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光线很暗,四周很静,若有似无的玫瑰香气,淡淡地在空气里翻飞。
景南风昏昏沉沉地没有睁开眼,她讨厌玫瑰香气,不安盈满整个小脸。
“怀风……拿走拿走,好难闻……”景南风胡乱地挥舞着小手,试图要驱赶走空气中的烦闷。
倏然,她的手被人握住,紧紧地不松开,白皙的皮肤上渐渐露出红色的勒痕。
“南风……这里没有厉怀风,只有我……”
隐约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她的耳中,景南风紧闭的双眼在眼睑下轱辘了几圈,最后像破茧成蝶的冲刺一样,她惊睁双眼。
“谁?”景南风本能地要坐起身,才发现全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南风……”男人猛地抱住她,带着金属面具的脸,试图要感受到她的温度,冰凉的触感乍一接触景南风的脸颊,南风本能地瑟缩。
“鬼面?”景南风推开他,可是仅仅做这样一个动作,似乎都要耗去她太多力气。
鬼面没有硬上弓,他顺从地接受了景南风的拒绝,暂时选择与她保持距离。
“宝贝,你头还有点晕,先缓缓,我们不急。”鬼面的声音,传进景南风的耳中,很飘渺空灵,南风感觉眼前像有云在飘一样。
“你……你……”景南风眯缝着眼,眉间皱起细纹,表情很痛苦,连续说了几个“你”,都没有说出下文。
头好痛!景南风痛苦地扶额,半趴伏在床边,模样憔悴得不像样子。
房门被人打开,景南风只依稀看见一双黑色的平底女鞋踏了进来,鬼面挥挥手,来人将托盘放在床头,又迅速离开。
“南风……你是不是感觉很难受?”鬼面半跪在地毯上,怜惜地捧起她的小脸,深情的样子好像只有南风才是他的最爱。
“别、别碰我!”景南风缩在被子下的小手,暗暗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她需要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自己这么反常,不过……她坚信这一切一定与鬼面有关。
“你、你怎么来了?”景南风狼狈地甩甩头,她想要挥开眼前的“雾障”,却发现头越来越晕……
到最后,她只好闭起双眼,等着一波强过一波的眩晕恶心之感散去。
“宝贝,我真不想这样对你……可是我……”鬼面疼惜地揽过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微凉的掌心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心,景南风胃里直翻涌,可是她的力气正在不受控制地散失。
鬼面悲伤的眼神里,忽然漫上一层狠辣。
“唔……啊!”景南风一声惨叫,双眼爆睁,片刻之后,她直挺挺地再次晕倒。
景南风脖颈的主动脉上,一支注射器正往她身体里推送着淡粉色的液体,鬼面的手稳稳地拖住南风的头,另只手不慌不忙地缓缓注射。
“南风……”鬼面深情地吻着她的眉眼,她的秀鼻,她的唇,在最柔软的唇瓣上,辗转出最缠绵的思念。
“别怨我……”
暗室里,铁链上锁着一个男人,男人被呈“十”字型绑在墙上,遍体鳞伤。
“哼!让你抓我!你个小崽子!看我不抽死你!”足足有两米长的黑鞭,被一个矮胖男人高高扬起,正要落下时,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行了,再打下去,他也快交代了。”林风及时出手,制止了潘德江的暴行。
潘德江之前在海城圣德风大酒店被抓,连同他的小儿子潘世安一同被“招待”,他还算老姜,可是小儿子胆儿太小,竟然被吓傻了,现在正就医在海城精神病院。
这对于潘德江来说,不亚于儿子“死了”一样,死了好歹还算断了念想。可怜小儿子年纪轻轻,本该坐拥他老子的万贯家财,现在却落得个不精不傻的局面。
幸亏他结交了鬼面这个兄弟,不然他后半辈子,绝对在铁窗里交代了。
而这一切的不幸,都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潘德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过鬼面,不仅让自己重见天日,还帮他指出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是谁!
“我抽死他都不解恨!”潘德江推开林风,手中的鞭子正要落下,门口响起凉凉的口吻,“你打死他,你陪葬。”
潘德江手一哆嗦,鞭子应声落地,狗腿地点头哈腰回身看向来人,“鬼、鬼面您来了?”
“嗯。”鬼面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厉怀风面前,厉怀风整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周围光线太暗,血水染红了他的双眼,他无力地垂下头,像一个活死人。
“啧啧啧……这不是厉大警官么!”鬼面带上事先准备好的硅胶手套,重重地揉搓着厉怀风脸上的伤。
厉怀风本能地一闪,却硬是没有吭一声,被鲜血染红的双眼,若有似无地掠了鬼面一眼,默不吭声。
鬼面不以为杵,推开一步,摘下手套扔地上,对身后的林风挥挥手,“你们都下去,我单独跟他唠唠。”
“鬼面,教训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潘德江以为鬼面是要自己动手,他哪能让救星做这活,赶紧抢着代劳。
“潘德江,别让鬼面重复第二次,懂?”林风拎着他的衣领,表情威慑力十足。
“啊啊……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潘德江惶恐。
片刻后,暗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厉怀风试着转动脖颈,却发现僵硬得好像随时都要掉了一样。
“怀风,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啊!”鬼面淡定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面前,一条腿优雅地搭在另条腿上,双臂环胸,模样倨傲。
厉怀风掩藏在伤痕下的脸,蓦地一惊,这声“怀风”,让他陌生又熟悉。
“你是……”
“我不是。”鬼面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他们俩几乎同时开口,他打断了厉怀风的话,“别猜了,你猜不到的。”
厉怀风想了想,突然冷笑一声,“也对……你不可能是。”
秦穆泽已经死了五年,他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说话的方式有点像,就想到了阿泽呢……
荒唐!
