过来。

众人寒暄了一阵,自然不能就这般待在城外。

只是准备进城了,顾老太爷并一起回来的顾家男人们却是心中忐忑了起来。

他们这次从南焱之地回来的路费,还是之前宋知墨给顾邦正的二百两银子,他们没舍得花,存下来的。

路途遥远,现在手中所剩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回到京城之后,该如何办,住在哪儿,作何营生?

他们现在是一无所知,更是没有任何把握。

俞来峰似乎看出了顾老太爷心中的不安,他张了张嘴,本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跟在顾老太爷身后的三个儿子三个孙子,最后还是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

“大妹妹,你……大嫂二嫂她们回京了没有?”

在顾老太爷的眼神示意下,顾秉问道。

顾维桢摇头道:“尚没有。”

顾维桢此话一出,顾家人心中便是一沉,女人们没回来,也就是说他们在京城果真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里虽然有他们的孙女女儿孙子女婿,可是唯一的一个孙子还小,自己都是借居在他人府上,孙女毕竟已经嫁人了,现在也住在婆家。

他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都住到女婿家里吧,况且无论是林英俊,还是宋知墨,并没有开口邀请他们。

走在京城繁华的南大街上,顾家人却升起一种京城虽是他们的故乡,却并没有他们容身之处的感觉。

一种陌生和难堪之感随之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让顾家人几乎有一种立刻掉头就跑的冲动。

“这是去哪儿?”终于,俞来峰问了。

因为自从进了南城门之后,宋知墨便渐渐骑马走在了前头,虽然因为后面有马车,马儿走的很慢,看起来就像没有目的的闲庭信步一般,可是那也仅仅只是看起来。

俞来峰看出了顾炜的心思,他因为自己无法邀请顾家这许多人上门住下的原因,对路线便十分敏感。

因此,他看出来了,其实自从进城以来,宋知墨便像有目的一般的带着他们往前走。

他本以为宋知墨准备带顾家人回平安街,毕竟公主府和安成候府都在那里,可是现在看他们走的方向,却又不是,倒是像要去建安伯府的路。

这般想着,俞来峰心中便是一惊,他开始仔细回想起来,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说出了邀请顾家人上门的话,他之前虽然咽下了即将要出口的话,可是他心中一直想着这件事,难保不会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秃噜出了口。

可是他回忆了一下,却无论如何也没想起来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因此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因为紧张,他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番外六:顾家

宋知墨回头看了俞来峰一眼,轻轻一笑,答道:“去桂花胡同那边。”

俞来峰一听,心下就一沉,建安伯府虽然不在桂花胡同,可是离桂花胡同很近,从这里到建安伯府,就要经过桂花胡同口。

宋知墨这意思,莫不是就是想将人带到建安伯府?

俞来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只是他心中不高兴,却也不好就这般当面说出来,只在心里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向夫人交代。

马儿“嘚嘚”的往前走着,无论是顾家人,还是俞来峰,就连俞氏心中都不是那么舒坦。

俞氏在建安伯府住了这般长时间,对自己那位侄媳妇,可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自己住在府里,她尚且还能忍得住,可是顾家这么多人一起住进去,她怕是很难忍着不出声的。

到时吵闹起来,丢脸的还是自己,毕竟俞家是她的娘家。

俞氏想到这里,心下对宋知墨甚是不满,想要说什么,她张了张口,却实是不知该如何说。

若是顾老太爷不在这里,她自然是可以以长辈的身份呵斥一顿的,可是当着顾老太爷的面,俞氏却是不敢的。

她不是傻子,刚才俞老太爷对宋知墨的态度她自然看在眼里,她心里也明白宋知墨乃是安成候世子,是长公主殿下唯一的儿子,即使自己是长辈,但是宋知墨也只是自己的孙女婿,而不是孙子,若是让她像训斥自己亲孙子那般训斥他,她还真的没什么底气。

若是顾冬雪在这里,情况就又不同了。

俞氏自然可以指着她的鼻子劈头盖脸的训斥她一顿,甚至还可以让她想办法安排这一家人的吃住问题。

想到这里,俞氏对顾冬雪更加不满了。

只是顾冬雪不在,她还有个孙女在,俞氏不免就将目光转向了顾维桢。

顾维桢和俞氏是坐同一辆马车的。

“桢姐儿,你准备如何安排你父亲他们?”

俞氏索性先入为主,不问她能否安排,只自顾自将事情安在她的头上。

顾维桢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她城府一向很深,也只是微微一变,立刻便又恢复了平静。

“祖母,这件事孙女要问问相公。”

顾维桢笑着答道,也不等俞氏再说什么,便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对骑马跟在马车旁边的林英俊道:“相公,祖母问你,有没有给祖父他们置办宅子?”

顾维桢问的很有技巧,她并没有问如何安置顾家人,而直接问有没有给顾炜置宅子。

说破了天,也没有孙女婿要给妻子祖父置宅子的道理。

因此,顾维桢这话一出,不仅林英俊愣了一下,顾家人以及俞来峰也愣住了。

顾炜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知晓必定是俞氏又说了什么来为难孙女了。

他脸一沉,对着并列而行的马车上的俞氏喝道:“你这老婆子又在说什么胡话?若是再无理取闹,不要怪我不客气。”

若是放在以前,顾炜便是再生气,也不会直接称呼俞氏为老婆子的,顶多会加重语气,连名带姓的呵斥。

只是现在,在南焱之地那等地方待了近四年,生活艰难困苦,自然也和当地人学了许多粗话,他回到京城,已经下意识的控制了自己,可是急切之下,哪里能够改的那般彻底。

俞氏则是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回来的第一天,顾炜就先呵斥了她一顿,且还称呼她为“老婆子”,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府里的那些粗使婆子才会被人称呼老婆子。

