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楚候谋随境 齐公御北戎

公元前706年,春正月伊始,洛邑王畿之内,周王姬林歪坐于王座之上,闻得堂下虢公林父与周公黑肩争吵得不可开交,皆是为去岁伐郑失利为己开脱。

半晌过后,二人见得周王姬林抚膝撑首,假眠于王座之上,遂亦歇了争吵,尽皆跪伏于地,静待周王姬林降罪。

闻得堂下没了声音,周王姬林垂首闭目责道:“二公缘何不争矣?”

闻言,虢公林父及周公黑肩畏惧天威,更是缄默无言。

见之无人答话,周王姬林正身座起,续言道:“寡人谋划数载,及今一朝败北,乃天道使然也!”言罢,即欲宣告退朝。

周公黑肩起身奏道:“伐郑失利,臣等罪不可赦,然自臣引兵向郑之际,鲁室背信弃义,陈兵卫蔡边境,迟缓我行军步伐,令我伐郑三军失之先机,此等无信之徒不可不防也!”

随之虢公林父亦起身奏道:“另有陈公陈陀弑主篡位,临战之际竟私通敌营,阵前佯败致使伐郑首战失利,更惑乱我伐郑军心,此等通敌判臣誓当除之而后快!”

自去岁繻葛之战败于郑室之后,周王姬林遂失争世之心,闻之虢、周二公数说陈、鲁罪状,遂轻言回道:“寡人肩伤未愈,还需静养数时,陈、鲁之事,二公权宜处置即可!”说罢,周王姬林随即宣告退朝,拂袖负手转身离开。

遗下周、虢二人面面相觑,见之周王谓已如此态度,是以愈加记恨陈、鲁叛已行径,二人遂分头行事。

先说周公黑肩还府之后,苦思惩鲁之策,欲伐之力所不能及,口笔诛之又难解心头之恨。

苦无良策之际,闻报大夫仍叔之子仍权来访,周公黑肩遂置下心头之事,着人请其厅堂叙。

二人互施礼毕,分隔宾主座定,周公黑肩开口问道:“大夫今日何暇到访鄙府耶?”

仍权笑颜回道:“周公面前岂敢称日大夫,小子不过替父理整政,无官无爵也!”

因之大夫仍叔年迈,其子仍权代行职务,乃人所尽知之事,今见其如此谦逊,知其必是有事相求也!

周公黑肩遂直言问道:“大夫今日到访是为何事耶?”

见其仍是口称大夫,仍权亦不再谦让,接其话语回道:“今日到此确有一事相求,不知周公是否听闻杞人伐州,州候淳于公逃难至曹也!”

周公黑肩正色回道:“适有听闻,何哉?”

仍权续言道:“近日杞人兵临曹境,逼迫曹候解交州候,曹候姬终生为保社稷安宁,竟应其所求,淳于公迫于无奈,逐致书与小子,寻某通言于天子,请其出师搭救!”

闻得此言,周公黑肩淡然一笑,谓其言道:“王师近来新败于郑,军心士气皆未恢复,此时欲求天子劳师远征,恐难成行矣!”

仍权闻言点头称是,接其话语言道:“淳于公乃小子授业恩师也,小子万难坐视不理矣!听闻周公足智多谋,特来拜请周公为为吾谋一良策,还望不吝赐教!”

周公黑肩回道:“视师如父,大夫孝心可佳,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说罢,周公黑肩捻须陷入沉思之中。

过之半晌,周公黑肩谓之仍权言道:“曹室东连齐鲁,何不劝之州候入鲁一避耶?鲁室势大,杞人必不敢欺,州侯自安矣!”

仍权闻之猛然惊醒,拍髀言日:“吾怎未曾想到,小子这就去信州候,嘱其入鲁避祸,来日再至府中酬谢大夫为某谋划之功!”

说罢,转身即走。

周公黑肩望其背影闭口不言,而仍权行至门口回过神来,转身问道:“倘若曹候不放,鲁公不收,则当如何?”

周公黑肩笑颜捻须,伸手虚请仍权落座,而后回道:“州侯入曹乃是战祸起因,州侯离曹,则杞人无伐曹之由,曹候何乐而不为!而鲁公姬允乃老夫旧识,若得老夫去信一封,鲁公定会收留州候,卖与老夫些许溥面!”

仍权闻言大喜,拱手请道:“如此,有劳周公受累篆刻书简,大恩不言谢,三日后,小子定执千金奉上!”

闻言,周公黑肩哈哈大笑,随之言道:“老夫岂是贪钱好财之辈,稍后老夫即著书与大夫,然亦望大夫助老夫一事!”

