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像在这一刻被冻结,景南风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他。
此时此刻的鬼面很奇怪,他少了一丝掠夺性,多了一分人情味,尽管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南风都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倏然,鬼面从身后轻轻揽过南风的纤腰,景南风本能要拒绝,不过她瞬间想到,她现在是睡着的人,可以稍稍一动,不能反应过激。
幸好,鬼面只是隔着被子拥住她,不然景南风冰凉的体温,一定会引起鬼面的怀疑。
“南风,我该怎么取舍呢?你跟她……都是我的最爱……”鬼面的口吻,从未有过的纠结,景南风真的不敢想,这会是平日里阴狠无耻的鬼面。
眼下的情况,景南风只当鬼面又遇见了其他女人……另有所爱,如果真是这种事,她真是太开心了。
可惜,日后她才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有多天真。
暗室内,潘德江正喝着小酒,吃着鸡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厉怀风,不亦乐乎。
“呸!”潘德江轻蔑地吐吃鸡骨,眼神里满是轻佻,“厉怀风,你说你这个海城骄子,现在你看看是什么德行?”
厉怀风低垂着脑袋,凌乱的黑发被鲜血结成绺,狼狈地贴在眉宇处,散发出一种死亡的气息。
“你天天在这儿就是个活死人啊!还不知道风远地产要完蛋了吧!你爸……哦不对,那是厉大总裁,一股火之下得了脑出血,生死不知道呢!哈哈哈哈……”
厉怀风隐匿在黑发下的脸,表情瞬间变得风云变幻,先是怀疑,然后是震惊,最后则是如海般的深邃。
“潘德江,你过来。”厉怀风突然开口,潘德江没注意,还在那儿喋喋不休。
“潘德江,你聋了?”厉怀风倏然抬头,晶亮的双眼里漫过一丝狠绝。
潘德江手中的酒杯突然掉地上,“啪嚓”一声摔得稀碎。
“你、你叫我?”潘德江吃惊。
“畜生,不然你以为呢!”厉怀风撕裂的唇角流出丝丝鲜红,他竟然像不疼似的。
潘德江扔下手中的鸡腿……捡起脚旁的长鞭,一步一步向厉怀风靠近。“你小子居然还没死?你刚才叫我什么?”
厉怀风慵懒地一笑,“畜生……不对不对,你还不如畜生呢!”
“你找死!”潘德江一手扳住他的脸,另只手抬高就要甩他一个耳光,厉怀风眼神一沉,他等的就是潘德江靠近他的时候!
“你自找的……”厉怀风双手迅捷地从铁链里挣脱出来,一个反手将潘德江的嘴捂住,紧接着拿起地上的鞭子,将他五花大绑个严实。
“唔唔!”潘德江眼睛瞪得顶大,他怎么也想不到,厉怀风竟然……竟然能逃走?
厉怀风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嘴上,俊脸隐匿在暗色光线里,微微轻笑的样子,像撒旦一样魔魅。
“你放心,我不会像你这么卑鄙。”厉怀风蹲下身子在潘德江身上翻找着什么,潘德江吓得唔唔乱叫,却没有人听见。
厉怀风找到电话,整个人坐在了潘德江的胸口上,微弓的长腿,疲惫的神色,全身数不清的鞭伤,让人心疼。
“洛凡。”厉怀风拨通了洛凡的电话,声音里满是沙哑。
洛凡正跟严烈商讨如何救出厉怀风,突然接到这个电话,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老、老大?”
“我爸怎么样了?”厉怀风揩去唇角的血,心急却被他强制压下,他还没有见到南风,不能就这么离开。
洛凡狐疑地反问,“你爸?你爸挺好的啊!”
“挺好?”厉怀风猛地操起脚旁的匕首,贴着潘德江的脸颊,阴狠地威胁他。
潘德江吓得哇哇乱叫,“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厉建远真的生命垂危!人已经因为脑出血住进医院里!”
“洛凡,到底怎么回事儿!调查清楚!”厉怀风这边正吩咐着,倏然暗室里一阵大亮。
“啪啪啪”的击掌声从楼上传来,厉怀风刚刚拨打的手机,突然没有了信号。
“厉怀风,你还是这么好骗啊!”鬼面站在二楼的楼梯上,一副“厉怀风你蠢毙了”的表情,不慌不忙地拾级而下。
潘德江见鬼面来救他,当下就要反抗,厉怀风给了他一拳,他直接晕厥不醒。
鬼面好像丝毫不惊讶,厉怀风有本事挣脱锁链,还制伏了潘德江。
“厉怀风啊,你说你……干嘛一直忍着被我们摧残成这样才反击呢?我不过就是借着潘德江这张狗嘴,传个不真实的谣言,就逼得你露出原形?哈哈……”
厉怀风突然靠近鬼面,迅猛地出手要摘掉他脸上的面具,鬼面反应过来时,虽然堪堪一退已然是速度极致,可他的面具还是被厉怀风碰到了边。
面具一松,掉在地上。
鬼面迅速转身,厉怀风趁胜追击,鬼面突然开口道:“厉怀风,你再走近一步,南风必死!”