顾炜竟然用称呼粗使婆子的方式来称呼自己,这让俞氏觉的自己受了侮辱。

只不过,在场的这些人,也只有顾炜,并不是俞氏可以说教甚至训斥的,她连一句不满的话都不能说。

夫为妻纲,俞氏知晓自己心里便是再不痛快,也是不能对顾炜表示任何不满的。

只不过,她这一腔怒火总是要发泄出来的。

俞氏狠狠瞪了顾维桢一眼,顾维桢虽然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可是她也仅仅只是一个孙女而已。

“老爷,我也只是想知道接下来我们这一大家子在哪里落脚而已,总不能我们这许多人都住到建安伯府去吧?别说伯府没那么大的地方,即便伯府够住,我也是没这个脸的,这四年,我一直靠着娘家侄儿养,现在总不能一大家子人……”

俞氏已经移到车辕上了,对着旁边也移到车辕上的顾炜为难的诉苦道,也在为俞来峰表功。

其实她说的也并不是假话,这几年,的确是建安伯府在养着她。

俞氏的未尽之言,顾炜自然是听出来了,顾家的所有人都听了出来。

若不是如今的顾信,只是个还未到十岁的孩童,恐怕所有人都会要求顾信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毕竟在场诸人,只有顾信才是顾家人可以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提出要求的人选。

顾炜叹了一口气,他知晓俞氏的意思,他自己也是不想拖家带口的住进俞府,何况接下来还有顾家的女眷也要回京,这么多人,总不能长时间的借居在别人家,时间一长,恐怕连亲戚也做不成了。

“信哥儿,我听说庆幸伯府就只有你和庆幸伯二人,你看祖父祖母他们这般为难,不如你回去之后,和庆幸伯说说……”

顾维桢似是终于看不下去顾炜和俞氏为难了,试探般的轻柔的对骑马走在马车旁边的顾信道。

“大丫头,休要胡说!”

顾信尚未回答,顾炜已经喝道。

“你不要担心我们,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了,我们手里还有一点银钱,先去租个宅子,宅子不用多好,只要够住就行,等以后找到了营生,再谈其他。”

顾炜见此情况,只得强笑道。

“祖父,我们那那么十来两银子了,能租什么样的宅子,况且宅子租好之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马上就冬天了,我们还没有冬衣,这些又该如何?”

顾琛一听到顾炜的安排,立刻提出质疑。

“琛哥儿,你一个小辈,多什么嘴,一切听你祖父安排。”

顾邦辰喝道,他是知晓事情轻重的,他们能够回京城,说到底是因为宋知墨,而宋知墨为何这般做,还不是因为顾冬雪,顾冬雪和顾信一向姐弟情深,若是他们为难顾信,难保宋知墨不会再出手对付他们。

他宁愿在京城讨饭,也是不愿再去南焱之地那等地方了。

“我们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的,在南焱之地那等地方都能好好的活下来,现在回到京城了,我们定是也能够好好过日子的。”

说这话的是顾邦正。

“爹,既然我们回来了,四弟总不能还住在外面吧,总要回来和我们一起住的。”

说这话的是自从进京后,很少发言的顾良安。

顾良安此话一出,顾邦正便是一愣,他下意识的便想反驳,他并不想让顾信和他们一起住,现在他们这种情况,以后的生活条件和状况可想而知不会太好,三餐不继,饥寒交迫甚至都是有可能的。

顾信好不容易可以过的好一些,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想将亲生儿子拖到他们这个火坑里来。

可是他知晓顾良安说的有道理,没道理顾家人回来了,还将顾信放在别人那里。

这个问题若是没人提出,就这般让顾信糊里糊涂的先住在庆幸伯府倒也没什么关系,可是顾良安提出来了,这事自然不好就这般糊弄过去的。

顾邦正一时有些不好下决定。

“是啊,三叔,我们都回来了,四弟总要和我们一起住的,这寄人篱下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顾琛接腔道。

顾信皱了皱小眉头,他并没有立刻反驳顾良安和顾琛的话。

宋知墨赞赏的看了顾信一眼。

他现在就等着听顾炜和顾邦文顾邦辰顾邦正三人是如何说了。

“安哥儿,琛哥儿,休要胡言,庆幸伯爷照顾信哥儿这般长时间,你们不说感谢人家,反而如此不分好坏,不懂感恩,如此心性,哪里是我们顾家人的作为?

等安顿下来之后,你们给我去跪祖宗牌位!”

顾炜沉声喝道。

顾琛一愣,就看向顾邦辰,顾邦辰却没有看他,而是对顾炜赔罪,道是自己没有教好儿子。

又对宋知墨道:“世子,是你二哥不会说话,他也只是心疼信哥儿这些年没有长辈陪在身边,急切之下才说错话的,还请你见谅!”

宋知墨点点头道:“信哥儿已经拜了义父为师,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信哥儿住在自己的师父家中,算不得寄人篱下。”

宋知墨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顾良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只是还没等他说出来,就听到宋知墨道:“到了。”

到了?到哪里了?

俞来峰忙看了看周围,这就是桂花胡同,而不是离桂花胡同不远的建安伯府门前。

难道顾家还有一门亲戚住在桂花胡同?他怎么不知道。

顾家人更是愣住了。

桂花胡同的环境很不错,里面居住的人看起来都是些比较富裕的人家。

“世子,请问这是何处?”

