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冬日已过,可栖台宫正如冷宫的冷,有一种宿命的感觉;兰落的美好年华在此度过,所以对于冷宫,她反而觉得十分亲切,回来看看就像是回家看看。
她知道,从今往后这里也是废后的家,她代替自己守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看看废后,并且告诉她在这个地方应该如何做才能熬下去。
薄蓉绮被人送到冷宫,她一直将自己关在厢房内,终日郁郁寡欢,呆坐在床榻前,不知道想些什么;兰落很快找到薄蓉绮所住的厢房,这是以前唐姬所住的地方,这样的凑巧令兰落冷笑,打从心底的冷笑。
“奴婢兰落特来看看废后娘娘。”
薄蓉绮没什么反应,目光呆滞地注视地板;兰落也不慌不忙,走近一步轻笑地说:“奴婢知道娘娘能听到奴婢说话,所以请娘娘记着,这栖台宫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薄蓉绮淡淡地说。
兰落一怔,敛了笑意,认真说道:“你说得对,也许在栖台宫,你才真正安心。”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奴婢不明白娘娘什么意思。”兰落别过脸,冷冷地说。
薄蓉绮抬眸望去,突然跪在地上,沮丧地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装作太皇太后来害我?”
“奴婢是兰落,刚才说的很清楚。”兰落瞪视薄蓉绮,厉声喝道:“废后娘娘,每个人都痛恨你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在一个已死的人身上,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越是没有人同情,反而招人鄙夷。”
“因为你用迷香控制我的思想,害得我以为太皇太后吩咐我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你自己也承认,你心里有多怨愤,其实真正的你根本就不是那个什么贤良淑德的好皇后,这个虚名才是你一生悲剧的源头。”兰落咬牙切齿地说:“奴婢不过是挖掘你的内心,真正害你的是你自己的心,不是奴婢。”
“你巧言善佞,所有人都被你骗去,你究竟有何目的?”薄蓉绮恨恨地质问。
兰落定了定神,不以为然地说道:“娘娘放心,奴婢很快也会来冷宫与你相伴,奴婢没有什么目的,奴婢生无可恋又孑然一身,荣华富贵对奴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薄蓉绮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第扑上去,怒不可遏地质问:“为何,那你为何偏偏找上我?”
“因为你是皇后。”兰落直言不讳地说:“是一个不得宠又一文不值的皇后。”
“哼哈哈。”薄蓉绮冷笑说道:“好一个一文不值的皇后,所以连你这样的宫女也都敢将本宫玩弄于股掌之间。”
“无论你怎么说都好,总之事已至此,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这个废后,而奴婢,很快就会来服侍你,在你余下的日子里,奴婢会好好侍奉作为补偿。”兰落坚定说道:“所以务必请废后娘娘你保住自己的小命,否则到时候
你恐怕没有机会折磨奴婢以泄心头之恨了。”
薄蓉绮斜睨一眼兰落,大惑不解地喝道:“你真是奇奇怪怪,既然知道我对你痛恨至极,那你又偏要再入冷宫?”