手已经碰到鬼面肩膀的厉怀风,不得已只好停顿住动作。
“你把南风怎么样了?”厉怀风口吻阴森。
鬼面一抖肩膀,挥开他的碰触,他的手下从暗门里涌出,扣住
厉怀风的手脚,不让他动弹。
“哼!”鬼面淡定优雅地弯身捡起面具,极其认真地重新戴好,这才转身,看着厉怀风时,眼神中的愤怒,已经呼之欲出。
“啪”地一声,鬼面抬手就给了厉怀风一个耳光,“你一个阶下囚,还妄想着逃出生天?厉怀风……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南风在哪儿!”厉怀风不依不绕。
鬼面突然笑了,笑得像恶魔,“来人啊,把景小姐带上来。”
不多时,两名黑衣人压着南风出现在密室里。
“怀风!”景南风第一眼就看见遍体鳞伤的厉怀风,眼眶蓦地温热,泪水在打转,心在滴血。
厉怀风已经将近五天没有见过景南风了,现在看她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心才稍稍好过一些,不过……南风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唇色太过苍白,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
“把厉怀风给我绑上,我要让景小姐看看,一个废人该有的下场!”
“不!”景南风推开身旁的黑衣人,步履不稳地朝楼下疾奔。
黑衣人本是要将她抓回的,不过再接收到鬼面的眼神后,选择作罢。
景南风身形摇摇欲坠,她现在还差十几个小时,“粉色罂粟”的毒性就完全解了!可是越戒毒到最后,痛感越增加,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刀锋过境,割痛了她的呼吸道,简直生不如死。
“鬼面,你到底要怎样!”景南风回身质问着鬼面,鬼面却双臂环胸,稳稳地坐在大班椅上,双手合十地看着南风,“宝贝,你还这么心疼他?”
“要你管!”景南风转身就朝厉怀风奔去,鬼面的手下自然是不允许的,拦住景南风,不让她靠近!
若是换做平时,这几个虾兵蟹将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可是现在的她,正经历着“生死两重天”般的蜕变,呼吸里都带着血腥味。
“厉怀风你是傻子么?能跑干嘛不跑?干嘛要住手!你是不是傻啊!”景南风被人拦住,她连推开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厉怀风终于发现了景南风的不对劲,急声道:“南风,你怎么了?”
“哈哈……”鬼面突然仰天大笑,他缓步走到南风身后,突然出手拉住景南风的头发,景南风吃痛,被迫仰头,“你放手!”
“啧啧……”鬼面突然用微微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南风的娇颜,声音里透着暧昧,“亲爱的,你当着我的面儿就跟厉怀风大秀恩爱,我真的很不开心……”
鬼面突然当着厉怀风的面吻上了景南风的唇,虽然隔着面具,可景南风全身都止不住地泛起鸡皮疙瘩。
“你个疯子!”景南风猛地推开他,这一推,几乎耗去了她全部的力气,踉跄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地。
“南风……”鬼面辽远的声音,在她的头上方响起,“你现在这个德行,要怎么保护你的厉怀风呢?嗯?”
景南风现在的感觉像窒息一样的难受,她紧紧抓着心口的位置,感觉好像有人拿着绳子,将她的心捆成结实的一团。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景南风感觉自己的喉间泛起一股腥甜。
“唔……”景南风及时用手掩嘴,她以为过一会儿就会好,可是她的指缝间却沁出了触目惊心的红。
“南风,你吐血了?”厉怀风双眼几乎要睁裂,恨不得现在挣脱开一切,赶紧看看南风到底怎样了。
鬼面面具下的神色一变,南风怎么会弱成这个样子?可是眼前的情景,容不得他给予景南风多余的关心。
“景南风,现在给你个选择,要么……留在我身边,永远跟我在一起,要么……你跟你的厉怀风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景南风赤红的双眸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末了,景南风淡淡一笑,“鬼面,你会有这么好心?”
鲜血染红了她的唇,在暗色里看起来分外妖娆和性感,苍白的小脸,浓艳的血唇,一并充斥在鬼面的心中,发酵出五味陈杂。
他对景南风的态度,真是又爱又恨。
“南风,你说得对,我怎么会这么好心?前提是……你得做件让我高兴的事。”
景南风不明所以,就看见鬼见面拿着一个长长的黑色鞭子来到她面前,霸道地将鞭子丢在她眼前,鬼面居高临下地命令,“抽满五百鞭子,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当然……前提是厉怀风他还活着!”
“你!”景南风眼角都要裂开,她忿忿地看了一眼鬼面,又心疼地看了一眼厉怀风,厉怀风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一寸好地方?抽满五百鞭子……这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鬼面,如果我说不呢?”景南风微扬着小脸,傲慢的双眼里,满是不屑,“做人不要太绝……”
“太绝?”鬼面好像听见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干笑两声,又猛地抓紧景南风的领口将她从地上提起,“南风……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么?你们双宿双飞,我在你后面拼命地追,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没让你亲手杀了他,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还要怎样?”