顾邦辰不愧是顾家官做到最大的人,他最先问道,声音神色都还算镇定。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也不那么肯定。

毕竟他们以前对顾冬雪委实不算太好。

他哪里知晓,宋知墨之所以对他们这般照顾,也无非是因为顾冬雪,顾冬雪的娘家总不能一直是罪臣的身份,这样她以后无论是出门交际,还是在候府里,总是有一样是不如意的。

而他,并不想她不如意。

只不过,他所能给顾家的也就是这些了。

“这是我父亲名下的宅子,岳父大人就先住在这里吧。”

宋知墨对顾邦正施了一礼道。

宋知墨此话一出,人精一般的顾家人哪里还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宅子是宋府的,给顾邦正住,是看在顾冬雪的面子上。

至于顾家其他人,则就像顾琛之前说顾信的那般,算是“寄人篱下”了。

即便顾家人想要挺直腰杆子不住宋府的宅子,可是如今他们囊中羞涩,只能忍着满心的不自在住了进去。

宅子很大,住是足够了,当然和以前的定康候府是不能比的,但是顾家所有人都已经很满足了。

宋知墨又留了一会儿,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宅子的情况,便带着顾信回去了。

回去之前,他事先声明,因为顾冬雪身体不便,最近长公主不让她出门,在孩子满月之前,应该都是不能来看他们的,还请他们见谅。

顾家人连忙表示不会怪她的,顾炜还道:“等她大嫂二嫂她们到了京城之后,让她们去看她。”

宋知墨回府后,顾冬雪便追着问顾家的情况。

其实她对顾家的感情,到现在,她自己都说不清了。

现在她的日子过的顺遂舒坦,以前的那些似乎已经渐渐忘了,或者说是不在意了。

只是她也明白,对于顾家,她做到该做的便行了,若是做的太多,难保他们不会食髓知味,得寸进尺。

反正顾家人有手有脚,即使没了爵位,没了官位,难道就不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

“你放心,顾家还是有聪明人的。”

宋知墨知晓她在担心什么,便将今天和顾家人相处时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

“他们未必是真心……”

“只要他们心里明白就行了,至于真心不真心,我们就无需要求了。”

宋知墨道:“且我看岳父倒是还行,以后……信哥儿大了,无论是科举,还是从戎,能够撑起门户了,我们自然要多帮着一点。”

顾冬雪听他这般说,自然很感动,“谢谢你,孩子他爸!”

她靠在他怀里,颇为感性的道。

“爹……爹爹……”

宋知墨正准备将顾冬雪揽进怀里,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是偷几个香吻,厮磨亲热一番还是可以的,外面就传来一个嫩嫩的小奶音,咯咯笑着喊“爹爹”。

屋子里刚刚升起的的旖旎气氛顿时一消而散。

宋知墨和顾冬雪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足、欢喜、无奈。

已经一岁多的明宝刚刚学会说话不久,现在最喜欢说的话就是“爹爹、娘亲、祖母、祖父、舅舅”之类的,有时不用看到人,只要听到有人提起了他们,就自顾自的扯着嫩嫩的带着奶音的小嗓子喊了起来。

她现在就是听到丫鬟说“世子爷回来了”,聪明的小丫头,快速的在脑子里就将“世子爷”三个字换算了过来,知晓这是在说自己爹爹回来了,便闹着要来看看爹爹,乳娘和丫鬟们自然奈她不得,便带着明宝过来寻她的爹爹了。

番外七:明星小公子

长宁十九年第一场雪下了三天三夜,积雪已经深达成人的膝盖了,即便是长公主,也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这般大的雪若是再继续下个一夜,城里不知又有多少房屋受不住,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挨饿受寒。”

今年顾冬雪自然还是像去年一样,和京城的贵夫人们联手一起施粥布衣,只不过她现在月份太大,行动不便,也只是发号施令,具体事情则是由青芽素露她们去做。

长公主见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让儿媳妇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不由的有些后悔,她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心情自然是不能受一点不好的影响。

因此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救灾的事朝廷早有安排,即便这般大雪再下个几天,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你现在就好好养着,在屋里走动走动,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就行了。”

顾冬雪知道长公主的意思,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再担心,又有何用。

如此,还不如放宽心,保持一个好心情,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等宋知墨从卫所赶了回来,长公主便回了正院。

这近一年来,他们一家一直住在公主府,只有安成候和宋知墨会定时回去向宋老夫人请安。

自宋谦祥和赵氏干净利落的被流放宁西卫后,不知宋老夫人是不是忽然就想通了,明白自己的长子并不是她原先以为的那般顾及兄弟之情,顾及母子之情,顾及宋家的名声。

或者她是怕再不顾及兄弟情义的宋谦和,会因为宋谦祥和赵氏的事,迁怒到二房的几个孩子身上。

对待大房的态度忽然之间就软和了许多。

用长公主的话说,那就是宋老夫人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她心里清楚的明白宋谦祥和赵氏已经被流放,是再不可能回转的,既如此,在现实情况下,若是她还为此事纠缠不休,对二房不但丝毫没有好处,反而很有可能再次惹怒宋谦和与长公主。

不但连累了二房的几个孩子,宋谦和若是向宁西卫那些武官稍微透露一下,自己很不满宋谦祥这个弟弟,仅仅流放,并不能平息他的怒火,那么宋谦祥和赵氏在宁西卫的日子几乎可想而知了。

兼于以上种种考虑,宋老夫人妥协了。

她对大房的态度很温和,体恤孙媳妇怀孕的辛苦,免了她的请安。

不得不说宋老夫人很聪明,很识时务。

“起码你现在不需要挺着肚子,在这般大雪中去候府请安了。”

她的妥协让长公主很满意,她是公主之尊,自然可以不向宋老夫人请安,可是顾冬雪却是她的孙媳,若是宋老夫人坚持,别说顾冬雪只是怀孕了,即便是她生了大病,也是要去请安的。

当然,若是宋老夫人果真这般做了,长公主自有办法对付她。

但是如今这般,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无论如何,宋老夫人总是宋谦和的亲娘,能够这般和平的相处着,便很好了。

因为京城连续几日的大雪,宋知墨很忙,长公主担心顾冬雪,白日里便亲自过来陪着她,每天晚上等到宋知墨回来后,她才会离开。

宋知墨顶着风雪回来,又将长公主送去了正院,这才脱下大氅,阿豆连忙奉了热茶。

“来,到这边坐。”顾冬雪本准备到炕桌的另一边坐下,却被宋知墨扶着坐到了他身边。

他握住她的手,轻柔的问道:“今天怎么样?”

