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反间计很悬

昭阳殿,寂静无声,香炉烟云缭缭,栗良娣闭上眼很认真地享受这香味带来的安宁;杵在一旁的是月莹,她汇报情况后一直等待栗良娣下一步计划,可是偷瞄一眼栗良娣,似乎听了之后,并没有令良娣兴奋。

深深呼吸,慢慢吐气,这么折腾了一会儿,栗良娣才缓缓地睁开眼;月莹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眼神闪烁看似浮躁。

“以前呢,我总是莽莽撞撞。”栗良娣舒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学着看了一些古书,我反而平静了许多。”

“良娣好学,是奴婢们学习的榜样。”

“这是沈太医献上来安神定心的香料,改明儿我送你一盒。”栗良娣有意无意地说:“前段时间不是说晚上总睡不着吗?算算,你也不小了,身体怕是更不上咯。”

月莹尴尬地垂首:“多谢良娣关心。”

东说一句又扯一句,栗良娣并不急于把话题转移到关键事情上面,可见如今的她的确是成长不少;战术不外乎知己知彼,手段之高不在于取胜一时,而是一定要一击即中,绝不能给对方一个翻身的机会。

“别以为观察了几天你们就真的看到了什么。”栗良娣端坐着,面无表情地说:“她们那点小伎俩,骗得了你们,怎能骗得了我。”

月莹惊愕,抬头问道:“良娣的意思是说王美人她们并不是真正的反目?”

“她们两姐妹自小共患难,怎会无缘无故地说翻脸就翻脸?”栗良娣勾唇冷笑,狞厉地说:“她们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引我上钩呢。”

月莹咬着唇,蹙眉说道:“这么说来,王美人和熙美人根本就是做戏,哼,差一点就被她们骗了。”

“不。”栗良娣冷冷地说:“至少有一点没有骗。”

“难道良娣知道什么?”

栗良娣狡黠地笑了笑:“牵扯进来的周晨一定与她们有问题,我还是比较了解周晨这个人,他为人正直,脑袋一根筋,要说他连同王氏姐妹欺骗我,似乎不太可能。”

“良娣,那奴婢就从周先生身上下手。”月莹得意地说道:“这个人,应该不难对付。”

大雪初霁,其白如银,遥望园林,似是晶玉之地,虽不是金光灿烂,却道是银色辉煌;皑皑白雪中矗立露台,石凳石桌应有尽有,为了暖身,火炉在旁伺候,又有好几个宫女相聚在一起,与主子王美人聊得正欢。

正说着,丁香带着周晨前来,跪拜喝道:“启禀王美人,周先生带到。”

“周晨参见王美人。”周晨俯身,恭恭敬敬。

王姝定睛一看,含笑说道:“起来吧,周先生不必拘泥。”

“多谢王美人。”

王姝扫视一眼丁香,说道:“丁香,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与周先生说。”

“诺。”跪着的宫女全都站起来退下。

王姝伸伸手,客气地说:“周先生,坐吧。”

“多谢。”周晨避开与王姝对视,然后坐在离王姝稍微远一点的石凳上面,因为石凳上面有坐垫,所以坐起来也不觉得寒冷。

王姝莞尔说道:“周先生其实不必要那么紧张,不管怎么说,你我还是朋友,难道真要弄得相见是仇吗?”

“周某不敢。”周晨抬头看着王姝说道:“我也没有这样想过,王美人千万不要误会。”

王姝会心一笑,此时正好桌上煮着茶水,白气蒸腾,仿佛丝毫不闻那壶嘴里飘出的咕噜声,越发起劲。王姝下意识伸手要将溢出水来的壶取下,可是周晨担心王姝会烫着,便站起来扑上去先她一步取下水壶;其实王姝比周晨更懂得,只是周晨太鲁莽,反而溅起了水滴,烫了他的手腕。

“周先生……”王姝惊吓地站起来,周晨摇头说道:“我没事。”说着,他从身上抽出锦帕,然后擦拭手腕处的烫伤,好在水滴不多,也没有什么大碍。

“试试这样吧。”王姝从地上捧了一点雪块然后

敷在周晨烫红的地方,她笑着说道:“小时候娘就是这样教我们的。”

“我娘也这样教过我。”周晨说道。

“对了,从未听你提起你的家人,不知道周先生家中还有什么人?”王姝好奇又问。

周晨顿了顿,淡定地道:“其实周某如今孑然一身,家中父母早年双亡,本来我也是个居无定所的人,不过现在有幸能在殿上身边,也算是祖上积德。”

王姝瞥见周晨手中的锦帕,一开始觉得眼熟,可是越来越觉得这东西似乎就是自己的。周晨发现王姝的疑虑,他心虚地捏着锦帕,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低着头尴尬地解释:“其实这块锦帕就是王美人的。”

“难怪我看着眼熟。”王姝恍然笑道:“可是为何我的锦帕会在你那里?”

“实不相瞒,这是当初我在中安宫受伤的时候你替我包扎时所留下的。”周晨定了定神,紧张地说:“本来应该找个机会还给王美人,只是……”

“你居然保存了这么久。”王姝幽幽地叹道:“东西我早已经以为不见了,既然你这么重视,我相信由你拿着,它会更加有意义。”

“王美人不会怪我?”

“我为何要怪你?”王姝怔然地说:“我感谢你,谢谢你一直如此珍惜。”

“王美人也是。”周晨释怀地笑道:“希望王美人也珍惜如今的一切。”

丁香心一沉,定睛一看,居然是芸梵伫立回廊中观察不远处的王姝和周晨;她很专注,以至于没有察觉丁香靠近,直到丁香走到身边,芸梵才慌张地回过神来,低着头呢喃:“丁香,你怎么来了?”

