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刘武入京朝见是宫中一件大事,并且这个非常时期,天子刘启也特别的重视;且不说梁王是窦太后的小儿子,所以一直深受太后的偏爱,当初文帝在世的时候,已经成年就国的刘武经常回到长安,并且所呆时间也不短,可见文帝与母亲窦氏的疼爱之情。
说到底,刘启也只有这么一个同胞弟弟,如今正巧因为晁错的“削藩策”弄的自己是焦头烂额,而弟弟入朝觐见,趁着这个机会,他想给弟弟弄个接风宴,一来讨好了窦太后,二来也算是拉拢了弟弟刘武所属的梁国。
知道小儿子要回京,最高兴的莫过于宫里的老太婆窦氏,她主办过不少家宴,可是就属这次最为盛大,其实嘴上交代窦婴要一切从简,可是窦太后不想寒碜了小儿子,还是让窦婴准备了不少儿子喜欢的东西。
长公主和栗妃娘娘早早就到了长乐宫,窦太后虽然看不见,可是她能感受到大家的喜悦,正如她的喜悦,整个长乐宫像是换了一番景象。
“这个我看看……”窦婴将宫女拉住,检查了她手中捧着的漆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放手说道:“你们要小心点。”
“诺。”
“下去下去,快点跟上……”
长公主看到里里外外热热闹闹,宫里的乐师也是整日都在奏乐,这番喜庆真是胜过了年庆。
“娘,弟弟回京,您的精神一下子就起来了。”长公主奉承地笑道:“今日看着您的气色,真是比我还要好。”
“呵呵,好不容易把他给盼来了,你说哀家能不高兴吗?”窦太后毫不掩饰对刘武的思念,叹息地说:“当初想多挽留他住一两天都不行,这次啊,一定要让他在宫里多陪陪我。”
“弟弟每次来朝见还不都是住进了长乐宫嘛。”长公主咯咯直笑:“但是有的时候国事也不能耽误。”
“有什么事情也能在长乐宫办好,走来走去的多麻烦。”
“娘,您总不能让弟弟禁足只能在长乐宫活动吧?”长公主揶揄地笑了笑。
窦太后认真地说:“哀家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啊,并且哀家也知道,你弟弟刘武肯定也是思念哀家的,说不定也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呢。”
“可是,可是陛下那里……”长公主收敛了笑意,犹豫地问:“陛下那里怎么说才好呢。”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窦太后想当然地说道:“陛下也是哀家的儿子,他要是喜欢,住进长乐宫,哀家也没意见。”
正聊着,王姝带着刘彘他们前来,长公主站起来抱起了刘彘,王姝跪下请安,窦太后让咏絮吩咐王夫人他们就坐,而长公主又抱着刘彘坐在了窦太后身边,小皇子总是惹人喜欢,坐在下面安安分分的刘荣盯着刘彘受宠,自己也无可奈何。
“柳意,你见过这个梁王吗?”王姝心思一动,小声地问。
柳意毕恭毕敬地说道:“这梁王就是太后的小儿子,也是陛下的兄弟,奴才有幸见过一两
次,不过梁王所属国是梁国,现在也不是经常回宫了。”
“我见太后这般欢喜,看来对这个梁王真是挺上心了。”王姝幽幽地说。
柳意悄声地道:“那可不,不瞒王夫人,奴才多嘴一句,这太后对梁王的宠爱甚至超过了陛下呢。”
王姝心一沉,扭头啐道:“你还真是多嘴,这话可不要对外面人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诺,奴才明白。”柳意退后半步,不再吭声。
“皇上驾到——”宫外晏南一声高喝。
刘启匆匆忙地走进长乐宫,其实他还带着梁王刘武一同前来,家宴的人到得都差不多了,就差陛下和刘武。
刘启进入后,宫里的人全都跪下来请安,而窦太后倚着咏絮,笑呵呵地说道:“是陛下来了?哀家怎么觉得还有个人啊?”
“儿臣叩见皇太后。”刘武往前一步,觐见道。
王姝跪在地上时偷偷瞄了一眼刘武,眉宇间果然与陛下有几分相似,不过相较陛下,却少了一点英气。
“武儿,是你吗?”窦太后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于是刘武扑上去,跪着握住窦太后的手,泛着泪光激动地说:“太后,是儿臣啊,儿臣来看您了。”
刘启扫视众人,叱喝道:“好了,今晚上是家宴,你们全都跪着像什么话,都起来吧。”
长公主站起来拉着刘武笑道:“弟弟,你看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很累了吧?”