“除了又长胖了一点,其它的都还好。”

顾冬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

宋知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伸手去搂她的腰,笑道:“我看看长胖了多少,一寸?两寸?三寸?”

顾冬雪去拍他的手,气道:“胖了一丈,行了吧?”

宋知墨见她瞪着自己,忙讨饶哄道:“没胖,没胖,还很苗条。”

顾冬雪故意为难他,“有多苗条?”

“嗯,”宋知墨果真认真的想了起来,他四处看了看,看到窗棂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忽然福至心灵般的道:“像闪电一样苗条!”

顾冬雪一听,愣了一下,继而噗嗤一声笑,嗔道:“亏你想的出来。”

“爹爹,娘亲……”

忽的,床上传来明宝嫩嫩的小奶音,还拖了长音,听在人耳中,不禁让人觉的心都化了。

“哎呀,姐儿醒了!”阿豆忙道,就走过去,准备服侍明宝起来。

宋知墨一边站起来,一边道:“她怎么现在才醒?”

顾冬雪知晓他的意思,无奈道:“今天下午睡的迟了,夜里该要睡不着了。”

她有些烦恼。

那厢,阿豆走过去的时候,明宝已经挣扎着小身体,自己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还未完全清醒,口里还嘟嘟囔囔的道:“爹爹,娘亲,明宝也……要面条,像闪电……的面条!”

顾冬雪和宋知墨走到床边,恰巧就听到还迷迷糊糊的女儿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你要像闪电一样的面条,明天去找你祖母要,让祖母吩咐厨娘做。”

宋知墨一本正经的道。

“祖母……像闪电的面条?”明宝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脸上是和宋知墨如出一辙的一本正经。

简直萌化了,偏偏宋知墨还一本正经的点头确定道:“嗯,你祖母有。”

“看明天母亲不训你?”顾冬雪嗔道。

“母亲只会去逼着厨娘做出像闪电一样的面条。”

宋知墨笑看着她,眼中有狡计得逞的促狭。

顾冬雪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半晌才转过目光,佯装无奈的咳了一声,“反正一切都是你说的,明天母亲若是问起来,我都推到你身上。”

漫天大雪中,一家三口,哦,不,是一家四口,还有肚子中的一个,在屋里吃着点心,喝着茶,逗着趣,说着话,温馨祥和。

半夜的时候,顾冬雪觉的肚子一紧一紧的,她伸手摸了摸腹部,发现腹部一阵一阵的发硬。

她有生明宝的经验,又从稳婆那里听过一些生产的知识,知道自己这是发动了。

只不过现在疼的频率还很慢,两次发紧疼痛的间隔时间也还挺长的,她也尚能忍受,她便准备等会再喊人。

不料,旁边的宋知墨已经醒了。

“怎么了?不舒服?”

前一个问句还带着几分惺忪,后一个问句就完全清醒了。

“嗯,肚子有些疼,应该是要生了。”

既然他已经醒了,顾冬雪也不准备再忍着了。

宋知墨立马坐了起来,一边起来,一边喊着丫鬟,让她们去请稳婆过来。

稳婆早就在公主府住下了,不一会儿就来了。

没过一会儿,整个公主府都似乎都清醒了,闹哄哄的。

安成候和长公主自然也急急忙忙的起来了。

在大雪初歇,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产房的时候,宋家大房的嫡长孙出世了。

一声嘹亮的啼哭,证明宋小公子来到了这个世上。

“你看他这么早就睁了眼睛,眼睛亮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不如就跟着明宝的乳名来,叫明星如何?”

宋知墨问顾冬雪,嫡长孙的大名自然是由祖父宋谦和起,这小名宋知墨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抢过来。

顾冬雪顺着宋知墨的话,看向儿子的眼睛,果然晶亮有神的很,她点点头,“好,就叫明星。”

番外八:顾其溱

明星小公子的洗三礼办的很热闹,不仅各公卿世家的女眷都来参加了,京城的众多京官家眷也都带了贺礼上门。

皇上、太后、皇后、太子以及太子妃皆有赏赐下来。

明星小公子的外家顾家也来人了。

男宾们在外院由宋谦和宋谦枫宋知墨宋知砚等人招待,女眷们则由长公主和三夫人朱氏招待。

要说的是,一直跟着夫婿在外地的静安郡主也紧赶慢赶回来了,正巧能够参加小明星的洗三礼。

顾家女眷们刚刚回到京城不久,俞氏带着吴氏、刘氏、杜氏、陈氏也一起来了。

顾维桢、顾怀香、顾良玉、顾莲心、顾其溱以及顾其仪,等顾家姐妹也陆续到来。

相比于明宝的洗三礼,小明星的洗三礼要热闹许多。

吉时一到,长公主率先往澡盆里扔了一锭二两的金锭子,其他夫人们也纷纷解囊。

稳婆高兴的不行,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小明星却“哇哇”大哭,声音洪亮。

“小公子的声音恐怕能够传到外院了。”

康国公夫人笑道。

“可不是嘛?这小家伙长的漂亮又壮实,以后长大了,必定成就非凡。”

兵部左侍郎夫人郝夫人也笑着道。

“是啊,看小公子这劲头,哪里像才刚刚出生三天的孩子,满月的孩子怕也只得这般。”

有人奉承道。

长公主有孙万事足,对于别人的奉承和恭维一概接受。

“大姐姐,我记得你家的程哥儿也有一岁了,长的如何?”