“给我面子?”景南风丝毫不惧他,轻狂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会照你说的做,你又能奈我何?”
鬼面没想到……景南风性子这么刚性!不过……他可不可以理解成,其实南风并非他想得那样……那么爱厉怀风?
“你不做,不怕后悔?”鬼面说的话半真半假。
景南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扫向厉怀风,“鬼面,你何曾见过我后悔?”
“好吧,如你所愿。”鬼面爱怜地将景南风放下,见她站不稳,他还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下一刻,他迅速抽出身后一手下腰际上的消音手枪,电光火石之间他朝厉怀风射去。
“不!”景南风大惊,刚要抱住鬼面拿枪的右手时,鬼面已经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厉怀风大腿受伤,他却只是眉头轻轻一蹙,并不见厉怀风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可是大腿处传来钻心般地疼,让他几乎咬碎一口牙。
“鬼面你疯了!”景南风怎么也没想到,鬼面所谓的“如你所愿”就是她拒绝用鞭子抽厉怀风,那么他就要开枪,直至开够到五百发子弹才可以一笔勾销。
“南风,你……接不接?”鬼面重新将鞭子递过去,南风却望着鞭子,咬唇挣扎。
从来不知道,一分钟的度过,竟然也会有如此揪心连命的疼痛之感。
“拒绝?那好吧……”鬼面见景南风犹犹豫豫,她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鬼面迅速地开了第二枪,正中厉怀风的脚背。
“不!”景南风抢过鞭子,鬼面哈哈大笑,“南风,你不要跟我对着来好不好?”
“你不是人!”景南风瑟瑟发抖地接过长鞭,好像她手中的东西不会鞭子,而是厉怀风的命……
“好了,开始你的表演吧!南风……如果你故意手软,我是不会让厉怀风好过的哦!乖……”鬼面轻捧住景南风的小脸,柔柔地吻上个她的眉心,又重新坐回原位。
此时,厉怀风忍着巨大的疼痛,硬是吭都没有吭一声,他的额头早已沁出一层冷汗,却依然神色温柔地望着景南风,景南风挣扎在最痛苦的边缘,打或是不打,她真得不能选么?
“三……”鬼面开始倒计时,“二、一……”
几乎是“一”的尾音刚刚消失,鬼面手中的枪口,再次对上了厉怀风,这次……他要他的命!
“啪”地一声,景南风咬着唇,挥出了一鞭,正中厉怀风的胸口,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离开在她眼前绽放。
厉怀风却只是噙着温柔的笑,理解般地看着景南风,他微微翕动嘴型,说着无声的唇语:“别哭,没关系,不疼。”
这一刻,景南风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揉碎般的心疼,不仅仅只有心疼,更有一些其他她从未领略过的深情,在这一刻全部绽放!
鬼面双手不安地揉搓着,明明他的目的达到了,可为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不觉得刺激,反倒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不够狠,南风……你是等着我出手么?”鬼面在景南风的身后开始重新装入弹匣,景南风害怕鬼面又放冷枪,不得不忍着撕心裂肺般的苦楚,一次又一次挥鞭。
亲手鞭打自己心爱的人,景南风真恨不得这鞭子是抽在自己的身上。
倏然,景南风鞭子一扬,她拼出全部力气,咬着牙使劲抽向厉怀风身边的人,鬼面的手下吃痛,又不敢开枪,一时间场面气氛风云诡谲。
景南风并非要置人于死地,她只是不想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再挡住她的步伐,挡住她朝厉怀风奔去的脚步……
“怀风!”景南风紧紧抱住厉怀风的蜂腰,她明白他全身的伤,她一碰,怀风会很痛,可是她真的好想让他知道,她有多无助,多痛苦,多不舍。
整个别墅里的人,谁不知道鬼面对这个“景小姐”在乎得紧,可是现在……这个女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公然给鬼面带起了绿帽子!
只要是个男人,估计都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鬼面!
“景南风,这是你逼我的……”鬼面举起手枪,准星位置正瞄着厉怀风的心口处。
倏然,景南风突然回身,她慌乱不惊地挡在厉怀风的身前,冷笑地盯着鬼面手中黑洞洞的枪口,“鬼面,我被你用了粉色罂粟,活着或者死……意义已经不大。”
鬼面拿枪的手很稳,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景南风会知道他的阴谋。
“这是你的地盘,我妄想逃出去,是我低估了你。今天,怀风跟我栽在你的手上,我们认了!”
鬼面狐疑地“哦”了一声,尾音挑高,满是促狭的意思。“南风,你这是干嘛?跟我话别?”
南风眼角一沉,唇畔却扬起最美丽的笑,“你说错了,不是话别,是死别……”
“景南风,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老实回答我。”鬼面口吻突然变得很轻,仿佛穿越了千年的寂寞,生无可恋的绝望,盈满他整个人。
“你问。”
鬼面迷茫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刹那,那种感觉,让景南风想起一个旧人。
“景南风,如果今天……秦穆泽和厉怀风同时身陷险境,被人威胁,被人虐待,你只能救一个人出去,你会选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