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兰芷摇了摇头，她的头一动，口鼻之中便又涌出鲜血：“不，我要说，若是这时候不说，大约这些事情要被我带进棺材里。也不知奈何桥边，那孟婆有没有夫人这般好心，能听我唠叨这些陈年往事……”
她的双目无神，直直看着床帐顶，声音里无悲无喜，继续说着：“舅舅舅母虽然收留下了我，可毕竟还在气着爹娘留下的烂摊子，渐渐地，表哥也对我冷淡了起来。”
“那年，我刚十六，表哥读书不是很好，却依旧想要当官。他不知哪里寻到的路子，跟朝中的一位大人说上了话。那天他回来，便跟我说，让我去藏香楼当琴女，说是那位大人用得着我的话，会给表哥一个小官做。”
筱兰芷说到这里，扭头朝着苗豆儿笑了一笑：“我当时真的想到了死。筱兰芷虽不是大户千金，但也是父母掌上明珠，竟被未婚夫送去窑子，那种心情，大约夫人这辈子是不会体会到的。”
“不过好在，我在藏香楼也没受什么委屈。也确实像是表哥所说，去了只是打探消息，并不有什么损失。只是自那之后，表哥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筱兰芷自嘲一笑：“他嫌弃我。嫌弃我啊……”
苗豆儿心中一疼，却也没有话说。
“后来，新皇登基，藏香楼没了用处，我也就出来了。当时舅舅家已经家道中落，我回去时，没人给我好脸色看。不过，表哥还是要了我。我想着，若是生下一男半女，大约表哥就会回心转意的。表哥读书不行，当时送我去藏香楼换来的官位，他嫌弃赚的饷银太少，没干多久就不干了。家里越来越穷，表哥的脾气就越来越大。整整大半年，他唯一一次又对我微笑的时候，便是让我来贵府门口跪着的前一日。”
苗豆儿心里一顿：“你表哥……不是被抓走的？”
筱兰芷笑得有些凄凉：“抓走？他没被抓走，他是自己找上去的。马府给了表哥五百两银子，表哥就同意让我这么做了。表哥还跟我说，若是我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表哥每个月还有五十两银子可以拿。”
苗豆儿心中一阵怒火直冲脑门：“就为了这些银子，便将你和他亲儿子送来安期王府受这样的冤枉？”
“呵呵，后来的事情，夫人您都知道了……只是我那孩子，也是马府送信来，吩咐我自己吃药弄掉的。据说是给了表哥三百两银子做补偿……三百两银子，我的孩子就这么被我亲手扼杀了，他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眼他这狠心的娘亲……”
“你怎么这么蠢！为了那种男人，你……你何苦！”
“他是我表哥，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命运啊……我的命运让我这么做，我还有旁的法子吗？”
筱兰芷面色越来越灰败，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她的双眸之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夫人……兰芷快要去见爹娘了，兰芷求您一件事。”
“你说……”苗豆儿胸口堵地慌，她赶紧答应。
“兰芷求您，将我葬地远一些，牌位上莫要写徐筱氏兰芷，我不想冠他的姓了，我想死地自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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