在众人纷纷夸赞小明星的时候,顾其溱凑到顾维桢身边,颇为关心般的问道。

顾维桢笑道:“今天不方便,等过两天我邀请六妹妹去府里作客。”

“好啊。”顾其溱欣然应允。

旁边的顾其仪却深深的看了顾其溱一眼。

一直在和众位来观礼的夫人们套着近乎说着话的顾良玉,就像长了四只耳朵一样,不仅和身边的几位夫人聊的热火朝天的,还能分出心神来听顾维桢和顾其溱等姐妹的对话。

只见她悄悄凑到顾其仪耳边,似笑非笑的道:“七妹妹,我劝你回去还是宋姨娘说一声吧,六妹妹她……似乎太过异想天开了,到最后……哼……我猜她不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会将自己的一辈子也赔进去。

大姐姐……可不是看起来那般温良端庄和善。

况且刘家已经倒了。”

顾良玉说完后,也不看顾其仪的反应,便又转过头去和她搭上话的几位夫人们聊天。

顾其仪听了顾良玉的话,倒是微微一怔,她见顾良玉没有任何变化的脸色,就就像方才那番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口一般,不禁抿了抿唇,只不过到底也没有再问什么。

自从明星小公子出生以后,明宝的注意力几乎已经全部转向弟弟了。

小明星似乎也特别喜欢姐姐,即便是不高兴的时候,姐姐一来,便笑的和朵花儿一样。

顾冬雪欣慰的同时,也和宋知墨说笑道:“唉,辛辛苦苦生下他们两个,他们却不是和我最好。”

宋知墨笑道:“你这吃醋的范围又扩大了啊,现在已经从我这里扩展到儿子和闺女那里了,那以后他们若是嫁了人,或是娶了媳妇,你可如何是好?”

“哼,”顾冬雪嗔道:“也不知前几天,是谁和我说,以后的女婿他必定要全方位的考察,人品相貌家世缺一不可,要从他出生开始查起,要确保他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隐瞒,否则休想娶明宝。”

宋知墨振振有词,“我这并不是吃醋,我这是为闺女负责。”

“那我问你,这世上可有十全十美的人?”

宋知墨一愣,继而立刻道:“如何没有?你面前不就是一个?”

那神态,那语气,甚为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让顾冬雪觉的自己若是对他的话有所怀疑,简直就是自己心思不正,贬低了他。

“我竟无言以对!”顾冬雪喃喃的道。

“我就当你承认了。”宋知墨非常脸大的道。

自从与他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顾冬雪发现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生活化,或许她以前还觉的他是个比较完美的存在,可是越是在一起生活,反而觉的他离完美越来越远。

只不过如此,她却觉的自己越发的安心,因为自己的丈夫,是如此的真实,她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越来越确定,他便是自己一生的良人。

在明星小公子百日的时候,顾其溱再次上门贺喜,只不过仅仅三个多月的功夫,她便换了一个身份。

不是宁北卫六品千户陈元宝的夫人,而成了兵部郎中莫恒的妻子莫夫人。

莫恒进京后,并没有进入卫所,而是走了关系,进了兵部。

也不知他和顾其溱是如何凑到一起的,顾其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陈元宝和离了,并迅速嫁给了莫恒。

对此,顾冬雪只觉的自己无话可说。

顾莲心却道:“莫恒一个从来未娶妻的六品京官愿意娶她一个二嫁的女子,还不是看在五妹妹你的份上。”

顾冬雪其实知晓顾莲心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她和顾其溱是姐妹,这是事实。

莫恒知晓此事,他并没有上门求证顾冬雪和顾其溱的姐妹关系,对此,顾冬雪自然也不会上门特意解释。

最多以后对于莫恒和顾其溱的事,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罢了。

“只不过,我们不说,那莫恒以后要是打着我们的名声,为自己谋利,我们又如何能阻止,难道到处和别人解释我和顾其溱关系很差,虽然是姐妹,却不及陌生人?”

顾冬雪和宋知墨说起此事时,到底意难平。

“以前我也听说过莫恒,都说他待人冷冷的,我还想着这样的人,定是个正直坦荡的人,却没想到,那张冷面也只是他伪装的一层皮而已,为了趋炎附势,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能牺牲。”

顾冬雪越说越觉的生气,她不想让顾其溱占自己一点便宜。

只是如今顾家已经被赦免,皇上虽然没有将爵位还给顾家,但是看顾家回京后还算安分,并没有四处向以前的亲戚们求援,而是自己出去讨生活,自给自足。

最后,皇上赐了顾邦正一个挂名闲职,只领俸禄没有实差,顾邦正的腿瘸了,也做不了实差了,又将原先顾家的产业赐还一半,如此,若是子孙争气,一两代之内,便又能带着顾家再登上一个台阶。

因为有了顾家,顾冬雪和顾其溱这姐妹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是断不了的。

“莫恒只是为了自救罢了,只不过他的办法并不能救下自己。”

宋知墨道。

顾冬雪不明白他的话,宋知墨倒也没有解释,只道:“过段时间你就知晓了。”

