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拿着手机上楼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心虚。
回到房间,靠在床头,喝了半杯水,缓了口气,感觉心虚不那么明显了,才点开手机的屏幕锁,按了拨号键。
手机置于耳边,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彩铃曲目,杜若半闭着眸,装作假装欣赏的样子,其实脑子里正盘算着电话接通时,她一定要把语气渲染的若无其事。
心里建设刚刚做好,电话也接通了。
“喂。”
“开会呢。”
杜若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其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手机里已经传来了嘟嘟的盲音。
“挂了?”怔愣了半秒,她的表情有着不自知的出乎意料,目光盯着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看着屏幕上还亮着的光,想着这个不足一秒的电话,品味着仅仅三个字,男人语气里那不容忽视的冷硬态度,虽然发脾气是在意料之中,可是这脾气,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悄悄吐了吐舌头,她心里暗暗腹诽,“怎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啊?”
怎么办?
杜若咬着下嘴唇,目光凝在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想对策。
要是在家,她在他身边,两人当面锣,对面鼓,她总有办法哄他高兴,哄着他不生气的。
可是这会儿,她在B市,他在S市,她就算是想赖在他怀里撒娇耍赖,也没机会啊?
要不,再打一次?
目前来说,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杜若握着手机的手不由的紧了紧,脸上的表情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心里暗暗哼了一声,带着点不服气的小性子,又重新解了屏幕锁,找到了通话记录,食指点在某人的名字上,重新拨了过去。
这会儿,她到是忘了要贤惠了。
明明刚刚某人还语气生冷的告诉她,开会呢。
杜若耳朵里再次传来彩铃的歌曲,心里纠结的想着,要是他再挂电话怎么办?
莫骄阳看着手机屏幕重新亮了起来,意料之中在来电提示里,看到了爱人两个字,这是他刚刚改过来的称呼。
有段日子,他一直存的若若,从今天之后,他打算一直用这个新称呼了。
唇角紧抿的弧度有些冷硬,手机刚刚被他调成了静音,只要他不想接,哪怕它在桌上亮一天,或是几天,就算是一年,都不会打扰他。
可是偏偏,调成静音之后,他的目光就没从这个屏幕上离开。
爱人两个字,还顽固的闪动在屏幕上,莫骄阳静默片刻,手上啪的一个使力,两个红本本便被他摔到了办公桌上,然后骨节分明的五指重新拿起了手机,按了接听键,递到了耳边。
“不许挂电话。”
几乎是在电话刚刚被接通的瞬间,杜若带着霸道的宣言就传到了莫骄阳的耳边。
那一刻,他嘴角有可疑的弧度在抖动。
话落,杜若等了片刻,没听到莫骄阳的声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真开会呢?”
莫骄阳目光环视了一眼办公室沙发上高跷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睨着他的某人,重重的,“嗯”了一声。
“那我长话短说?”杜若有些窃喜的想着,这是个契机,莫骄阳总不会当着一众下属的面,隔着电话对她发脾气吧,到时候,等他再想追究,她就可以推的一干二净了,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
心里打了这样的如意算盘,杜若就赶紧抓紧时间,三言两句把这次意外给交待了,当然,她也没忘倒打一耙,“现在想想,我这无妄之灾,好像都是你招来的。”
莫骄阳:“……”
杜若看着再次被某男挂掉的电话,情绪虽然没那么怔愣了,可是心里那点小纠结到底没有被安抚下去。
这是过关了呢,还是没过关呢?
心知再打过去,得到的结果还是同样的命运,索性就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床——
眸光闪过一抹狡黠,杜若忽然想到了一个让男人消气的好方法。
虽然这个方法有点让人脸红,可是总比这样僵持着强吧,再说,这次也不怪莫骄阳跟她生气,她的确没照顾好自己受伤了,说来说去,他也是担心自己。
心里定了主意,杜若毫不迟疑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也不多拿东西,只把手机握在手里,用尚且灵便的左手开了门,直接就下了楼。
顾学茵正在准备水果,也是让出时间让杜若和莫骄阳沟通。
听到楼梯有响动,便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看着杜若急匆匆的身影,眸光微讶,疑惑道:“这是要干吗?”
之前还说不让她出门呢,这会儿怎么就拿着外衣,往身上套了?
杜若不好说她回S市哄莫骄阳,便随便编了个理由,“妈,依岚的朋友刚刚打电话过来,我之前喝的中药,我同学又帮我寄过来了,她正好从S市过来,就给我带来了。”
“是那个G城那边的同学吗?”