“厉怀风,你到底为了什么?风远地产一座金山你不要,偏偏还玩起暗度陈仓的卧底游戏,你为了什么?值得么!”
厉怀风一直淡笑着听他说这些话,末了,他呸出一口血水,沙哑的声音充满讽刺,“你调查得很深入啊……”
“只要我想,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鬼面很讨厌厉怀风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都已经这个德行了!还能崛起成什么德行?
“厉怀风,道上很多人都急着拉拢你,为什么不同意?”鬼面像个老朋友唠家常一样,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
厉怀风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双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鬼面,轻扯干裂的嘴唇道:“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坚持……是一件奢侈的事。”
鬼面一直挂着淡笑的脸一僵,虽然他带着面具,可他总觉得厉怀风已经看到了他的真实面目!
“啪”地一声,鬼面拿起手旁的长鞭,狠狠将鞭子抽在他脸上,“你在教训谁?什么意思?你有坚持,你不奢侈,我比你低贱是不是?”
厉怀风微咧着嘴,唇角被抽裂,脸颊上的鞭伤更是触目惊心。
“对号入座也怨我?”厉怀风轻笑。
“啪”,又一声清脆响起,厉怀风却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心里恐惧的人,都这样暴躁?”
“恐惧?”鬼面猛地站起,三步两步冲到厉怀风面前,霸道地掐住他的下颌,逼着他必须迎视自己,“厉怀风,别摆出一副你很高大的样子,让我恶心!”
厉怀风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得鬼面背脊发凉。
鬼面抬手甩了厉怀风一个耳光,忿忿道:“你不要命的舍生入死,如果没有风远地产,你进棺材那天又能赚几个钱!”
“呵呵……”厉怀风只是一笑,继续沉默。
“笑?你笑我?”鬼面狠狠地抠着他脸上的伤,面具后传出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现在很好,我富可敌国,谁见到我都会害怕,他们怕我!所以尊重我、不敢忤逆我!你懂不懂?”
“我拥有一切我想要的!钱?我有的是……女人?我不屑一顾……我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得到一切我想要的!你知不知道!”鬼面没说一句,指甲陷入到厉怀风的伤口就深一分。
“呵呵……”厉怀风却只是云淡风轻这样一笑。
“你笑什么!”鬼面讨厌厉怀风的笑脸,恨不得撕烂他!
“我笑你可怜……”厉怀风满足了他的好奇。
“可怜?”鬼面挑眉,“我可怜?哈哈……这真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话了!”
“你拥有一切,独独没有景南风。”
瞬间,周遭空气仿佛静止一般,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凝结成冰刀,纷纷刺向了鬼面的心,他越要掩盖,却不过是欲盖弥彰。
“你……你!”鬼面气得嘴都歪了,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不是么?”厉怀风讥讽地看着他,“你恨我,不就是因为南风不买你账么!”
“你无耻!”鬼面重重地挥出一拳,正中厉怀风的下颌,厉怀风头一歪,一口鲜血喷出。
“你鬼面就这么点能耐?得不到女人,就用女人的男人撒气?哈哈……真有出息啊!”
“砰”,又是一拳。
厉怀风不知道自己一共被鬼面揍了多少拳,直至鬼面的手背都已经破皮流血,厉怀风整个脸都肿的不像样子。
“厉怀风,你又得意什么呢?好兄弟死了,你等的就是那一天吧!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南风?嗯?”
“哼……”厉怀风轻笑,“随你怎么想。”
“随我怎么想?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么?就是你这张让人作呕的嘴脸!”
厉怀风斜睨着鬼面,虽然他现在浑身是伤,可他的气势依然压过鬼面太多。
“我至少敢用真面目示人,你呢?”