番外九:清算

直到长宁二十年的冬天,时隔一年之久,顾冬雪才终于明白了宋知墨为何会说莫恒之所以会娶顾其溱,是为了自救。

也是后来顾冬雪才知晓顾其溱能够嫁给莫恒,虽然与他们在从北地到京城路途中的相处有关,但是这其中也不乏顾维桢的功劳。

知道了顾维桢在这中间起了作用之后,顾冬雪心中便大致明白了顾其溱的这场姻缘,必定是有蹊跷的。

按理说,顾其溱也是个精明的人,一般人很难算计到她,只不过她在面对莫恒这般一个年轻俊秀又很有前途的未来夫婿人选时,下意识的忽略了顾维桢的为人。

长宁二十年冬天,有御史储靖弹劾御史大夫杨培之二子杨其英窝藏逆贼,意图谋逆。

一时朝堂再次风起云涌,又有不少朝臣牵涉其中。

原来逊王之前蓄养的私兵以及死士,当初虽然大部分落网,普通兵士被重新收编,将领则几乎被斩杀。

但是其中有一支较为精锐的小队,在朝廷兵士前来镇压收编之时,趁乱逃脱。

此事,太子殿下和宋知墨一直是知晓的。

只不过那支小队的人,个个武艺不凡,从南焱之地逃走之后,如泥牛如入海,难以寻找。

所以直到长宁二十年的冬天,他们才查到原来那一队人马竟然分别投靠了宁南卫和析州卫所,并且以新兵身份成了卫所中的普通兵士。

而藏于析州卫所那些逊王的余孽,如今竟然全部都在杨其英手下,且个个委以重任。

如此情况,若说是巧合,或者说杨其英纯粹是被人陷害的,是很难说的过去的。

弹劾杨家的御史自是杨培的死对头,他既然弹劾了,自然是连证据都准备的齐齐全全的,想要将杨家一锤定死的。

皇上自然是震怒,看到折子后,立刻便派锦衣卫前去查探此事。

与此同时,肖衍被派去协助锦衣卫指挥同知查案。

肖衍知晓这次是他们肖家戴罪立功的机会。

虽然自从先太子中毒一事真相大白之后,肖家二房便被皇上夺了官位,接下来,皇上并没有其他的处罚下来。

肖衍明白,虽然说先太子中毒之事,的确是由二房提供的雪芽茶引起的,但是此事二房也只是被人当了枪使,他们犯了大错,但是并不是存心的。

且无论如何,肖家还是太子的外家,即便为了太子殿下,皇上也不好将二房人全部治罪,否则外人则要揣测皇上对太子是否存有不满之心了。

但是皇上可以什么都不做,肖家却不能。

因此,肖二老爷及肖家二房的男人们被夺了官位之后,等待他们的则是被逐出肖家宗族的命运。

被皇上太子厌恶痛恨,又被逐出宗族的肖家二房,他们以后的命运,几乎可想而知。

肖衍知晓,即便二房被逐出肖家宗祠,他们承恩候府在皇上太子那里的印象也早已不同于以往了。

即便是皇后娘娘,肖家是她的娘家,肖老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这都是事实。

可是先太子却是她的亲生儿子,赋予众望,并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皇后娘娘心里的那道坎恐怕也是不容易过的。

所以,肖衍明白,他这次带护龙卫兵士,随锦衣卫南下收剿逆贼,是他的一次机会,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无论如何,这次的任务他都要完成,并且完成的完完美美。

锦衣卫的凶名和能力,再加上肖衍所带护龙卫的全力以赴,破釜沉舟。

终于,在长宁二十年的冬天,逊王一脉留下的最得力的余孽被清剿,锦衣卫指挥同知并肖衍,呈上了一本厚厚的奏折。

这便是他们这次南下清剿逊王余孽的大致经过,并牵涉到其中的官员名单。

而在这份名单中,赫然就有林英俊和莫恒的大名。

也是直到现在才知晓,原来莫恒早便是逊王的人了,他与原苍城卫所邢方的长子邢别山一武一商,一个在卫所为逊王做事,一个在外做生意,为逊王挣大笔银钱。

对于莫恒和邢别山所做之事,原苍城卫所指挥使邢方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这时候,大家也方才反应过来,当年那场关于以兵扮匪抢劫过路商队的案件,完全是由邢别山和莫恒联手做出的,邢方倒是确实不知情。

只是无论如何,那邢别山是邢方的长子,莫恒是他的手下,他教子不严御下无方以及玩忽职守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

因此,皇上并没有赦免邢家,邢家众男丁,除了邢别山之外仍要待在南焱之地服刑。

至于邢别山,被追加了斩刑。

御史大夫杨培一家,除了罪首杨其英被判斩刑,其余人等也全部流放,莫恒斩刑,莫家其余人等流放,至于林英俊,因为在这次事件中,他并不是主谋,只是从犯,倒是并没有丢命,而是和林家其他人一起被流放至宁西卫。

顾维桢顾其溱的汲汲营营,最后却落得了这般后果。

顾维桢虽然不能接受这般后果,可是她心志强大而坚定,再加上林英俊并没有被判死刑,而是和家人一起流放,刘氏已经回了顾家,以后的日子虽然艰难,却未必不能过下去,到最后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自从判决下来之后,刘氏已经跑了几趟公主府,在长公主和宋谦和带着一家人搬到安成候府住之后,刘氏又去了候府。

她所求无非是想让顾维桢留在京城,刘氏自己应该也是知道她所求不会实现的,只不过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顾维桢再次被流放,她实在不甘心不忍心。

最后,应该是顾家人知晓后,阻止了刘氏继续上门,直到长宁二十一年开春,林家人被押往宁西卫之间近一个月的时间,刘氏再无动静。

顾维桢好歹还有一个亲娘刘氏帮着奔波,至于顾其溱,连被押着离开京城的那天,竟然没有一人相送。

连宋氏和顾其仪也是没有露面的。

顾维桢和顾其溱被押离京城的那天,正巧是带着丈夫继子女回京见娘家人,并和顾家人过了一个春节,开春准备回望青城的顾良玉一行人回去的日子。

两方人马正巧在城外碰到,顾良玉微微一愣,嘀咕道:“她们去宁西卫,不是应该走西城门出城吗?”