刘武对着长公主,笑着说:“大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呵呵,瞧你说话。”长公主掩嘴笑了笑。
刘启走上前坐在窦太后身边,拉着太后说道:“母后,朕算是把弟弟给接回来了吧。”
“臣弟受宠若惊,实在是没有想到陛下会亲自出宫相迎。”刘武蹙眉感激地说。
窦太后一只手拉着刘武,另一只手拉着刘启,两个都是她的儿子,都是她的生命。
“陛下虽然是天子,可也是你的哥哥。”窦太后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哥哥去接弟弟回家,这有什么不可以,看到你们这样,哀家真是安慰啊。”
王姝瞅了瞅刘启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刘武,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梁王,可是凭她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陛下和梁王之间有种微妙的关系,也许是亲兄弟,所以感情就是这么好,可是会不会好得太过?王姝想不明白。
“好了好了,娘,您这样抓着弟弟,他如何喝酒吃饭啊。”长公主笑着说,其实窦太后一直拽着刘武的手,早早就松开了刘启,这样细微的动作被王姝记在了心里。
刘启亲自斟酒,将酒樽递给刘武,开怀地说道:“今晚上我们两兄弟应该是不醉不归了。”
“陛下,您亲自斟酒,臣受不起啊。”
“三弟,你怎么总是如此见外?”刘启一本正经地说:“娘也说了,今晚上是家宴,家宴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座的都是家里的人,什么君
臣,什么礼节,我们都不要去想,好好地坐下来吃吃饭喝喝酒,开心开心。”
“就是,陛下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顾虑。”窦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她一只手在空中抓了抓,咏絮扶着窦太后说道:“太后,您要什么?”
“哀家当然是要酒。”窦太后笑呵呵地说。
“娘,我这里有。”长公主将自己的酒樽递上去,没想到窦太后平时滴酒不沾,今天高兴得主动要酒喝。
窦太后端着酒樽,对着刘启和刘武说道:“这杯酒,是哀家敬你们兄弟二人,你们要答应娘,要一直这样和和睦睦地相处下去。”
“娘,您放心,皇儿将娘的话一直铭记于心。”刘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刘武顿了顿,莞尔笑道:“儿臣也是,一定谨记母后的教诲。”
敬酒之后,刘启又斟满酒,笑道:“朕算是明白了,这么久以来,母后一直也是心事重重,可是三弟回来,母后立刻就高兴,比朕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更加有成效啊。”
“一家人团团聚聚,这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窦太后直言不讳地说。
刘启沉默地点了点头,见此,刘武讨好地笑道:“母后,儿臣这段时间一定会多抽时间陪陪您。”
“嗯,你也说了是这段时间。”窦太后忧虑地说:“那过了这段时间呢?”
“这……”刘武瞥了一眼刘启,两人的目光有了短暂的撞击,不过刘武又很快避开。
窦太后很明显话中有话,除了刘启和长公主沉了脸,就连坐在下来的栗妃和王姝也变得战战兢兢。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只有窦太后开口说道:“其实呐,人是活的,这规矩嘛到底是死的,虽然说祖上的规矩一定要遵守,可是哀家总是寻思,祖上的规矩会不会有些无情了。”
“娘……”长公主心里凉丝丝的,觉出有点不对劲。
“其实哀家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落得双眼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了,想想也怪可怜的;不过娘知道,娘还有你们这些子女。”窦太后动之以情地说:“可是总有一点缺憾在心头,想起来就是那个痛……”
刘启伸手握住窦太后的手,想安慰可是话堵在嘴边又说不出口;窦太后紧紧地抓住刘启,又趁机拽着刘武的手,将他们兄弟俩牵在一起,紧张地说:“陛下,一家人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好办,你说是不是?”
“母后……”刘启心一颤,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味。
“陛下,其实哀家心里有个主意。”窦太后将刘启的话抢了过去,颤声地说:“你看啊,现在你也还没有立太子,不如让你三弟做储君。”
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吓懵了,连刘启和刘武也是措手不及,当然刘启是很想说点什么,可微启薄唇不知该如何是好;窦太后见刘启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你想想,反正是一家人,这样一来还能让梁国帮你支撑朝廷,重要的是,武儿就能常年守在娘身边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