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似乎在眨眼之间扑满整个房间,清狂没看真切,只是惹得咳嗽瞬间剧烈了起来。
“无碍,你出去吧”
雅致的小几上,香炉里的檀香已经燃尽,阳光打进来,正好齐齐打在五朵烫金莲花瓣上,发出熠熠之光。
“清狂喜静,素来不慕金银首饰或胭脂水粉之流,偏偏爱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这香炉虽不敢说价值连城,但胜在做工精致,典雅大方,所以送予你,不知清狂可还喜欢。”
清狂现下还记得当时皇甫绝的神情,从来不拘言笑的人那次居然亲自将这物什放在案桌之上。
清狂这般想着,又与眼前的境遇联系,咳嗽声不免烈了几分。
罢了,这件小玩意儿即使已不便燃香,放在眼前把玩倒也赏心悦目。
清狂把思绪收了回来,
“你家小姐呢?”
南宫落羽进了大厅里面也不着急进去,只是在炉子边细细翻着衣襟。
“回南宫公子的话,小姐在屋里。”
身上的寒气消失殆尽,南宫落羽微微牵动嘴角,抬脚向内室走去。
“狂儿,我方便进来吗。”
南宫落羽在屏风前站定,细长的手指轻描上面的一缕缕水纹。
“羽哥哥还有什么许不许的。”
柔柔的笑声传来,南宫落羽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几许,急忙信步走进。
身后的雪色衣襟正与外面的大雪甚是匹配,清狂从梳妆台起身,拉着南宫落羽坐到八仙桌之上。
就在这时,一股无名的寒风吹了进来。
“清狂,你脸色不好。”
南宫落羽正好将厚实的毯子在清狂身上细细裹了。
“没事,随便弄两幅汤药便好了,羽哥哥难道忘记我最擅长的什么了。”
“风寒可不要耽误了,不然就你这小身子骨,非得难受好几天不可,即便你是大夫,可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知道了,羽哥哥真罗嗦。”
“呵呵,你呀,调皮。”
“我调皮吗。”
忽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几乎要推翻薄如轻纱的屏风。
虽有厚实的毯子裹在身上,清狂还是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来,把毯子裹紧一些。”
南宫落羽一手帮忙将毯子向上拉了些,一手将锦盒里的蜜枣递到清狂嘴边。
两只手都不经意间碰到清狂散在肩头的发丝,南宫落羽的心头忽地用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羽哥哥,我没事。你大可不用这般紧张的,清狂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
清狂有意无意地向后挪动,嘴角含笑。
南宫落羽掌中的茶盏似乎都觉得僵直起来。
她轻笑,“羽哥哥知道,如今的清狂,已经长大了是不是。”
他顿了顿,笑道:“我知道这几日你一直郁郁寡欢,也大致了解原因出于何处。不过既然你觉得府内烦闷,不如先抛开包袱,我陪你外面走走。”
“好啊,我就知道羽哥哥对我最好了。”
眼前的女子双眼含笑,弯成小小的月牙儿,南宫落羽按下心头的不明之感,出了外厅。
内室里的檀香徐徐燃尽,空气里都是道不明的意味。
此时虽是寒冬,但年光将至,寻常百姓都出来置办年货,到处都能听到商家小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声。
大街上林林种种的嘈杂声更是此起彼伏,全然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
正当她出看着不远处的时候,南宫落羽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面纱。
“来,把面纱戴上。”
一来为了掩饰身份,二来怕再次着凉,清狂细细将丝巾在脸上抚弄平整。
身后的南宫落羽替她系好颈后的丝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一对挽着手正在摊位前挑选年货的夫妻。
那个妇人靠在夫君肩头,脸上满是笑意。
“怎么,清狂可是看上了那边的什么珍奇小玩意儿,我带你过去看看。”
从她的身后走上前,南宫落羽拍了拍清狂的肩,似要冲淡刚刚的不明意味。
“好啊,我们过去吧。”
一个面若桃花,一位优雅温润。
更巧的是两人皆穿一身白衣,加之方才暧昧却不足的场景,
自是吸引了好多路人的注意,人群中大多是暗暗的赞叹声,连正在那边琴瑟和谐的夫妻都转过身来。
“看,多么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快看。”
“若是我旁边有这么一位翩翩玉公子就好了。”
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清狂的脸上有一种南宫落羽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是积在胸中的闷闷之感。
“爷,那边围了好多人。”
就在这条街的不远处走来一个手持折扇的公子,单独看也足够俊朗令人赏心悦目。
俊逸男子,一眼便看到了欧阳清狂和南宫落羽。
看着眼前的两人如此亲昵的举动,身边的路人又品头论足。
皇甫逸轩的一双手紧紧攥住,整张脸都扭曲了几分,看着着实吓到了众人。
人在眼前,虽然素来与世子向来没什么交情,南宫落羽还是碍于身份,上前问了一句,“世子。”
皇甫逸轩冷冷瞥了眼南宫落羽,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清狂身上,神情阴沉,十分不悦,“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世子爷这话说得就好笑了,我为何不能跟他在一起?”
清狂笑呵呵的样子,态度却是疏离淡漠的很,看到对方皇甫逸轩的脸色黯然,心里除了轻蔑,再无其他。
皇甫逸轩皱眉,语气有些冲,“孤男寡女,难道你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羽哥哥,我们走。”
清狂颇为讥讽的扫了眼皇甫逸轩,随后不打算理他,拉着南宫落羽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南宫落羽!”