冯连怀听到她的话,解释道:“从西城门出城,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从京城往宁西卫去,要先向北行一段路,再转西向,不如从北城门更便宜。”

“既然碰到了,又不能装看不见。”顾良玉嘀咕道。

最后只得下了马车,“大姐姐,六妹妹,”这般唤了一声,心中暗道就算自己顾念姐妹情分,还来送他们一场吧。

“三妹妹!”顾维桢虽然脸色不好,倒是勉强打了个招呼。

顾其溱只抬眼阴阴的看了顾良玉一眼,并没有说话。

顾良玉倒也没有怪罪顾其溱的无礼,都这个时候了,她觉的自己也没有必要和她们计较什么了。

让丫鬟取出两个荷包来,一个荷包装了二十两银子,好在那些差役们看出冯连怀是个官,知道这是来送行的人,自动让远了些。

顾良玉给顾维桢和顾其溱一人塞了一个荷包,道:“你们也知道我是个穷的,既然碰上了,这个给你们,算是全了我们姐妹一场的缘分。”

顾维桢接过荷包,“多谢三妹妹了。”

顾其溱捏着手中的荷包,讥笑道:“三姐姐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如今,三姐姐可是得意了?终于可以趾高气扬的出现在我与大姐姐面前了,居高临下的施舍我们这几十两银子,心情肯定很好吧?

三姐姐,我就算混的再差,也觉的过的比你好,你觉的你现在过的很好?其实你不如我,我起码还和莫恒那样的男子成了亲,过了日子,可是你呢,你难道就要一辈子守着这样一个又老又丑又粗鲁的男子过一辈子?

现在就算让我和你换日子过,我都是不愿意的。”

这后一番话,顾其溱是凑到顾良玉耳边说的,顾良玉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黑。

她觉的气愤难当,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三姐姐,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是不甘心,所以拼了一把,你其实也不甘心,只是你不敢拼而已。”

顾其溱继续阴阴的在顾良玉耳边说着。

又幽幽的叹道:“只有五妹妹,她那般的夫婿,那般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过日子,而你,也只是在慢慢熬罢了,也只有从我和大姐姐身上找优越感了,但是我告诉你,我其实比你更有优越感,因为我曾经拥有过,而你根本不曾,将来也不会拥有过我所拥有的一切。”

离二人不远的顾维桢,几乎将顾其溱的话听了个全,她神色复杂的看了顾其溱一眼,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待二人说完后,她只道:“三妹妹,今天谢谢你过来送我们了,我们也该走了,后会有期,以后再见面,希望你身边的人和事都会更好。”

顾维桢说着,淡淡的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马车旁的冯连怀父子三人。

番外十:以后会更好的

长宁二十年,守过母孝已经十九岁的苏佳,和安成候府三房长子宋知砚定亲了。

说起来,这门亲事顾冬雪应该算是半个媒人。

那时候,二人还没有定亲,而是三婶朱氏到顾冬雪这里来,字里行间的打听苏家的事。

顾冬雪一开始还很疑惑,不明白朱氏和苏家有何渊源。

直到朱氏说出宋知砚曾经在候府门前见过苏佳一面,后来又在公主府碰到前来看望顾冬雪的苏佳,对她便上了心。

一听朱氏这话,顾冬雪便在心里迅速掂量了一下这门亲事的可行性。

宋知砚她是知道的,如今身上有差事,为人正直爽朗,相貌堂堂,家世自然也不用说的。

若是按照世俗的眼光看,苏佳若是能够嫁给宋知砚,是她高攀了。

顾冬雪自然不是像旁人那样,只看那些表面的条件。

在她看来,苏佳性情直爽,为人大方热忱,配宋知砚却是够够的了,当然,这自然有她作为好闺蜜的偏袒之心。

还有一点,是顾冬雪觉的这门亲事大有可为的重要原因,那就是宋知砚的母亲,安成候府的三夫人朱氏实在是一个温和的人,人很和善,也好相处。

她知晓顾冬雪和苏佳的关系,和她强调道:“苏二姑娘我也看过两次,的确是个好姑娘,性子好,长的也好,我是很满意的,她若是嫁到我们家里来,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是那等爱拿捏媳妇的,这一点墨儿媳妇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顾冬雪知晓朱氏和她说这番话,是想她去帮着说和这门亲事。

顾冬雪心里倒是极愿意的,只是这等说媒的事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的,心中实在没底,却又不想因为自己的犹豫耽误了苏佳这一桩好亲事,苏佳年纪不小了,若是再耽误下去,以后能说到什么样的人家,可真是很难说。

况且她还没有亲生母亲帮着筹划,亲事自然更加艰难,为此,苏棠现在去哪里参加宴会,都尽量将苏佳带着,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帮她谋到一门好亲事。