闻之此言,仍权惭愧不已,回道:“小子狭隘,度大夫君子之腹,无礼至甚,还望见谅,然则周公之事,小子定当竭力促成!”

周公黑肩正色端坐,谓其言道:“鲁室与郑交好,恐其于周不利,需得加紧防范,望州侯入鲁之后,将其言行举止,按月报予我知!”

仍权吃惊言日:“此非恩将仇报耶?”

周公黑肩笑颜谓道:“勤王之举,恩情在周,何来恩将仇报之说?”

仍权叹道:“也罢,小子代为嘱托便是!”

周公黑肩对其赞许有加,随后即将诉州入鲁文书刻交仍权,仍权受书拜谢而退。

春时惊蛰,州侯入鲁避祸,周公黑肩利其传回鲁室情报,达到制鲁之心,亦算是一报前者鲁公姬允背信弃义之举。

而因之蔡室旁临陈室,寻隙谋陈极为便利,虢公林父由是请命出使蔡邑,以期说动蔡侯共谋陈公。

借劳军之由,虢公林父携锦缎佳酿数车出使蔡邑。

蔡侯姬姬封人闻讯领众出城相迎。

两君相见,互施礼毕,寒暄一阵,继而携手入城。

新蔡庙堂之上,蔡侯姬封人谓其言道:“周室朝臣驾临鄙邑,寡人不剩荣幸,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虢公林父闻言回道:“蔡侯过谦矣,周蔡盟交,老夫与君亦为挚友,得君盛情款待,老夫不胜感激!”

闻言,蔡侯姬封人提樽邀敬众人,言道:“望周蔡永结盟好,众皆满饮此杯!”

说罢,众皆起身与其共饮一樽。

蔡侯姬封人慰众安座,随后直面问道虢公林父,言日:“虢公今日到此,恐非只为叙旧而已,还望道出来意!”

虢公林父拱手回道:“蔡侯快人快语,老夫敬佩,今日到此只为一报去岁伐郑失利之仇,还望蔡侯助我!”

蔡侯姬封人闻言惊日:“莫非需蔡引兵向郑耶?此举恐难助公,去岁四邦伐郑尚且失利,而况蔡室一人之力耶?”

虢公林父摆手言道:“非也!联军伐郑失利,乃在陈公陈佗私通敌军而致,但求蔡侯助我谋陈也!”

蔡侯回言,日:“陈蔡实力相当,轻起刀兵恐是两败俱伤也!”

虢公林父笑颜回道:“失胜罪在陈公,勿关陈民之事也,更无举兵必要,但能谋其性命,老夫心中愤恨即消矣!”

见说,蔡侯姬封人问道:“虢公有何高论耶?”

虢公林父接言反问道:“将其诱至蔡地正法可行否?”

蔡侯姬封人默言思索一翻,回言道:“岁秋某之生辰也,或可利此谋划一翻!”

闻言,虢公林父大喜,举樽相邀道:“致大事可成也!”

蔡侯姬封人举樽与其同饮,正事言毕,二人把酒言欢,同观舞姬婀娜,宴至夜深方散。

中原诸侯各自算计之时,北戎南蛮亦未闲手,北境戎狄数万大军往聚原阳,企图复仇予齐,南蛮荆楚水陆共进入侵随境,意在探取中原。

且说楚侯熊通领军行至瑕地暂止,而集群臣商议伐随大略,中军大帐之中,楚侯熊通端坐将位,沉声发问群臣,道日:“随城即在眼前,当以何策取之耶?”

闻言,众将皆言以武强取即行,楚侯熊通见此默然不语,环顾众臣以期得之不同见解。

众人谓之楚侯不语是为默认矣,遂争当先锋欲取伐随头功。

而待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忽见令尹斗伯比连呼大笑,出而谓之众人言道:“随之弱邦,楚可轻而取之,中原之大,楚则未必一战可下也!”

楚侯熊通闻之赞许,虚手请道:“令尹续言之!”

令尹斗伯比回礼续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原诸侯何止百家,若其群起而伐我,楚将何以挡哉!遑且不论鲁、齐、 晋、 秦、楚 、宋、卫、陈、蔡、曹、郑、燕十二大邦,单只说眼下所去随境,其附属者拥弦、黄、英、夔等十余诸侯,占地数百里,以武临之,楚当取之不易耳!”

待其说罢,大夫熊率且比出而驳道:“令尹何以长他人志气,而灭己之威风耶?依臣之所见,随邑之兵不足一虑也!楚之熊兵十万,随邑全境之兵亦不过万余,据城不过数座,旬日即可攻克,余皆附属弱邦,更是不值一提,楚兵过处如扫落叶,而后冀以汉东之地为跷板,进可略取中原,退可安境保民,中原诸侯能奈我何?”