顾学茵听莫骄阳提过一句,也知道杜若从过了年回来,一直在喝中药调理,二月底的那次检查,指标也显示上升的趋势,这一切都是个好迹象。
杜若镇定的点了点头,看着顾学茵走过来,欲帮她穿外衣,顺势便伸出了打着石膏的右手,轻声说道:“她叫米米,药都是那边配好了寄过来的,一次差不多是二十天的量,然后我再找这边的中医把脉,把脉案跟她说一下,那边再看着调配药方。”
“让警卫员开车送你过去吧,药先吃着,拿回来,妈给你熬,等到回头,看看什么时候方便,把你同学约过来,妈妈得好好感谢感谢她。”
顾学茵本来想说她陪着去,不过,又想到年轻人到一起,可能有别的节目,她在场,人家怕拘束,所以,就改了口,让警卫员送杜若过去,不过看着杜若打着石膏的右手,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一句,“别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你这手不方便,要是吃饭什么的,机会有的是。”
杜若笑着应了一声,从顾学茵手里接过包的时候,想着自己要去的是机场,又不是车站,笑着拒绝道:“妈,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警卫员留在家吧,万一晚上你出门应酬没车怎么办?”
“不用……”
“就这么定了,呵呵。”杜若玩笑的截断了顾学茵的话,跟她道了再见,转身便往外走。
这条路平时车不多,因为是高干区,出租车很少往这边过来,一般过来的,都是载客的。
杜若托着打着石膏的右手,走出了两个路口,一边等车,一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默默的算着能赶上哪班飞机?
十来分钟左右,终于有一辆载客的出租车行驶过来,在她刚要招手的时候,出租车竟然意料之外的一个大回,停到了她的脚边。
后车门从里面推开,下来一位不苟言笑的军人,五十岁左右的样子,除了那身军装打了杜若的眼,样貌什么的,她是真没在意。
“你要出门?”
杜若扬着脸点了下头,她不会自恋的以为人家这个年纪是故意停在这儿跟她搭讪。
“这车你坐吧。”
话落,穿军装的男人便转了身,脚步轻松闲适的朝着杜若来时的方向走去。
上车前,杜若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心里默默的想着,穿军装的都叫雷锋吧!
跟司机报了机场的地址,杜若便拿起手机往机场客服打电话预订机票,确定了时间,挂了电话,杜若又跟司机师傅催促了一句,“师傅,麻烦你开快点,我赶飞机。”
“知道了小姐,刚刚下车那位都说了,你着急。”
“呃?下车那位?”杜若的语气分明透着不解,不过一想到人家好心让车给她,想必是看出她脸上的急色了。
司机只注意看前边的路况了,压根就没注意杜若的语气,趁着一个空档钻了进去,抢了车道,一个大回,又抢过了红灯,穿到一条小路上,车速如飞的开了起来,得意的说道:“小姐,B市这交通,你赶时间还能打车,也亏得是碰到我这样的老司机,不然,只怕堵到明天,你都到不了机场。”
“我到是知道地铁快,可我这胳膊不是不方便吗!”杜若玩笑的打趣道。
司机这会儿看着路面畅了,便有功夫透过后视镜看她的胳膊,顺道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小姐家是住那片高干区的吧?”
“嗯。”一个单音阶,杜若没有多说。
司机也像是习以为常,知道什么事儿能打听,什么事儿不能打听,只随口说道:“刚刚下车那位是你家亲戚吧,说你手伤了,他到家还有段路,让你先坐车走,不然,这伤着胳膊总这么耗着可不行。”
“我家亲戚?”
杜若刚刚释然的疑色再起,她明明就不认识那个人好吗?
司机是个健谈的,可能也是跟天天开车枯燥的工作性质有关,只要顾客愿意说话,他们总想把话题延伸的更长,以解等灯的烦躁。
这会儿,司机探手去仪表台上拿烟盒,手刚触及,又想到后面坐位女士,便收了回来,刚好擦过副驾驶前方的计价器,指了指,笑道:“你家亲戚说车费让你一块算了。”
“他……没结车费……”杜若这话,越说声越小,因为她看到计价器上已经跳到五十多块钱了,而从她上车,到现在,也不过才几分钟,计价器就算失灵,也不至于跳到这么多。
这会儿,她禁不住为自己的武断抚额,心里重重的腹诽,原来,穿军装也有改行干打劫的?还打劫的这么明目张胆?
