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一月,正月十五。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喜欢算阴历月了,冷泽天为此和我发过很多牢骚,但是说了好多次,我都没改掉这个正在形成的习惯。虽然不情愿,但是我还正在把自己带入一个斗魔界术者的角色,越来越多的习惯在形成,越来越多的观念在改变。或许我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神棍了吧。

在逃亡的日子里,我开始用黄三儿教我的一些小法子在走过的路上不断制造一些小陷阱、小麻烦,试图拖住追杀我们的人。用冷泽天的话来说,我真的要变成一个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了。

不过好说歹说,我们三个终于到了杜疯子家了,这一天正是元宵节。刚到杜疯子家的时候我挺震惊,这么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竟然有所谓的蛊师?杜疯子家境挺好,住在一个高级小区,他的父亲是一名部队军官,母亲是一位中学教师,我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家庭里杜疯子的奶奶是一个摆弄蛊术的人。

这个小脚老太太乐颠颠的给我和冷泽天拿着各种瓜果糖茶,我和冷泽天面面相觑,心中的怀疑再一次上升了,这位奶奶可靠么?杜疯子和他奶奶一样兴奋,拉着冷泽天问长问短,充分体现了战友之间的深厚友谊。

我却是心急如焚,罗辰还扔在外边的旅店里,而且杜疯子的父母看我们的眼神很怪,其实想想也是,我俩大过年的跑到人家里来了,这居心肯定不纯……看着杜疯子和他奶奶啰啰嗦嗦个没完,我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厚着脸皮吃过晚饭,杜疯子的母亲已经不止一次打探我们为什么大春节的跑出来了,我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了,桌子下面踹了冷泽天好几脚。冷泽天也不傻,一开始或许真的沉浸在战友相见的快乐之中了,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不对了,我们现在实在太尴尬了。吃过饭,我和冷泽天告辞了,走之前,冷泽天一再暗示杜疯子我们有急事相求。

回到旅店之后,罗辰正在折腾,吐的满床都是,他虫蛊发作的间歇时间越来越短,已经从之前的十二小时一次缩短到六小时一次了,而且时间也开始变得紊乱。我和冷泽天忍着恶心收拾了床单上的血迹、呕吐物和可怕的虫子。收拾了一会,把一大堆脏东西塞进口袋准备扔出去,一打开门,却看到杜疯子和他的奶奶站在门外。

“这里虫子的味道好大啊。”杜疯子的奶奶开口说,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堆积的更深了。

“哎呀,杜奶奶你都感觉出来了?真是救星啊,快进来吧。”我一看这情景,顿时感觉心中狂喜,这小脚老太太绝对有点本事啊,竟然自己就觉察到了这里的情况,这事有门!

把一老一小迎进门,罗辰的虫蛊发作也刚刚结束,但是任谁看都知道这家伙不正常,且不说那惨白惨白的脸色,刚不是满身的伤痕已经让人不忍直视了。

杜奶奶也不多废话,进屋之后就走到窗户前拉上了窗帘,然后让我们烧开水,旅店里有那种便捷快壶,很快就烧了一整壶开水。我以为杜奶奶这是要行术驱虫了?却不想这老太太先用热水洗了手,然后竟然脱下鞋洗了洗脚。估计杜疯子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奶奶行术,我们三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太太清理个人卫生,忙忙呼呼洗了十多分钟才结束。

“奶奶,这是咋回事啊?”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太太不是有洁癖吧。

“你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么?我这么清洗手脚是要去除我身上特殊的味道,否则对付你们的人肯定也来对付我老婆子。”杜奶奶口出惊人,难道我们已经被暗中监视了?不可能啊,我俩明明已经万分小心了,而且作为退伍军人的冷泽天也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我们怎么会被人盯上呢?