令尹斗伯比拂袖抬手回言道:“大夫之言,老夫实是不敢苟同,楚若武伐中原,势必促成百家诸侯沆瀣一气,集聚大军数十万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其时且不说楚取随邑难矣,便是楚室社稷安危亦将令人担忧也!”

大夫熊率且比拂袖负手冷一声,辩道:“周室孱弱,其中原诸侯,相互功伐扩张,忙得不可开交,何有闲暇观注随邑陋室一隅耶?”

令尹斗伯比紧接其话语言道:“即便如卿所言,中原诸侯一时沉浸于内乱之中无暇它顾,使楚得以趁隙攻取汉东,然则随邑及其附属盟邦,必定不会束手待毙,以臣所断,汉东诸侯拥兵不下两万之众,危亡之时必做困兽之斗,即便拿下汉东,楚室五万精兵,亦将损失过半,待之中原诸侯察觉我意,回过神来联军向楚,其时楚室何以抵挡?”

闻言,大夫熊率且比不奈道:“横竖不是,依令尹之意我当何如?”

楚侯熊通见二卿相争,却并未出言制止,因其二人争辩之辞,尽是己之未解心结,是以倾身侧耳听详细,令尹斗伯比回言道:“依臣所谋,当先间之,而后各个击破,我可倚强谋和,彼必欣允,待其遣使而至,隐我军锋芒,使疲弱之师出见,彼必争名于诸侯,独出随师伐我,如此则中我计也,楚室五万精兵歼之随师,如探囊取物耳,只需随师一败,汉东诸侯定是闻风丧胆,而楚军所到之处,其地诸侯定是或降或逃,汉东之地则尽归我矣!”

待其说罢,大夫熊率且比接其话语驳道:“随有良臣季梁在朝,汝计安能得逞!”

令尹斗伯比回道:“于此亦无畏,若其识破我诱敌之策,其时我军暂退,而后放出话去,言日楚畏随军不战自退矣,以此骄其心智,再以重金赂其佞臣,排挤季梁不得随侯重用,时之日久,随必侍大而轻邻邦,我则静观汉东生变,趁虚而入即可!”

闻言,大夫熊率且比冷言讥讽道:“如此不知何日可得汉东矣!”

见此,令尹斗伯比拱手上言道:“此去中汉东,旨在称霸中原,非争一朝一夕,稳中求胜是为上策,肯请君上三思!”

闻得令尹斗伯比一番陈词,楚侯熊通心中豁然开朗,随即言道:“令尹所谋可谓万全之策,楚室历来为中原称之为南蛮,不期今日我亦善智谋权术,令其一开眼界,众卿当效仿之!”说罢,即命众卿依计而行。

大计谋定,楚室遣薳章前往汉东请和,但到随室庙堂之上,楚使薳章卑躬屈膝,上言表明来意,日:“中原诸侯战火丛生,恐央及楚境百姓,是以我主楚侯遣军北上防患,又恐汉东诸侯疑我入侵徒惹争议,遂使臣入随请和以明心志!”说罢,即向随侯奉上请和盟书。

随侯南宫代授之盟书按下不表,着侍从领其前殿稍歇,继而环视群臣谓众问道:“楚军北上,意在汉东,毋庸置疑,然楚强随弱,本当趁势突袭,不料却是止军于瑕,今又遣使入随请和,众卿以为,此为何意耶?”

见问,少师董成出而上言道:“楚军定是惧我随邑山高路险,未敢犯忌进军,而假辞请和以图后计,我可将计就计,允其所请,利此探其虚实!”

闻言,随侯南宫代侧目望之季梁,问日:“季子以为可否?”

见问,大夫季梁答道:“与楚成盟,益民益国,当许之!”

见之二卿皆无异议,随侯南宫代当堂颁下君令,应许楚室和盟之请,即着少师董成为使,入楚营洽商和谈细则。

少师董成应命而往,自不必说,但见车架浩荡尽显随室威仪。

待至瑕地,楚侯熊通引众出城相迎,一派弱邦附强姿态。

见此,少师董成越发自鸣得意,更是未将楚侯放在眼里,见其迎上前来,竟不予答理。

下得车来,少师董成昂首挺胸行于列前,阔步走进瑕城,而楚侯熊通竟也不恼,尾随其后行进城内。

进去城中,楚室迎宾甲士列阵等侯,少师董成举目望去,所见尽皆老弱病残,不由得冷笑一声。继续前行,来至楚室议事大厅,少师董成毫不避讳宾主之礼,径入首座坐定。

楚侯熊通于其下手座定,面上毫无见怪之意,待至商洽之时,对其趾高气扬,提出甚多无理要求,亦是一一应允。

三日后,少师董成返随,面君即道出兵击楚,其言日:“臣入楚营,所见尽皆老弱病残,传言楚室五万精兵赴汉东,实则不过三万弱旅,只需许臣两万铁甲,臣定驱楚百里,为随阔境百里!”