既然无法对清狂发火,那么,这个南宫羽落还有什么资格令他不痛快!
皇甫逸轩强忍住喷薄的怒意,只是用余光轻蔑地打量,“你可知清狂什么身份?也是你可以与之亲昵的?别忘记你的身份,不过是个商贾之子,哪有资格与她……”
“你够了!”
欧阳清狂双目如冰,眼里尽是厌恶之色,“皇甫逸轩,你闹得还不够吗?当初在宫里你陷害皇甫绝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如今你竟然又来寻找羽哥哥的麻烦?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不会在一起!皇甫逸轩,你若是知趣就赶紧滚蛋,若是不知趣,我便跟你撕破脸皮那又怎样!”
“狂儿,别冲动。”
感觉到身边的小人儿已经按捺不住.性.子,南宫落羽只得暗暗揪弄衣袖。
欧阳清狂看了眼南宫落羽,这才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压下了内心的恨意。
刚才,她差点压制不住内心深处对皇甫逸轩的强烈憎恨。
瞧着少女这般愤怒,皇甫逸轩心下有些慌乱。
为了不让彼此关系到最僵,他逐渐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听说你最近病在闺中怎么不好好休息,竟跑出来跟他在一起?”
“呵……”
欧阳清狂扫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十分淡漠。
皇甫逸轩被少女眼中的厌恶刺得心痛。
知道是因为上次在宫里的事情被她讨厌,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机会让她原谅。
只是今天,她绝对不能和南宫落羽这般亲昵!
清狂深吸口气,目光冰冷,“世子爷若是无事,我们便走了。”
“你要去何处。”
皇甫逸轩上前去拉清狂的衣袖,满脸的愤愤之色再也忍不住。
“本姑娘的私事,就不劳世子爷费心了。”
“你说什么?你竟然对我这般冷漠?清狂,你怎么变得这般冷血?如果是为了皇甫绝,你没必要这般愤怒,如果是为了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呢,你更不需要生气,这个男人身份低贱,哪有资格……”
“啪。”
一记脆响震在耳际,皇甫逸轩捂住半边脸,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皇甫逸轩,你让我觉得恶心,我看不起你。”
清狂没管他的反应,拉着南宫落羽的手就走了。
皇甫逸轩满脸阴沉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眸子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
……
……
天气依旧寒冷,不过清狂的精神跟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她本来就是大夫,这点小风寒根本不在话下,她把针灸所用的金针拿出来查看,正好小秋端着晚膳走了进来。
“小姐我在厨房给你炖了鸡汤,你看你虽然病是好了,气色还是有些苍白那。”
小秋边布菜边絮叨着。
清狂对于小秋的唠叨已经习以为常,听着心里温暖级了,“是是是,我的多吃点,不然浪费了我家小秋的手艺,岂不是罪过。”
清狂搁下手中的东西走到饭桌边坐下。
小秋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鸡汤递给她。
“小姐,你不知道最近府里都在传你跟南宫公子的事情。”
小秋把自己听到的说出来,两人的关系虽说是主仆,但是却更像亲人,所以说话言语间也没有那么多避讳。
清狂用勺子把碗里的鸡汤舀起来又到进去,来回反复让汤晾凉些,听了小秋的话她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一抬眼的时候眼角眉稍却变得狠厉冷冽,嘴角却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用管他们。”
小秋看着小姐的表情,不禁为那些说嘴的人捏把冷汗,自家小姐的手段她是知道的,绝对让那些人长记性。
忽然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敲的很急促,小秋刚开门门外的人便冲了进来。
“姑娘请您去看看王爷吧。”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静轩,只见他进门便到清狂的面前焦急的说道。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了?
“你起来,我又不是你的主子。”
“王妃,王爷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也不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家谁都不敢进去,怕王爷发脾气,姑娘王爷最重视您,还请您劝劝王爷。”
静轩向来淡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紧张的神色。
清狂冷笑了一下。
重视她?
重视她会三年把她丢弃在这王府中音讯全无?
静轩见她不说话心里更是着急。
清狂放下手中一口未动的鸡汤,“走吧,我去看看。”
她说完便起身走了,静轩也赶紧爬起来跟出去。
小秋一看桌子上的鸡汤,算是白炖了。
皇甫绝的房间门口站着他的近卫,所有人都目光忧憧的看着紧闭的门。
那道白色绝尘的身影一出现,大家就像见到救星一样。
清狂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门口,想起那天两人争吵时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
她轻轻的关上门,却在房间里感觉到些许寒凉,一回头原来是皇甫绝正站在窗前,冷风从开着的窗子吹进来。
冷寒背手而立,风吹起他玄色长衣还有如墨的发,他的背影依旧那样的挺拔单就这一个背影就会迷倒多少姑娘。
但是这个男人却永远不会属于谁。
“听说王爷使小性子了。”她清清嗓子开口,还带着些淡淡的嘲弄。
皇甫绝一听这清脆的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身影猛地一震!
有些不敢置信的转过身。
清狂乍一见他的样子心脏一阵莫名抽痛。
只见他昔日俊美冷凝的脸庞,满是憔悴眼角眉稍颓废落寞。
清狂张口,“你……。”
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十分复杂。
没有想象中的愉悦,也没有想象中的冷漠,反而觉得,惊诧之余,更多的是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