所以,顾冬雪虽然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完美的做好这一桩媒,却委实舍不得推却。

受了朱氏的委托,顾冬雪先去和苏棠苏佳通了气,起码要问一下苏佳本人的意见,即便她觉的这门亲事再好,苏佳自己若是不认同,那这便不是一门好亲事。

好在无论是苏棠,还是苏佳自己,都是极为乐意的。

只是接下来,便是要和苏家长辈说亲了。

柳氏去世之后,苏大人并没有续弦,所以苏家现在的女主人便是苏大夫人,苏佳的大伯母。

顾冬雪从苏佳那里倒是听说过苏大夫人的很多事,因苏家宅子小,人口多,两房之间经常发生矛盾,苏大夫人在言语处事方面,总会偏向大房。

因此,苏佳与苏大夫人的关系并不亲近,只是维持面子上的情罢了。

至于苏佳的父亲,苏二老爷,顾冬雪与他自然是说不上话的。

顾冬雪看着坐在炕上,身边围着两个小儿的宋知墨,眼珠一转,站起身来,慢腾腾的凑到他们爷三跟前。

“娘亲,抱……”明宝张着手,对顾冬雪绽出一个甜甜的笑。

“娘……亲,也……抱!”刚刚学会说话的小明星也张着一双胖胖的手,往顾冬雪这边扑来。

顾冬雪走到炕边,一手一个,将两个娃儿搂在怀里,各香一口。

宋知墨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他可还记得刚刚自己一回来,她便将两个娃儿扔给自己,说是有事要思考,不能被打扰。

那么现在这是……

“你思考好了?”宋知墨唇角微勾,浅笑着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顾冬雪暗叹一声,自己的心思总是瞒不了他的。

“你能不能……去找苏大人,和他提一下三弟和佳姐儿的亲事,三婶将这事托给了我,只是……”

她有些吭吭哧哧的,自己不想与苏大夫人打交道,就将事情推给宋知墨,这让她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好。”

顾冬雪正想着如何说才能更好的说服他,就听到他爽快的应了一声好。

“啊?”顾冬雪有些惊讶。

宋知墨将两个娃儿搂到自己怀里,无奈道:“这算是什么难事,以三弟的人品家世相貌,苏大人肯定是千肯万肯的。”

顾冬雪自然知道苏家应该是愿意的,只是这样的事,宋知墨一向是不愿意做的。

顾冬雪却不知道,她在宋府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是宋老夫人不喜她,宋大少夫人因为二房的关系,与他们大房的关系也很僵硬,虽然长公主待她很好,可是在宋知墨看来,婆婆就算再好,作为媳妇,也很难在婆婆面前完全放的开的。

何况她的婆婆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这便又多了一分约束。

若是苏佳嫁进宋府,和顾冬雪成了妯娌,以后她在府里也有个说话的人,这样她应该会更开心吧。

与此相比,他只是去做一次媒人,似乎并无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苏家很满意这门亲事,宋知砚和苏佳的亲事进行的也很顺利,长宁二十一年春天,二人成亲了。

成亲时的热闹自然不必多说,而事实也果然和宋知墨想的一样,苏佳进门之后,经常去和顾冬雪说话,也常常带着明宝明星两姐弟一起玩闹,俨然一个大孩子带着两个小孩子。

顾冬雪见此情形,不禁觉的当年那个率真可爱、热闹洒脱的苏佳,那个自从柳氏去世后,便少了笑颜的可爱少女似乎又回来了。

周围萦绕着孩童的嬉闹声,女子的娇笑声,顾冬雪拿起了炕桌上的信,那是来自望青城的信件,写信人是顾良玉。

她在信中说到在城门外遇到顾维桢顾其溱之事,并写到她们二人对她所说的话。

最后总结道:“五妹妹,我这次总归是聪明了一回,即使是熬日子,我也是有日子可熬的,我愿意也甘心,就这般慢慢熬到老……”

顾冬雪微微笑了笑,就像顾良玉所说,她终归是聪明了一次,没有再被那二人的言语所蛊惑。

“二嫂,裴伯母病了,你可知晓?”

忽的,苏佳轻声道。

顾冬雪抬眼看去,两个孩子自己在炕上玩着,有丫鬟在旁边看着,苏佳坐到她旁边,轻轻的道。

顾冬雪点头,“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裴伯母跟着裴大人去了外地任职,我们也无法上门探病。”

对于贺氏生病的事,是裴贤写信告诉她的,黄二公子在去年的秋闱中再次落榜,裴贤便跟着他一起回了苍城。

因为裴知府调职去了南方,现在已经不在望青城了,裴贤和娘家人的距离变得更远了,丈夫科举失利,裴贤头胎和她一样,是个女孩,黄二公子纳了一房良妾,如今母亲又病重,裴贤的日子过的甚是艰难。

“贤姐姐在信中说是想要南下去看望裴伯母,只是黄夫人不同意。”

顾冬雪叹道。

“雪姐姐,你说这是不是……”苏佳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而是改了话头道:“贤姐姐在信中告诉我,裴伯母是因为裴芳裴雅都是庶出,当年他们的亲事看起来也是不如贤姐姐的,可现在她们的日子过的都比贤姐姐好,裴伯母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一直郁郁寡欢,才落下病的。”

“呵……我倒是觉的裴伯母的病和雪姐姐,和姐姐,和我都有关系。”

苏佳冷笑道。

顾冬雪明白她的意思,贺氏当年看不得柳氏过的比她好,所以想法子给柳氏添堵,最后竟然要了柳氏的命。

而现在,贺氏必定也是看不得她们这些人过的比裴贤好的,只是她没办法给她们添堵,只能给自己添堵了。

顾冬雪拍了拍苏佳的手,“总会过去的。”

“是啊,会过去的,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苏佳的眼圈渐渐红了,又缓缓的绽开一个明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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