见其如是说道,随侯南宫代正自犹豫不定,大夫季梁出而止道:“随弱楚强,不争之实也,楚之蠃,意在诱我也,天时利楚,君何急焉?”

闻言,随侯南宫代问日:“季子之意何也?”

大夫季梁回道:“臣闻弱之能胜强者,乃在弱道强淫,道之所谓者,当属忠于民而信于神者。上思利民,是为忠也;祝史正辞,是为信也。今民馁而君欲逞强,祝史矫举以祭,而天地不佑,臣不知何以可胜楚也!”

闻其直言贬正,随侯南宫代微愠续问道:“寡人侍德理政,牲牷肥腯,粢盛丰备,何则不信?”

大夫季梁对答道:“夫民,乃为众神之主也,是以先贤圣王,必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硕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粢盛丰备’,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谓其上下有德而无违心智也!故需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心悦禋祀,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兵动则有所成也!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焉?君上唯有勤政修德,而亲兄弟之邦,或可免于楚室罹兵汉东至难也!”

话音落地,众臣无从辩驳,随侯南宫代由是惧而修政,并檄文汉东附属诸侯,邀其合力御楚。

楚室见之诱敌之计破败,亦不敢轻兴大军,强过汉水伐随,遂行之间敌孤随之计,汉水两岸得以短暂相安无事。

南方楚随战火暂告休歇,北方齐戎又告大动干戈。

为报去岁齐室阻其南下中原之仇,北戎单于挛鞮慕勒重又聚集铁骑四万之众,越过晋长城,兵分三路侵袭齐境。

其帐下大良萨克巴、少良阿木提分领左右两军,各自拥军一万,分取齐地沛丘、渠丘,北戎单于挛鞮慕勒自提中军,携重兵两万袭取齐地蒲姑。

战事一触即发,齐公姜禄甫接获军报惊出一身冷汗,遂令急鼓朝议。

庙堂之上,齐公姜禄甫直言问道:“北戎犯齐,何策可退?”

大夫管至父出列拱手问道:“戎兵几何?”

齐公姜禄甫答道:“戎军兵分三路向我袭来,报日五万铁骑!”

大夫管至父谏奏道:“铁骑五万足以踏平中原半数诸侯,而欲侵我齐室疆届却显不足,单说越过齐界长城已是不易,再说齐室五关十三城,座座池深城坚,亦非轻易可取,更兼齐拥重兵达八万之众,臣意当效前战,据险而守,待彼粮尽退兵,我则伺机出兵驱之,是为上策也!”

时郑公子姬忽正做客齐室,办理纪城防务交接文书,是以齐公姜禄甫邀其一并商讨御戎对策,闻得大夫管至父所之献,出而上言道:“大夫所言,外臣不敢苟同,齐室手握中原半数精兵,岂可畏戎如畏虎也!外臣以为,戎狄缕犯中原,是谓中原之士不敢与其正面相争,我军虽可御戎关前,驱敌于漠北,但未能伤其根本,是以我军只消秉息稍退,戎狄随即卷土重来!”

对之此论,齐公姜禄甫颇为欣赏,由是多言问道:“战之何法?愿闻世侄定寇上策!”

郑世子见闻回言,道日:“与敌相战,或拒或驱,用之此战,外臣以为皆不得法,戎狄者,中原之巨患,因其好游袭,难以肃清,今其拢兵深入中原,正好利此契机,将其围而歼之,一举拓定北境!”

闻言,齐公姜禄甫颇为欣赏,续问道:“怎个拓定北境之法?”

郑世子姬忽正色回道:“纵敌过境,以骄其心;正面迎击,以堕其气;奇兵迂回,以断其后;前后夹击,聚歼戎狄!”

闻之此言,大夫管至父出而直谏道:“愿君即斩献策之人!”

齐公姜禄甫闻之一惊,不解问道:“大夫何意?”

大夫管至父续言道:“今天下大乱,周室威颜早已不复当年荣光,诸侯之间相互兼并征伐,我若全军迎战北戎,诸侯必将趁虚袭齐后,其时我未亡于外敌之患,却是死于内乱之祸,献之此策者可见其心肠歹毒,名日助齐,实为乱齐,此等贼子斩之万益,当下局势不明,齐当保存实力,是乃上策,恳请君上三思!”