“这是奴婢的宿命,正如娘娘的宿命就是这辈子都只能空有富贵而郁郁不得欢。”兰落毫不客气地数落,令薄蓉绮恨得咬牙切齿无地自容。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你最好也不要再来冷宫,我宁愿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你。”薄蓉绮负气地责骂,转身不愿再多看一眼,以自取其辱。
兰落闭上眼松了一口气,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栖台宫。
柳意领着张鸥进入漪兰殿,王姝恭候多时,张鸥不敢直视王夫人,毕恭毕敬地俯首请安,客气几句之后,王姝道出召见张大人的目的。
“想必张大人是知道皇后娘娘的事情。”王姝凝重地问。
张鸥顿了顿,点头说道:“娘娘的事情确有耳闻,不过陛下不愿再提此事。”
王姝平静地说:“我知道厌胜之术是宫中大忌,皇后娘娘一失足成千古恨,可是有些事情可能不被常人所察觉,而陛下因为痛心疾首反而忽略了也不无可能。”
“哦,这么说王夫人有其它见解?”张鸥心一沉,紧张地追问:“既然夫人有其它见解,何不找陛下问个清楚。”
王姝走到张鸥跟前,严谨说道:“陛下国事繁重,我也不想打扰,不过听闻张大人公正严明,对每件案件都务必调查得一清二楚,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嫌疑,那么我想听听张大人在这件案子上面有何看法。”
张鸥颔首说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情张鸥不便插手,并且张鸥所知不多,所以不敢大胆揣测,还请王夫人恕罪。”
“张大人不必这么说,我只是想跟张大人分析分析,绝不是威逼张大人。”王姝莞尔笑道:“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那么就找张大人问个明白,这样吧,我们就不说案情,就说说这个厌胜之术,不知道张大人了解多少。”
张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沉声说道:“启禀王夫人,其实张某根本就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厌胜之术的诅咒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张大人相信的是确确实实的证据,厌胜之术确实很难让人琢磨。”王姝深吸一口气,又道:“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其实我要找的就是相信证据而不是相信鬼神之说的智慧之人。”
“王夫人……”张鸥甚是不解,微微皱眉。
王姝安抚说道:“不知道张大人可否听说过,在去势的布偶上面若是写上被诅咒之人的名字,然后黏上对方的头发,是不是就能随意掌控对方的生死?或者说,将金针刺中布偶还能让被诅咒之人身体里长出一根金针,乃至对方痛不欲生。”
张鸥惊讶地反问:“王夫人怎会这样问?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张某从未听说有此咒语。”
“可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宫中。”王姝冷
静说道:“别说张大人不相信,就是深受其害的我,也不是很肯定这真的就是布偶作怪。”
“这,这实在太难以想象,凭一布偶岂能控制他人生死?”
“张大人是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虽然我们两人都觉得不太可能,但并不因为我们不相信事情就不可能发生,所以……”王姝犹豫地说:“王姝特意传召张大人,是想委托大人出宫调查清楚,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办法,用布偶真的能控制别人的生死,将被诅咒之人刺得遍体鳞伤。”
张鸥熟知事情可大可小,说不定与皇后娘娘的事情有关,于是沉重地应道:“卑职明白,王夫人请放心,卑职一定会找个江湖术士问个明白,或者说调查有没有这样的诅咒之说。”
“有劳张大人了。”王姝淡笑地说:“希望我们的疑虑都能有个结果。”
“没想到王夫人如此心细,身为受害人也会考虑周全,张某对王夫人真是佩服。”张鸥推心置腹地说道。
“张大人客气了,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含冤莫白,一辈子凄凄凉凉。”王姝想到薄皇后,心里沉甸甸的难以释怀。
张鸥退出漪兰殿时,兰落正巧走进,看到张大人令兰落心里一紧,不晓得王夫人又有什么打算,其实兰落很清楚王姝固执的性子,这在兰落心中留下警觉,若是王夫人要追查个没完,那她还不能放松下来。
返回廷尉府,张鸥对于王夫人所提的事情很是重视,他找来几个身边近身侍卫询问,得到的结果都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张大人,属下不明白,可是问问明白的人不就可以了?”
“你知道什么人明白?”张鸥兴致勃勃地问。
“听说长安城有个活神仙,算卦占卜那都是一绝,并且这个活神仙还不是什么人都见,要先看有缘人,才肯再见。”
“这种人会知道?”
“哎呀,都是差不多,多少也比我们清楚吧。”
张鸥寻思片刻,对属下吩咐:“那好,这件事由你去办,即刻将这个什么所谓的活神仙带到廷尉府,我要亲自审讯他。”
“这个嘛,大人,人家又不是犯人,怕是来了廷尉府反而什么都不肯说啊。”
“他敢。”张鸥威严地低吼:“哼,我最厌恶就是这些装神弄鬼之人。”
“可是大人现在不是有求于人家?”侍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那你说怎么办?”张鸥不耐烦地质问。
“依属下之见,还是将人约到茶室酒舍比较好,而且哪些地方说话也方便。”
“方便?”张鸥不屑地质疑。
“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压抑,那么他就肯定什么都会说了嘛。”
张鸥虽然有些极不情愿,可是属下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况且将这种人请到廷尉府,他还怕弄脏了自己的地方呢,如此一想,张鸥点头答应,吩咐属下先将这个人约到酒舍厢房再作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