“两个粗心大意的后生啊,你俩还真别不信,老婆子我现在就知道,找你们麻烦的有两个人,都是蛊师,一个是虫蛊师,一个是梦蛊师!”老太太再次震撼了我。

“奶奶,我信!我信!你能帮我们么?”我急切地问。

这一问,老太太倒是不知声了,光着脚丫盘腿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头不抬眼不睁的沉思模样,半夜也不搭理我们。看得出来老太太也犯难了,她肯定知道对面的来头不小,自己轻易卷进去不是明智的选择。老太太不知声,不代表杜疯子也跟着沉默。这哥们确实有一股子疯劲儿,看他奶奶刚才洗手洗脚的,也有样学样,直接用老太太用剩下的水开始洗脸……

我已经看愣了,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别人的洗脚水这么仔细洗脸的,一边的冷泽天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估计他们以前一起当兵的时候一定有许多精彩的故事。杜疯子洗完了脸开始洗脚,杜奶奶实在看不过去了,一个烟头弹进了水盆里,正好烫在了杜疯子的小母脚趾上。

“你们别看我家紫峰实惠就以为我肯定帮忙,你们惹到了什么角色自己也该清楚。”老太太轻声细语地说,话里却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亲奶奶啊,就是我不实诚你也得帮忙啊。”杜紫峰,也就是我们可爱的杜疯子同学以奇怪的角度一句话让杜奶奶的威严变得滑稽。

杜奶奶十分幽怨地看了杜疯子一眼:“嗨,谁让我是你亲奶奶呢!”

大概,杜奶奶这是答应帮忙了吧?不过她却没有直接动手干什么,而是又拿出一根烟,开始给我们讲了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情。

杜奶奶的话:

我要说的啊,你们可以当成笑话听,也可以当我在这解闷。这话我只能说一遍,我要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蛊术。

蛊,这个神秘的词语从古至今,不知传承了多少年,说其他人们会想起许多形容词:恐怖、残忍、阴毒……没有人会用正面的字眼去形容它,尽管外行人对它的了解实际上很小很小很小。以百分之一的理解去概括事物的本质,这种事情挺可笑。

蛊,人们最通常的解释是把一大堆毒虫子放在一起,让它们相互厮杀,最后活下来那一只就是骨重。实际上这种说法是正确的,但是虫蛊只是千变万化的蛊术中的一种。蛊术大体可以分为两种,物蛊和非物蛊。虫蛊属于物蛊中的一种。

顾名思义,物蛊就是以实际存在的事物为基础制作的蛊,反之的非物蛊就是以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行蛊术。前者的着重点更倾向于蛊,后者却着重于术。但是蛊术的行术原理确实相同的,行术模式也是一样的,有得必有失,杀敌必损己。

这也是我不想帮助你的原因之一。说白了我不想在晚年还卷入这种事里来,一来我儿孙满堂,但是却没有一个蛊师,他们都是普通人,我不想他们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伤害。二来我岁数也太大了,手上的活计也不灵魂了,而且行蛊术必先伤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帮上多少忙。不过我这亲孙子都这么嚷嚷了,我舍下这老脸也得帮点忙不是?

咱先说这孩子身上的东西。他身上的是虫蛊,还是很恶的虫蛊。说到这里我还得说一下蛊术的程度问题。厉害的蛊术不一定是以强大的毒虫为方子,蛊术的强大与否在于蛊师的功力。单拿虫蛊来说,真正的高手用路边的蚂蚁都可以杀人,而相同的蛊在不同人的手里使用其效果程度也是不同的。这孩子身上的应该是九伤祭死之蛊,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虫蛊,再加上行术的人功力高深,所以他身上的东西很恶。

九伤祭死不难解,百分之八十的虫蛊只要是驱除掉受害者身上的虫子,术就可以解了,但是蛊虫已经造成的伤害,却是难以弥补的。这孩子已经是遍体鳞伤了,虽然肉眼看来没有致命的伤口,但是却已经把身子折腾虚了,估计即使治好了以后也是个病秧子。而且他的心里也遭受了巨大的创伤,保不准整个人的精神都被这蛊击垮了。

杜奶奶长叹一声,和我们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可谁知他话音刚落,一直瘫软在床上的罗辰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手还一个劲的比划。虽然我听不清他说的话也不懂手语,但是我知道罗辰所要表达的情况——极度的仇恨。他渴望康复,然后以残忍百分的方式去复仇。

罗辰的狂热也让杜奶奶诧异了一下,而一边的杜疯子更像是犯瘾了的的烟民,在地上一个劲转圈圈。最后杜奶奶犹豫再三,满脸坚毅的点了点头,她答应我们了!老人家这一点头,就不仅仅代表要帮助罗辰驱虫了,更意味着接下来的事件,她正式插手了!

这里小小说明一下,之前忘记了童遄口中的一月是阴历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