见说不无道理,齐公姜禄甫心中亦犯起嘀咕,转面望向郑世子姬忽,嘴上虽无言语,其心所想尽显面上。

郑世子姬忽会意辩驳道:“且不说同为中原诸侯,该当同仇敌忾,单说齐室荡定北戎,北境再无后顾之忧,便可一心西出图霸中原,再说齐室全军出战北伐,其后有郑鲁为其压阵,何为后方无援耶?此战若得大胜而归,齐公之名必将名动天下,制霸中原指日可待也!”

待其言罢,大夫管至父还待出言反驳,齐公姜禄甫挥手制止,言日:“寡人主意已定,全军迎战北戎,再有异言者,以惑乱军心之罪论处,斩!”

说罢,即向众卿下达诏令,着大将军连称领军两万,取左路迎战渠丘之敌;着大夫管至父领军两万,取右路迎战沛丘之敌;齐公姜禄甫自领中军四万,迎战蒲姑北戎单于挛鞮慕勒所领北戎大军;着郑世子姬忽引三千本部将士,迂回绕至敌军后侧,据守临沂关齐长城断敌后路。

君令下达,百官各自领命行事,数日整备之后,齐室近十万将士奔赴沙场。

先说大将军连称所领之左路军,急行一昼夜,进驻渠丘土城。

北戎少良阿木提亦已领军驻扎成外,营中人马穿梭不息,不日即向渠丘用兵。

大将连称领得诸将登城查视敌情,望之敌营满是精壮铁骑,齐室骑兵与之相比,可谓不值一提,且中原军旅习车战或步战,与北戎骑兵交战,缺乏其机动性,两军兵员素质悬殊颇大,胜之不易。

大将军连称由是问日:“众卿可有良策破之?”

观之敌情,众将亦无良策破敌,皆以兵员数量占据优势,凭却一腔热血,谏日与敌较勇死战。

大将军连称言日:“练军千日,得之不易,不可轻易葬送,中原纷争不止,用兵之日多矣!”

见言,副将纪淼问道:“敢闻将军,将以何策破敌?”

大将军连称不动身形,眼望敌营回道:“利己之长,攻敌之短,我之长处乃在兵员占优善阵战,敌之劣处则为失骑如废忌阻截,我若利地形阻其道,倚奇策去其驹,则戎军必败也!”

副将纪淼不解,续问道:“纵观渠丘城周,百里平川,何能阻其道?戎军轻骑疾行如风,我军士卒难以近其身前,何能除其驹?”

大将军连称收睛转身,谓其言道:“时值盛夏南风天,天干物燥极易生火,可于平川之上生起烈焰火墙,阻截其道当属易事耳!再以飞羽箭阵制敌刺其驹,步卒方阵纵行火墙之间迎敌,如此戎军必败!”

众将闻之皆言好计谋,各自领命行事。

大将军连称独立城头,迎风望向戎军大营,寄骥决战获胜。

戎军大营内,此时亦在调兵遣将,人马穿梭不息。

戎军少师阿木提中军帐中下达将令,言日:“来日大战,切勿与之阵战,我军让出中路,快速掠过两翼,对其行成包夹之势,直取敌军主将连称,扰乱其阵脚,如此敌必阵形大乱,我军随之将其全军围歼,渠丘即归我矣!”

将令下达,众将领命,各自点兵出征。

次日清晨,少师阿木提领军逼至城下,大将军连称严令全军,紧守各处城门,不得出城与战。

待至午后,少师阿木提即要下令攻城,只见城门缓缓开启,齐军呼啸涌出城外。

列阵已毕,大将军连称阵前喊话,道:“让汝半日之期,汝竟不退,汝是决意寻死耶?”

少师阿木提横马阵前,回道:“尔之将死之人,吾不与尔逞口舌之争,渠丘势必今日归我!”

闻言,大将军连称横枪致意,退回阵中,齐军随即发动阵形,步卒拥盾向前逼近戎军。

戎军少师阿木提见此,一声令下,即闻号角齐鸣,戎军轻骑分做两对,避过齐军步甲战阵,行于两侧,直向齐军后阵袭去。

大将军连称见之戎军直向己处杀来,面无惧色,沉着应战,果断挥动手中令旗。

受命甲士奔向两侧,点着预埋黑油,燃起数道火墙,将之战场分隔成三道。

大将军连称随即令旗前挥,三军将士受命奋勇向前,寻戎军堵道截杀。

霎时东南风起,风助火势燃烧更旺,戎军左右分隔不能相顾,军心受挫连连败退。

少师阿木提见此大呼不好,先机即失再战无益,遂令全军后撤回防。

而见戎军退走,齐军士气更盛,声似雷恸尾随追杀。

眼见得胜利在望,忽见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大将军连称所布火阵,为雨所迫眼见即灭。