“那你呢?”丁香瞅了一眼园子里的情况,又问:“为何一直在此逗留?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如此关注?”

芸梵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只是闲来无事,并没有关注什么。”

丁香冷着脸,嗤笑地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在欣赏雪花,这个方向望过去正好能将王美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收归眼底,是不是露台还有比雪花更加值得你欣赏的东西?”

芸梵愕然仰起头,板着脸说道:“丁香,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哼,我就算守着王美人那又如何?这是我职责所在,万一王美人出现意外状况,我能马上知道,然后赶过去。”

丁香静了心,平缓地说:“希望你真是这样想。”

“不然呢?”芸梵白了一眼丁香,而后拂袖离去。

芸梵离开后,丁香也眺望过去,但是她看到王美人和周晨谈笑时无所顾忌的样子,眼眶中暗藏的心事更加的深沉莫测。

王姝终于体会到栗良娣当初为何喜欢丁香这把手,她梳头的技巧好比给头部按摩,非常的舒适,这种享受很容易上瘾,所以每回休息之前,王姝都会让丁香为自己整理发丝。

“王美人和周先生似乎是故交了。”丁香有意无意地说道。

王姝没多想,反而很坦率地说:“难道你忘了,当初我还在中安宫的时候,有一次意外,若不是周先生,恐怕现在已经不会有王美人了。”

丁香的手停顿了一下,偏着头又问:“奴婢记得了,好像那次周先生为了养伤在中安宫小住过几日。”

“嗯,好在殿下恩赐,太子妃也仁慈,所以周先生才有幸在中安宫养伤。”王姝说道:“当时我照顾了几天,直到周先生能安全地离开。”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渊源,难怪今日见到王美人与周先生相谈胜欢了。”丁香抿嘴笑道。

王姝心一紧,扭头问道:“你一直都关注着我们?”

丁香冷静地说:“不是奴婢,是另有其人……”

“谁?”王姝急问。

“芸梵。”丁香定神想了想,又道:“其实奴婢以为,王美人是为了感恩也好,友情也罢,多少还是不要再与周先生往来的好。”

王姝沉着脸,凝神地问:“此话怎讲?难道

我连交个朋友都不成了?”

“那倒不是。”丁香语重心长地劝道:“可是周先生不同,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当然他有殿下的口谕,进出皇宫都很自由,但是为了避嫌,奴婢以为,王美人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免得被人抓了把柄陷害了。”

王姝若有所思地叹道:“实不相瞒,这一点我当然有考虑过,可我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简简单单地说笑而已,又没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真是遮遮掩掩,反而引人怀疑。”

“奴婢当然相信美人,可事实上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丁香蹙眉说道:“在宫里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人言可畏的事儿了,但多半都不会有好结果。”

王姝不由一愣,随即扬起笑意,握着丁香说:“好吧,我听你的,以后我会注意些。”

“熙美人,王美人说了,身子不舒服,任何人都不想见。”芸梵拦也拦不住,王熙儿推开她,怒斥道:“让开点。她不舒服?我还不舒服呢。”

“我的好妹妹,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大火气?”王姝仪态万千,端着身子从寝宫步出,含笑唇间,有着难以琢磨的淡定。

王熙儿一见到王姝的淡然,立刻泄了半口气,她忿忿地叱喝:“我今天要跟你说个清清楚楚。”

王姝朝着丁香使了使眼色,而后丁香与其他宫女一起退出寝宫。

“我也有话要说。”王姝走近一步。

“我不要听你的教训,我只想说,我们到此为止,我不想牺牲别人来完成你所谓的反击。”王熙儿不顾形势,脱口而出。

王姝一怔,连忙扑过去拉着王熙儿的手,责怪地说:“你疯了,之前都好好的,你现在……”

“姐。”王熙儿挣脱王姝,转身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自私了,虽然我们和栗良娣有矛盾,可是人家周先生平白无故地牵扯进去,到时候万一真的出现纰漏,岂不是害了人家?”

“熙儿。”王姝沉着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成大事不能拘泥小节,况且我保证,绝不会伤害周先生半分。”

“可事实上你已经伤害了。”王熙儿忿忿地喝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单独邀请周先生,还和他叙旧谈笑,你这么做岂不是让周先生越陷越深?”

王姝恍然质问:“熙儿,你究竟是害怕我的计划,还是吃醋周晨对我用的情?”

王熙儿心虚地别过脸,一副小家子气的姿态,跺脚怒斥:“总之,不管是为什么,我都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当真?”王姝半眯着双眼,犀利地冷问。

王熙儿仍然有些后怕,她担心忤逆姐姐会不会惹得姐姐不高兴,于是王熙儿缓下刚才的语气,拉着王姝的手臂,以商量的口吻对其说:“姐,不如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不行,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我认定栗良娣也相信我们两姐妹反目。”王姝语气坚定,态度强硬地说:“你是我的妹妹,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对我也讨价还价了?你别忘了,从小到大,无论事情大小,都是由我为你做主安排,今日这事儿你既然一开始就答应了我,就不能再反悔,否则你就不是我的好妹妹。”

王熙儿赌气地撒开手,她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姐姐完全不理会她的感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会变成这样,口口声声说熙儿变了,其实真正变了的就是她自个儿;为了跟栗良娣斗下去,她简直忘了当初的贤良,如今的她与栗良娣有什么分别?看着,王熙儿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思及此,熙儿也不再多说,只是噙着泪,委委屈屈地离开了语花阁。

刚刚还盛气凌人,实则上,待到王熙儿愤然离去后,王姝也泄了气,瘫坐在垫子上;心事重重的王姝愁云惨惨,她何尝不担心?难道要前功尽弃?可是她不甘啊,既然一开始就摆出了阵,那么即使真要牺牲,她也只能忍着痛割了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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