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捡了两样精致的点心递给萧婉容,笑道:“一大早就过来,只怕还没用早膳吧。莲子糕清爽益口,玫瑰酥酥脆香甜,你先吃些垫垫胃,免得伤了身子。”
这是不让她再多言,以免得罪人的意思。
萧婉容领情,上前恭敬的接过点心,端正感激的给老太妃行过礼后便百事不问,只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喝茶吃点心顺便看戏。
张王妃虽然也觉察出了事态不对,可却也没慌乱,一张脸上依旧是和蔼亲切的笑,通身温和的执礼候在屋子中央,等着老太妃示下。
老太妃看了朝张王妃点了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她:“为婉容梳妆配衣的丫鬟是你送过去的?”
张王妃点了点头笑道:“前几天香姨娘过来请安,正巧碰见的儿媳为婉容准备房中丫鬟,当时各处的梳妆、配衣丫鬟都没有富余,妾身正是为难。
香姨娘明白其中原因,便乖巧的说她身边的桃红、柳绿也还得用,不过她现在有孕在身也梳妆打扮的时候也少,空着也是空着,不如退回来给了婉容使唤。
妾身当时虽觉得她委屈,却也感念她识礼数,懂进退,后来亲自考教了两回,发现这两个丫头也都是有本事的,所以才没多加阻拦,安排在了婉容房里。”
这话说得高明,既撇干净了自己的过失,又将两个丫鬟设计陷害萧婉容的罪责全都推到了香姨娘身上。
你瞧,她们原本就是香姨娘的丫鬟,香姨娘前脚争宠,她的丫鬟后脚就给萧婉容准备了这么大个陷阱,这不是主仆一心要给才进门的新夫人一个下马威是什么?
萧婉容将一块莲子糕放进嘴里,虽然是抽了苦芯的链子,可吃在嘴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抬头朝面不改色的张王妃看了一眼,见她不慌不乱,镇定自若进退有度,心里就来了兴趣。
这个婆母果然比侯府的大夫人高了一个等级不止,如此知人善任,又懂得借力打力的人,往后交起手来只怕要多费些心力脑力。
张王妃却依旧规规矩矩的等着老太妃的下文,即便感觉到萧婉容看她,她也是头都不抬,半点眼神也没往她的方向瞥。
老太妃听了她的说辞,浅淡的嗯了一声,而后道:“既然能如王妃的眼,那两个丫鬟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当你面有惊人之才,背转身就庸俗不堪,只怕中间的事情不简单。如此狡猾又擅长算计的丫鬟,却是再不能往婉容身边放了。
全数撵出去吧,至于婉容身边的人,用她用惯了的也好,人手实在不够了再到老身跟前来要人就是。
至于王妃现在派过去的丫鬟,也由着婉容调配吧,她自己过日子哪里放什么人才用得顺手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你说是不是?”
一出手就折了两枚棋子,张王妃心里哪里能高兴。可老太妃已经说了话,再多做狡辩未必能保住那两个丫鬟,说不定还要将自己搭进去引起老祖宗怀疑。
于是,她端庄的朝老太妃行下一礼,乖顺道:“母亲思虑周全,一切就依照母亲吩咐的办吧。”
萧婉容赶忙起身谢恩,张王妃看她的眼神竟也没有半点的不悦,反而亲热的拉起她的手道:“那两个丫鬟的底细我也不甚清楚,如今看来却是我思虑不周,险些坏了你的大事。
不过婚事仪程复杂,府中杂事有多,我也当真分身乏术,这些疏漏还请婉容莫要放在心上,省得伤了我们婆媳之间的和气。”
瞧瞧,多谦虚知礼。婆母给媳妇道歉,在当时那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好不好?
能屈能伸,这个王妃当真不好对付。
萧婉容心中感叹,面上却也半分不显,虚与委蛇的和张王妃说客套话,左不过是表现深明大义,心胸宽阔。
老太妃看这出戏看得很是无趣,正要提香姨娘的话头,门外丫鬟已经打起了帘子,进来回禀道:“三爷来了。”
徐庄是顶着一双熊猫眼进来的,那一身的疲态不消开口大家也都知道他昨晚上没有休息好。
老太妃一看他这个样子就心疼得不行,没等他请安就赶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花屏还过来回话,说香姨娘那里没有大碍,既然没有大碍,你怎么就成了这幅德行?”