为防得戎军趁势反扑,大将军连称赶忙辉动令旗,急令全军停止追击,聚拢三军严阵死守。

却不曾想,戎将少师阿木提却并未聚兵反扑,而是趁齐军收缩之际,果断下令全军加紧步伐西撤。

见之如此,大将军连称心中亦松了口气,然优势已失,追击无益,遂亦收军回营。

少师阿木提得天所助领军逃脱,一路马不停蹄直奔沛丘而去。

此时沛丘守军亦是硝烟弥漫,右军军主帅管至父领军与戎将大良萨克巴正杀得难解难分,闻得传令甲士奏报,言日西北方向尘土飞扬,疑似戎军援军杀至。

忽闻战报,主帅管至父惊出一身冷汗,令日:“带军主将,兵力几何?查实来报!”

传令兵闻令退去,主帅管至父陷入沉思。

戎军主力兵分三路侵齐,全数集结于渠丘、沛丘及蒲姑三地,何来援兵?

蒲姑离此百里,北戎单于挛鞮慕勒闻知此地战事胶着,分兵来援需时三日之久,倘若是渠丘来援,则可即日便至,莫不是渠丘失守?

想至此处,管至父急令鸣金收军,全军退归城内。

不论渠丘战事何如,君上领军亲征蒲姑,为保其右翼安全,沛丘断不可失,对之当下时局,稳妥之法莫如据城坚守。

见之齐军急退,戎将大良萨可巴对此亦是不明所以,唯恐中其诱敌之计,令其部卒不得追击,遂亦收军回营。

进得城中,主将管至父登上城头查视敌情,见之敌军并未趁乱攻城,心中所悬巨石方才落地。

此时渠丘捷报亦已传至,主帅管至父取过战报阅之,这才知晓方才西北戎军乃是少良阿木提所领溃兵。

继而前行两步轻抚城墙,远望戎军大营,短短思索一阵,随即颁下军令,言日:“获知渠丘战败,必然军心受挫,士气萎靡,我可趁虚偷袭敌营,必获大胜!着三军摆出守城之像,三更偷出北门,夜潜偷袭敌营!”

下属诸将拜受将命,各自退下准备。

独余主帅管至父驻立城头,只见其满面冷峻之色,目不他视力紧盯北戎大营。

大良萨克巴提兵回营,亦与少良阿木提溃兵汇合,得知渠丘大败,惊得双腿颤栗。渠丘即失,戎军右翼无法保障,待得渠丘齐兵驰援蒲姑,戎主单于挛鞮慕勒所领中路大军危矣!

急得大良萨克巴暴跳如雷,大骂少良阿木提无能。

少良阿木提自知战败有罪,任其数落谩骂,待其怒火稍歇,谓其献计道:“事已至此,卑职罪无可恕,眼下伐齐先机已失,取胜已然无望,我军深入齐地,且无后勤补给,继续逗齐于我不益,唯今之计当是脱离战场,速速离齐退还漠北,我军如得全身而退,是为大幸也!”

闻其所言不无道理,然与齐军激战数日,不难看出齐军全力以赴与我决战,力求歼灭我军,此时退军谈何容易,齐军岂能容我安然退去。

大良萨克巴怒而问日:“眼下时局紧迫,尔若无计化解,无需再见单于,及早以死谢罪是也!”

闻得此言,少良阿木提连声应是,献策道:“见之我军前来,沛丘齐兵退守城中,应是尚未知晓渠丘战况,我可出其不意,连夜撤营退去,转向蒲姑进军,如得蒲姑有隙可乘,我可相助单于夺下蒲姑,以图后事,若是蒲姑轻易难下,我可合军护送单于,退归漠北!”

大良萨克巴按剑缓座于将台之上,回道:“亦只能如此矣!”

顿了一道,大良萨克巴转念一想,侧首续言道:“只是营中军士,连日来与敌激烈争战,已是精疲力乏,连夜撤营恐难成行,且先好生歇息,待以至来日清晨,全军转进蒲姑!”

少良阿木提闻之此言在理,遂亦良言附议。

大事议定,大良萨克巴俯首阅卷,查视撤军路径,少良阿木提见之无其它吩咐,随即告辞回营,以备来日撤军事宜。

时至晚间三更时分,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齐军于主帅管至父带领下,避过北门掩人耳目,于其他三门隐蔽而出,乘夜色掩护,悄然袭向戎军大营。

而此刻戎军大营内,除却少数巡营兵卒,余皆熟睡沉浸于梦境,整座营区鼾声四起。

齐军行至戎营半里处潜伏,主帅管至父登高而驻,黑骑黑甲难掩其满面杀气,只见俯瞰戎营,于腰间取出火石,托举过顶打火,燃起副将手中所持火把。

此乃齐军约定攻袭信号,各处潜伏将士受得将令,依序燃起火把火箭,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连城一片火海,戎营犹处火海之中一孤岛!

