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可算回来了!”
白凤隐才一走进琳琅阁,林慕染就一脸焦急冲了过来,死死抱住她手臂不放。
“干什么干什么?松手我会飞啊?”白凤隐翻翻白眼,从怀里掏出回来路上买的一盒胭脂塞给林慕染,“喏,给你的。我看这颜色特别亮堂,你涂上一定能迷死那群人形银票。”
林慕染看也不看,嗖地把胭脂丢到一旁,皱着眉头气哼哼道:“都什么时候了,姐你还想着这些呢!知不知道我和夏班找了你一晚上?”
“出去散散心罢了,你们俩急什么?还怕我被坏人打劫不成?”
“谁打劫你是找死。我和夏班不是担心姐你,而是担心王爷!”林慕染忧心忡忡道,“昨晚姐你走之后,王爷突然旧病复发,还很严重呢!”
白凤隐脸色一白,倒吸口气:“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服了沈大侠拿来的药,之后好了许多。不过……”林慕染下意识回头看向二楼房间,故意压低声音,“沈大侠说王爷这是心病,须得能解他心结的人来医治,所以我和夏班把王爷抬到咱们琳琅阁来了。”
担忧表情僵在白凤隐脸上。
容定尘毒症复发忽轻忽重,重时可能会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这不代表他的脑子也会跟着疼坏……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她的性格,这种时候除非他要死了,否则绝不会主动跑过来再惹她生气。
白凤隐沉下脸,目光紧盯林慕染:“你什么时候学会跟夏班一起骗我了?”
林慕染紧张表情卡了一下,嘴角藏不住的抽搐出卖了她不成熟的演技。在白凤隐刀锋一样的目光打量下,最终林慕染一咧嘴,沮丧地老实交代。
“王爷的确在楼上呢,不过不是发病后被搬来的,而是我和夏班请过来。我和夏班想着要是能让姐你表露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点点对王爷的关心,也许……”
林慕染连表情带手势比划,试图让白凤隐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
然而,白凤隐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让他回去吧”之后,再不提与容定尘有关的任何事情。
“我要去趟窦家茶馆。白天你找人把我房间收拾一下,今晚我要回来睡。”白凤隐对垂头丧气的林慕染吩咐几句,正要离开时,二楼井廊传来容定尘的声音。
“不理我可以,要出去,好歹加件衣裳。”
白凤隐还穿着从绸缎坊借来的袄裙,看上去略有些单薄。
停下脚步闭上眼,她深吸口气故意不回头,冷起语气:“无妨。我正要去取一身朋友特地为我定做的衣裳,比这个暖多了。”
容定尘倚在栏杆上,淡淡目光望着她,掩口一声轻咳:“随你,你高兴就好。”
他不问她口中的朋友是谁,也不问为什么那位朋友要为她定做衣衫,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一样。这种漫不经心的回应让白凤隐有些恼火,皱皱眉头抬步继续往外走。
迎面,一个白到刺眼的身影迎面走来。
“白姑娘要去哪里?今天有贵客专为见白姑娘而来,还请白姑娘留步。”
“左大人?”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白凤隐冷得只剩下一脸冰霜,“左大人是来这里找死的,还是来这里找屎吃的?”
生气时,白凤隐言辞总会有些粗鲁、惊世骇俗,就连林慕染都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作为一个姑娘说出这种脏字实在不太合适。
左靖楼却没有在意,微微躬身,显出一副不同于以往的恭敬:“如我所说,今天有位贵客来琳琅阁,为的就是与白姑娘见上一面。还请白姑娘清空琳琅阁暂时关门,病退其他无关人士。今日所造成一切损失,京兆府将三倍赔偿。”
“这可真是怪了,一向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左大人怎么变得这么谦卑?”白凤隐抱肩冷笑,“我还真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人有如此大的面子,不禁能把左大人当狗一样使唤,还能支使京兆府给我赔钱。”
一个不期而至的吻,一整夜乱与烦交错,再一场为驱散烦扰刻意而为的寻欢取乐……过多繁杂思绪在白凤隐脑海里争斗不惜,让她变得有些迟钝,否则她一定会在左靖楼说出那番话时立刻猜到所谓的贵客究竟是谁。
而正是这短暂的迟钝,让容定尘先一步看破迷雾,向她发出预警。
“白凤隐,还不快跪下?”
容定尘一声厉喝,而后单手撑在栏杆上纵身一跃,衣袂猎猎翻响,眨眼间落到琳琅阁前堂地面,动作优雅利落。
而他下一个动作是按住白凤隐的头,用力往下压去。
“跪下。”他以旁人难以听见的微小声音低道,“是皇上。”
一刹,白凤隐如五雷轰顶。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与容萧夙再见的场面,甚至翻来覆去预想自己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做、怎么掩藏、怎么不动声色。
唯独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得如此之早,且是他主动出现。以至于她仍然在恍惚着,怀疑着,直愣愣看向前方,越过左靖楼肩头望向门口缓步走来的庄重身影。
真的……是他吗?
“凤隐。”容定尘又低唤她一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双墨色凤眸随着前方身影走进变得越来越深邃,终于忍不住微微侧头朝身边看去,入眼的确实让他为止错愕的一幕……白凤隐失魂落魄站在那里,就像一根木头,而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一点血光从指缝中渗出,随着颤抖慢慢蔓延。
她在发抖。
是喜,是怒,是气,还是怨?
容定尘没时间理会她的颤抖因何而来,剑眉一沉,低下头薄唇紧抿,噗通单膝跪地。
“白凤隐膝盖有疾不能行跪礼,微臣愿代她向皇上致敬,望皇上网开一面,莫追究她不敬之罪。”
他的声音清亮有力,平淡从容,竟将白凤隐从混沌中唤醒。
白凤隐缓缓扭头,低头,目光落在他忍辱负重跪下的背影上,忽而喉咙一痛,又酸又涩……她记得他说过,因为特殊身份与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他面对容萧夙本来是不用下跪的。
心高气傲如他,这耻辱一跪,只是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