徐庄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颇有些心虚的往萧婉容的方向看去。
看他那模样,再联想到他寻常的风流名声,猜到了什么,老太妃冷冷的横了徐庄两眼,再看萧婉容,又觉得这么好的姑娘跟了自己这不上进又不着调的孙子,实在有些埋没。
心中有了歉疚,再想到她一进府门就遭人算计,心里更是不好受,暗自决定往后要多照应着萧婉容些。
等徐庄向长辈行了礼,萧婉容便起身去给徐庄行礼。
可一看见他,她心里就十足的委屈,尽管明白这中间肯定有苦衷又原因,又徐庄不得不做的理由,可一想到香姨娘那三个字,想到徐庄在香姨娘屋中可能发生的事,她心里就酸涩得难受。
然后,再没有办法温柔甜蜜的看着他的眼睛,风度翩翩一步一诗的朝徐庄行礼。
徐庄见萧婉容不但待他疏离,甚至连看都不正眼看他,心里也是难受。可当着众人的面他没办法解释,只得将心中难受强压下来,规规矩矩的还了萧婉容的礼。
看他们之间完全没有新婚夫妻的感觉,老太妃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她心里有话要和徐庄说,便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对身边的丫鬟道:“王爷出去散步,怎的还没回来,你捉着人快些去请。”
原来老太妃在为萧婉容断官司的时候,王爷甚觉无聊借口出去了,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本来就只能是晚辈等长辈,没有长辈等着喝晚辈敬茶的道理,萧婉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丫鬟出去叫,王爷倒也回来得快。
他一双精明的眼睛往徐庄身上扫了一眼,看见他如此颓废状态,心里就升起了不悦,张口就训:“看看你多大的人了,不知进退礼仪也就罢了,如今却连尊卑……”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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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适时的咳嗽两声打断了王爷的话,然后用眼神示意丫鬟准备敬茶的茶水,这才道:“你这步散得可好?若不是老婆子遣人去寻,只怕婉容要敬你一杯茶喊你一声父亲,还得多等上两个时辰。”
你说你儿子不懂礼法尊卑不分,你自己又做得有多好?在老身面前就消停点吧,我到底还知道为你留点脸面,你若再不知进退,伪娘当着你儿媳的面训斥你,估计你脸上也要不好看。
这短护的,也太明显了。
徐庄超老太妃投去感激的目光,王爷却一声都没反驳就安静了下来,张王妃更不消说,自是扮演着贤妻良母,见惯不怪的半声不吭。
张王妃既然将徐庄当了眼中钉,抓到了他的错处却又不趁热打铁。
不消说,定然是老祖宗紧护着徐庄的功劳,这种护短的场面在王府只怕不少见。
萧婉容更明白了王府局势,同样一脸端庄没说废话,只等丫鬟端了茶来就和徐庄一起规规矩矩的向父母亲敬茶。
敬一杯茶得一个红包,王爷是粗线条的人,准备的都是金银财帛大额银票,萧婉容掂在手里,明白了王爷并不是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张王妃的给的礼却有些意思,锦盒一开,里面是全付赤金打造的精致头面,无论是花色还是镶嵌的宝石,那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么付头面下来,少说也得花上三千两银子,作为继母,能给儿媳这么重的见面礼,也不知道是昭示她对徐庄的疼爱重视,还是想给萧婉容一个下马威,告诉她:即便我是填房又怎样?如今整个王府都是攥在我手里的,我想厚待谁,出手千两也是随意,我若想苛刻谁,哼,也不过翻翻手掌的事。
萧婉容接了锦盒掂在手中,却立马敏感的觉察出了东西有异常。
这么付全须全尾的赤金头面,不算宝石也至少有二百来两黄金,可入手的重量却远远不足。
看来这些东西都是空心的,而且金片还出奇的薄。
萧婉容心中不停思量,面上却没显示分毫。将锦盒递给丫鬟让她先收好,而后又向老太妃敬茶行礼。
老太妃一个眼神,丫鬟又将先前换下去的礼盒换了上来,里面的东西自然贵重精奇,看得张王妃很是有些眼热。
礼仪完成,王爷却没消了气,他不敢当老太妃的面数落徐庄,只得袖子一甩,威严十足的道:“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徐庄有些着急的朝萧婉容看去,一副有话要和她说的样子。萧婉容却是别开脸不去看他,一副心中十分不乐意的样子。
此情此景落在张王妃的眼里,却是遂了她的意:嘴上说得再深明大义又如何?到底这天下没有能容忍丈夫在新婚夜歇在姨娘屋中的女人,只要心里有了嫌隙,后面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她唇角缓缓勾了起来,心里再不为刚才折的两颗棋子气闷。
日子还长,好戏还在后头,给她个新媳妇颜色瞧,那还不容易?况且,还有四爷和四夫人呢,有他们帮手,成功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庄就是再不乐意,也只得跟着王爷走了,临走前还不停往萧婉容这边看,那小模样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似的。
老太妃看着心疼,同时也明白这个孙子还是看重萧婉容这个媳妇儿的。有心做个和事老开解萧婉容两句,张王妃却率先开了口:“婉容才进家门,也该见见妯娌。一会儿四儿媳妇也该来请安了,媳妇带婉容先行告退。”
见妯娌是正途,老太妃没有拦着的理由。
可张王妃那个四儿媳……呵呵,又不是盏省油的灯,只盼一会儿相见,婉容不要吃了亏才好。
毕竟那可是张王妃亲生儿子、亲儿媳,有心打压萧婉容的话,几人联起手来,只怕氛围没办法和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