随之各营发出袭号令,寂夜里响起一片喊杀之声,音如百鬼夜行狰狞索命。

戎军闻声惊醒,睡眼朦胧不及还转视物,一阵火雨自天而降,未待厘清所发何事,便已丧命于飞矢之下。

戎将大良萨克巴闻得账外喊杀之声,猛然起身道声:“不好!”

不及着盔披甲,提剑冲出帐外,举目望去尽皆耀眼烈焰,不待其细想,十数齐军业已围上前来。

大良萨克巴仗剑迎敌,幸得武艺精湛,将之帐前齐兵逼退,辗转来到大营西北角,好容易寻得了少良阿木提,照面即问:“何处冒出这许多齐兵袭营?我军为何毫无察觉?”

少良阿木提满面惊恐之色,此时早已豪无斗志,颤声回道:“事已至此,再论原由已无作用,当下要紧之事乃是突围,臣观西北齐军较弱,遂领军至此,尚望将军帅领我等即刻突围,连夜奔赴蒲姑,与单于大军汇合,或可有一线生机!”

大良萨克巴想道亦是如此,随即纵身跃上马背,横提缰绳调转马头,单臂负剑谓对众人言道:“困此必死,脱困者生,且愿众将随我舍命一博,但得突围获生,他日我必引众,一血今日之耻,若是不幸战败而亡,来世再与诸君引骑漠北,并马驰骋!”

说罢,提剑拍马朝向齐军杀去。

戎军少良阿木提及所余将士,闻其一番说辞,又见其身先士卒,顿时士气高涨,尽皆跨上战马,悲呼嚣叫奔向齐军,与之一决生死。

突生变故,齐军触不及防,为其冲开一道缺口,戎军数千余骑得以逃出生天。

此役终以齐军大胜而止,齐军大声欢呼之余,却见主帅管至父面色峻厉,并无半点获胜欢喜之色。

戎军数千余突围而去,望其身后尘烟,主帅管至父掷枪于地,怒而转身回城。

见之齐军并未尾随追击,大良萨克巴所领戎军更似脱缰野马,一路疾驰奔向蒲姑。

然其有所不知,在其败退同时,蒲姑齐军于齐公姜禄甫亲自带领下,士气分外高昂,未及三阵交锋,戎军便已败下阵来。

北戎单于挛鞮慕勒见大势已去,不及致信渠丘、沛丘,随即领军退还漠北。

途经齐界长城临沂关时,又为郑世子姬忽所领三万精兵一阵截杀。

戎兵虽为落败溃军,但仍存铁骑两万余,较之齐军,兵力占尽优势,虽是郑世子领军血战,然要全歼戎军几无可能。

亦幸得于此,北戎单于挛鞮慕勒得以活命还归漠北,却也留下五千北戎铁骑埋骨他乡。

未能截留戎军全歼于中原腹地,郑世子十分懊恼,遂责令全军:“两丘溃兵不日即至,誓擒戎将大良少良,再若走脱一人,我等无颜再齐公也!”