这会儿,被杜若腹诽的打劫者,正一脸暗红的坐在自家的书房,质气等着老伴给他送零花钱,心里默默的想着,哪天再见到那个姑娘,一定得把欠她的车费还了。
杜若这边赶到机场,拿了机票,换了登机牌,便等待登机了。
与此同时,S市市委书房的办公室里,某个高高跷起二郎腿的男人,正忍俊不禁的把腿放下,食指轻弹着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迹,似笑非笑的揶揄道:“拿了证脾气就变大了,冯先生要是知道你这么给人家闺女脸色看,没准下一秒,连招呼都不用跟你打,这两个红本本又得被蓝本本取替喽。”
这是明晃晃的嘲弄啊,可是谁让莫骄阳就把嘲弄的机会送给他了呢,朱崇觉得,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君子就不能错过,一但错过,那将是这辈子的遗憾。
朱崇绝对自许君子。
所谓事有凑巧,也偏偏是赶的太巧了些。
杜若昨天在医院出事儿,偏巧他去B市出差,顺便陪他爸一道去医院看看冯老爷子。
没想到,他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杜若随着顾学茵上车离开,那会儿他还没大在意杜若胳膊上的石膏。
还是从冯老爷子的病房出来,他像是玩笑一样打给了莫骄阳,逗他,自己媳妇手受伤了,还跑医院来尽孝道,回头,这S市的风向,指不定又要怎么大肆渲染呢。
本来他应该昨天下午赶回来的,可是后来的事态,就变成这样了,他因为一通电话,再次沦为了这个男人的小厮。
瞧瞧,那办公桌上的红本本,竟然是他跑了趟民政局,给这两人拿回来的,也是醉了。
莫骄阳眉眼低垂,目光若有似无的徘徊在那对红本本上,在朱崇以为他会说出送客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句让他接下来的日子都将变成恶梦的话,“我跟徐先生打了请调报告,尽快调往B市,接下来这边的工作,会由徐先生安排的人手过来接管。”
“哎,莫骄阳,你不是吧?”朱崇看热闹的心情霎时被兜头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整个人打着激灵,透露着情绪不好的焦躁,跺着脚几步走到莫骄阳办公桌的旁边,屁股一抬,人就坐了上去,五指撑掌,拧着眉毛,不大高兴的说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你至于这么小肚饥肠吗?”
虽然朱崇以为,莫骄阳这句话,假意的成分居多,可是他一向摸不准莫骄阳的脉门,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这小子真撂挑子了呢?
莫骄阳幽深的眸光原本就深邃难测,此刻后仰着身体,漫不经心的抻了抻西裤的裤线,单手微微用力,撑着双扶手的转椅便站了起来,动作流畅的拿过办公桌上被朱崇划拉到一边的两个红本本,随意的放进西服口袋里,然后,什么话也没说,扭身,就往外走。
朱崇有几秒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莫骄阳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儿手上。
“哎,你——”
“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莫骄阳声音淡定的仿佛在说一会儿就要下雨,出门的时候,带把伞。
可偏偏,这是个没雨的季节,外面的天晴透的好似十七、八岁最美年华少女脸上最灿烂的笑,让人看了只有舒心,哪有半分的堵心?
朱崇看着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只交待了这么一句,然后开门便走了出去,顿时,焦躁的情绪烧到了爆点,真是连点火都不需要,直接就能升空,爆成蘑菇云。
可是他爆在这里没用啊,他得去追那个男人讨个说法去。
尼玛,老子站在岸边的时候,非特么让老子下河,这会儿,老子特么下河了,你到是想撂挑子了,屁,哪有那么美好的事儿?
朱崇脸色阴沉的摔了莫骄阳办公室的门,那一下震彻楼道的山响,差不多颤的整层办公室的门都跟着晃了晃。
谢朗呆在秘书室里听到异响,走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朱市长怒气冲冲的背影,至于这怒气从何而来,他是真不知道。
不过,朱市长怒斥市委书记办公室门的事儿,以口口相传的效果,没出十分钟,便传遍了S市政府高层之间,连带着B市那边,也听到了一些风向。
朱崇这会儿哪来顾虑那么多,他秒秒钟想着跟莫骄阳展开一场撕逼大战。
只可惜,某个放火的男人,一点也没有灭火的自觉,哪怕打个120,都没想起来。
朱崇追到楼下的时候,只看到了莫骄阳扬长而去的车尾,愠怒的面色满布黑沉之气,嗖然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莫骄阳的电话拨了过去。
好在,莫骄阳还算有良心,接了他的电话。
“莫骄阳,你特么几个意思?”
市委办公楼里,已经有好事者悄悄尾随而至,手上拿着张白纸当文件,尽量显得自己隐形,原本还想着竖着耳朵听点八卦,这会儿好了,朱市长这声音,差不多赶喇叭好用了,就算是坐在办公室里,不打开窗户,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电话里,莫骄阳说了什么,朱崇的爆脾气一下没忍住,砰的一声,就把手机摔到了水泥地面上。
啧啧,偷看的职员有些心疼的转了身,刚刚她怎么就没冲过去挽救一把那手机的命运呢,那款,可是新出的,网上报价还七千多呢,这有钱人任性的毛病,怎么就不能改一改?
莫骄阳上飞机之前,接到了谢朗发过来的短信,内容是:朱市长与莫书记就S市发展的大动向,意见不合,在办公室里口手相加,最后怒摔门而去,在市委门口,更是拿着手机大骂莫书记,继而又上演了怒摔手机一幕。
有图有真相,虽然这图,这真相不会在坊间流传,可是谢朗这个称职的秘书都一一记录下来,发给了莫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