“你……”鬼面愤怒,操起桌子上的盐水就像厉怀风的脸上泼去,伤口被盐水洗过,火辣辣的感觉,往心窝里直钻,悉数被厉怀风咬牙吞进肚子里。
在这种男人面前吭声,厉怀风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哼!景南风会是我的,你等着吧!哈哈哈哈哈……”
暗示密门被重重关闭,厉怀风望着鬼面状似疯癫的背影,神色间如罩了一团乌云般不晴朗。
鬼面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厉怀风怀疑……
飞机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飞
行,终于降落在海城机场。
刚下飞机,耿雄钊就迫不及待地给钟肃远打电话,“老钟,我到海城了……”
“……”
“什么?好好好,我马上出去!”钟肃远将回身对洛可可吩咐道:“我先走一步,你也快点,老钟等着呢。”
“哦。”洛可可应了一声,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
机场大厅里,钟肃远孤高地依着大理石立柱,一双鹰隼般厉眸,仔细地搜寻着出机口的旅人。
他的身边跟着小女儿钟吴雁,钟吴雁带了一顶鸭舌帽,痞痞中还带着一点任性和可爱,看起来像一个正值叛逆期的小男孩儿。
“爸……非要这样么?”钟吴雁不自然道。
“不然呢?”钟肃远今天特意穿得平民化一些,目的就是为了不必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一手抄在裤兜里,另只手牢牢地牵着握着钟吴雁的手腕,力道大的,已经能看到钟吴雁的雪肤之上,布着一道红痕。
“爸……你弄疼我了,松开我啦!”钟吴雁抗议。
“松开?”钟肃远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松开你,你不跑,我都跟你姓!”
这话乍一听上去,挺带感。可是钟吴雁小脑袋瓜子微微一转,唇角又耷拉了下来。
跟她姓,不也是姓钟么!有什么区别!
“真是跟你讲不通。”钟吴雁放弃挣扎。
不远处,钟肃远看见了一脸焦急神色的耿雄钊,他俩是铁杆兄弟,可这一分别也足足有将近十年了……
“钟吴雁,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跑,我把海城翻个遍,也要挖你出来,然后……封杀你的自由!懂?”
“爸!你到底是我爸,还是法西斯啊!”
“少说话!好好表现!”钟肃远大力地拍了一下她后脑勺,这才松开大手,朝着耿雄钊方向走去。
当然,这次的见面理由,让他很闹心,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被女婿忽略长达五年之久,俩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五年来还挺相安无事!
“老钟!”耿雄钊特意在中途转机,告别自己的专机,改乘航空公司的航班,他就是怕钟肃远挑理,说他暴发户,不思进取。
“哼!”钟肃远站在耿雄钊的面前,傲娇的模样,颇有几分老顽童的架势,只是他的心里是真生气,可是阔别许久见到老友的喜悦,又怎么压都压不住的从心间生出。
“海城不欢迎你!”钟肃远不满地剜了一眼耿雄钊。
岁月无情,再相见,他们都老了。
“老钟,孩子们的事儿咱先别提,咱俩都多久没见了?来来来,找个地方咱们喝一杯!”
钟肃远哪有心情喝酒,往他身后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耿雄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拍了一下脑门,恍然道:“你看我这臭脑子!耿千恺觉得他特别愧对吴雁,这就死活不肯现在来,非说要单独来,跟吴雁赔礼道歉!”
钟吴雁将帽檐拉得低到不能再低,钟肃远不满道:“看见你二爸也不打招呼,越来越没礼貌了!”
“二爸……”钟吴雁讷讷地哼了一声。
她一直叫耿雄钊“二爸”,因为钟肃远说,他的宝贝女儿只能有一个爸爸,而耿雄钊不过就是个名誉父亲。
不管是啥,耿雄钊只要听见钟吴雁说出“爸”这个字,心里就像吃了一个定心丸一样,妥妥的。
“好闺女!让二爸看看!啧啧……又美了!”
洛可可忙活好手里的一切,急急匆匆地赶过来,人还没到,耿雄钊这声“恶心”地讨好,就落在了她的耳里。
没想到钊哥为了替少总开脱,真是什么缺德招数都用上了啊!
“呵呵……呵呵。”钟吴雁不习惯跟耿雄钊相处,只得干笑两声。
两个年级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男人,一个半推,一个半就,勾肩搭背地向着机场停车场走去。
“少夫人,走吧。”洛可可复杂地看了一眼钟吴雁,她多幸运,可以成为耿千恺的妻子,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她知不知道,有些人,穷极一生,等盼到的不过就是一句谎话,为了一串钥匙,说出的一句最让她难忘的谎话。
“可可,我在想你……”这是耿千恺十几个小时前,附在她耳旁,用她最喜欢的声音说给她听的。
声音留不下足迹,可当时雀跃的心情和难以置信的反应,永远烙印在洛可可的心里,抹也抹不去。
“你先走吧,我跟你后面。”钟吴雁没精打采,她不知道这个洛可可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奇怪了……我脸上有东西么?”钟吴雁抬手摸了摸小脸,不解地看着洛可可。
洛可可慌乱地垂下头,搪塞道:“没、没有,是可可唐突了。”
钟吴雁无所谓地一挥手,懒得计较这个颇有心计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倏然,钟吴雁一抬头,看见服务台前站着一个女人,神色匆匆的样子,正手舞足蹈地跟地勤人员理论着什么。
“小姐,这真的不行,我们公司由规定的,您别难为我了。”地勤小姐很为难。
女人顿时来气了,一拍服务台理石的桌板,叫嚣道:“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姐姐不差钱!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