说罢,即着三军重整旗鼓,静待两丘戎军退却至来。

大良萨克巴等赶赴蒲姑行至半途,得探子回报,这才知晓北戎单于挛鞮慕勒所领中路大军,亦为齐军所败。

北戎单于生死不明,再往蒲姑已无必要,遂与少良商议,携军急速退回漠北,再做商议。

而二人却不知郑世子姬忽已将其归途截断,待之二人退至临沂关时,已是人困马乏,士气全无,完全丧失其战斗。

由是郑世子未费吹飞之力,便将其大良、少良俘获,活捉戎兵三百,余皆全部歼灭,至此戎齐大战亦已落下帷幕。

第041章 楚军战汉淮 齐师侵卫境第016章 假命伐喋宋 巧谋御蛮戎第010章 州吁弑君完 四国两伐郑第058章 晋乱弑族亲 鲁水祀天地第036章 姬突闹九洲 屈暇陨罗地第029章 纪子咨齐鲁 蔡侯谋陈郑第046章 戬地君戏臣 蒙泽臣弑君第034章 恶曹郑制霸 蒲骚楚称雄第034章 恶曹郑制霸 蒲骚楚称雄第015章 齐公平宋卫 郑伯谋陈鲁第023章 秦室入中原 周王谋天下第006章 盟宋鲁交戎 讨滑郑伐卫第010章 州吁弑君完 四国两伐郑第050章 鄄地齐语楚 倪邑郑争宋第003章 襄公战岐山 文公集周民第022章 曲翼续冤仇 齐鲁结姻亲第038章 高渠弥谋权 姜诸儿夺政第055章 郑勤王失政 陈杀子落恨第051章 宋矾游齐卫 郑詹说楚戎第027章 繻葛起争端 郑伯衅王权第039章 乱点鸳鸯谱 难续乱世情第050章 鄄地齐语楚 倪邑郑争宋第053章 楚熊赀征巴 齐小白伐鲁第003章 襄公战岐山 文公集周民第004章 武公灭姬胡 文侯杀携王第046章 戬地君戏臣 蒙泽臣弑君第046章 戬地君戏臣 蒙泽臣弑君第059章 西出征有戎 东进伐赢徐第023章 秦室入中原 周王谋天下第009章 周郑互交质 宋卫陷内患第010章 州吁弑君完 四国两伐郑第006章 盟宋鲁交戎 讨滑郑伐卫第034章 恶曹郑制霸 蒲骚楚称雄第043章 齐后争君权 鲁师出中原第041章 楚军战汉淮 齐师侵卫境第011章 卫石腊灭亲 晋庄伯逆君第058章 晋乱弑族亲 鲁水祀天地第027章 繻葛起争端 郑伯衅王权第013章 以利连齐鲁 凭威服陈蔡第003章 襄公战岐山 文公集周民第019章 庄伯新盟鲁 华父始乱宋第031章 曲翼战火生 汉淮江水寒第054章 五大夫乱周 郑虢力勤王第035章 楚莫熬伐绞 郑公突侵宋第005章 鄢地手足残 黄泉母子情第029章 纪子咨齐鲁 蔡侯谋陈郑第019章 庄伯新盟鲁 华父始乱宋第045章 乘丘鲁却宋 莘邑楚侵蔡第041章 楚军战汉淮 齐师侵卫境第056章 齐鲁消宿怨 享见一家亲第011章 卫石腊灭亲 晋庄伯逆君第015章 齐公平宋卫 郑伯谋陈鲁第020章 晋乱兄战弟 宋患臣弑君第051章 宋矾游齐卫 郑詹说楚戎第040章 齐公战诸侯 纪女护君国第034章 恶曹郑制霸 蒲骚楚称雄第012章 郑燕战制邑 宋兵围长葛第030章 郑室伐盟向 曲沃囚晋侯第010章 州吁弑君完 四国两伐郑第050章 鄄地齐语楚 倪邑郑争宋第033章 周詹合攻虢 郑卫师向鲁第039章 乱点鸳鸯谱 难续乱世情第012章 郑燕战制邑 宋兵围长葛第052章 齐幽盟天下 王飨宥诸侯第032章 楚巴征邓境 诸侯讨曲沃第028章 楚候谋随境 齐公御北戎第033章 周詹合攻虢 郑卫师向鲁第029章 纪子咨齐鲁 蔡侯谋陈郑第051章 宋矾游齐卫 郑詹说楚戎第049章 楚熊赀仇邻 齐小白亲盟第023章 秦室入中原 周王谋天下第045章 乘丘鲁却宋 莘邑楚侵蔡第003章 襄公战岐山 文公集周民第015章 齐公平宋卫 郑伯谋陈鲁第053章 楚熊赀征巴 齐小白伐鲁第026章 师徒祭纪城 郑齐悍九州第004章 武公灭姬胡 文侯杀携王第001章 千金买一笑 烽火戏诸侯第013章 以利连齐鲁 凭威服陈蔡第056章 齐鲁消宿怨 享见一家亲第044章 乾时落败名 长勺复威望第013章 以利连齐鲁 凭威服陈蔡第039章 乱点鸳鸯谱 难续乱世情第005章 鄢地手足残 黄泉母子情第036章 姬突闹九洲 屈暇陨罗地第024章 攘外征匪戎 安内战逆芮第048章 御说违齐志 姬突逆郑君第023章 秦室入中原 周王谋天下第053章 楚熊赀征巴 齐小白伐鲁第003章 襄公战岐山 文公集周民第030章 郑室伐盟向 曲沃囚晋侯第049章 楚熊赀仇邻 齐小白亲盟第019章 庄伯新盟鲁 华父始乱宋第050章 鄄地齐语楚 倪邑郑争宋第049章 楚熊赀仇邻 齐小白亲盟第041章 楚军战汉淮 齐师侵卫境第040章 齐公战诸侯 纪女护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