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太阳已经高挂,一束阳光穿过稻草,分成三道光束,点亮了漆黑的深渊。
方孝迷迷糊糊地醒来,瞧着水光泛亮,揉了揉恍惚的双眼,“已经天亮了么?”
天都亮了,怎么还没人来救他们呢?
洛商皇帝负责保护她这位临川公主,得知她不见了,总该派人来找吧?
再看旁边的宁蝾,他还在闭目养神浅浅睡着。
方孝爬了起来,走到宁蝾的正面,笑看着他浅睡的样子。
都说一笑倾城,宁蝾即便不笑,也足以迷倒万千少女。
听说他在洛商,除了冷沐真外,并不没有少女追随。
这一点,方孝并不曾理解为宁蝾没有魅力,他只是比其他男子,多了一分洁身自好的美德罢了!
都说女子的矜持,是对男子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男子的矜持何尝不是?
对其他女子视而不见,只专心爱一个女人,这样的男子,怎叫人不心动?
她若能得到他这一份爱,今后的日子,会是何等的幸福?
静静凝视了一会儿,方孝突然伸手,想摸一摸他粗犷轻狂的剑眉。
突然一个石子落下,击中了方孝的右手手背,一下敲出了血痕,一时间皮开肉绽!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即便是小石子,也有致命的力量。
方孝只是伤了手,情况还算乐观。
上头应该有人走过,才不小心踢进一个石子。
方孝拿出绢帕,一边给自己清洗伤口,一边暗自幸运。
幸好石子砸中的她,而不是宁世子!
听到水声,宁蝾才幽幽醒来,痛苦般捂了捂肚子。
昨天伤了身子,又饿了两顿,他也是人生肉长的,自然有些撑不住。
幸而军营训练有素,昨晚又休息了片刻,气力终于有些恢复,真气也稳了许多。
“哪来的血腥味?”宁蝾蹙了蹙眉,他并不喜欢这个气味。
方孝撒娇般嘟了嘟嘴,将清洗好的伤口给他一看,“刚刚掉下来一粒小石,砸了点皮外伤,已经不碍事了!”
又没问她碍事不碍事,何必自作多情呢?
宁蝾不屑一笑,依旧与方孝保持距离。
不知外头是什么时辰,丫头起身了没有,是否发现他失踪了,会不会为他担心!
想着丫头焦急的神情,宁蝾既想笑又心疼,她必定会去找千夜冥,问他交出宁蝾。
千夜冥必定装蒜,故意撇清责任、拖延时间。
根据催情之物,宁蝾猜到了千夜冥的心思,他并不想杀死宁蝾。
既然没有气力出去,宁蝾遂好好待着,反正不出今日,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见他转过眸子,方孝连忙凑上前,“你睡觉的模样那般亲和,为何醒来却冷漠了?我又不是坏人,何必躲着我呢?”
说着,将绢帕一递,“听说你医术高超,给我包扎一下吧,免得伤口扩散。”
宁蝾低眸一眼,冷冷回应,“不用包扎。”
这么一点小伤,有什么可包扎的?
方孝却是不依不饶,硬生生地将绢帕递给他,“那你帮我看看,伤口清洗干净了没有!”
“你命令本世子?”宁蝾转眸,面目表情地看着她。
他越是这样,方孝便越是想得到。
只要得到他的爱,就可以得到他所有的温暖,现在受点冷脸算什么?
方孝随即赔笑,“并不是命令。医者父母心嘛,宁世子救救我吧?”
“死不了人。”宁蝾依旧冷淡。
他坚信,每个女子,都会有命中注定的男子呵护她。
他不会分身术,他的爱、关心、包容,也只能给冷沐真一人。
至于方孝,自有他人关心她、替她包扎,不必他多事!
秉着这个想法,这么多年过来,宁蝾一直痴情专心,从不曾关心其他女子。
方孝一时没了耐心,矜持是好事,但她都这般表现了,他怎么一点心动也无?
难道他不是男子吗?
宁蝾再次坐好,打坐开始调息。
只要身子恢复,就可以下水看一看,说不定水下会有出口。
等到千夜冥来救、让丫头以为是他救了他们,岂不白让他占了风光?
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方孝便觉挫败,打坐坐在他对面,死死盯着他,“冷沐真究竟哪里好?我跟她学还不行嘛!”
“学不来。”宁蝾直话直说,果断拒绝了方孝。
方孝却不甘心,“怎么学不来?我与她性子相近,只要穿衣一改、面目一变,就与她一模一样了!”
男子总不喜欢多话,拒绝过一次了,便不想多说了。
只在心里冷笑,照她这么说,只要面目相同、性子相像,就可以共同拥有了?
千夜冥和慕容绍是孪生兄弟,他们可以同时拥有一个女人?
或者说,他们分别出现在女帝面前,女帝两个都会喜欢?
只要女帝是专情之人,是有底线的人,就不会胡乱喜欢。
这时,深渊口的稻草一开,有人探了探头,“哇,深不见底,就算摔下去,也要粉身碎骨了吧?”
原以为稻草是被风吹开的,没想到探出一个人头,方孝一喜,连忙指了指上头,“宁世子你快看,有人来了!”
宁蝾调好了气息,也抬头一看,远远的认不出那人是谁,也听不见他的话。
要么是千夜冥,要么是冷沐真,这里偏僻,除了他们,基本无人会来。
突然稻草一盖,不像是来救他们的,宁蝾微微一惊,连忙秘密传音,“是谁?”
秘密传音的距离很短,这深渊极深,不知那人能不能听到。
“宁世子?”那人似乎十分机敏,听到后很快回了一句。
宁蝾也是惊喜,不过没有喜形于色,而是专心回了一句,“司徒速?”
当年宁蝾前去凌晟,调查质子一事,他们便熟识,并成了好友。
之后的战场上,宁蝾也见过他数次。
不过他不是来打仗的,而是借着邦交的名义,来看老朋友的,司徒府的日子实在无聊,除了算计便是算计。
于是,他们成了朋友,他的声音,宁蝾也能一下辨认。
这时,稻草又是一开,又探出司徒速的头。
方孝不知两人的交流,还一脸疑惑,“这人怎么回事?看来看去,走了又回来?究竟是不是洛商皇帝派来救我们的?”
皇帝会派人来救?方孝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宁蝾并不理会,而是抬头看司徒速,向他秘密传音,“深渊虽高,但借力的地方很多,且有一方深潭。以你的轻功,跳下来不会有事!”
话说得简单,是个人都不敢跳这么高的深渊........
司徒速心里没底,瞧了许久,愣是不敢往下跳。
刚鼓起勇气,屏住呼吸要跳下去,却被宁蝾喊停,“枉你聪明一世,看见这么个深渊就傻了?不准备条绳子便往下跳,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被困在这深渊里?”
说的也是!
司徒速这才惊觉,却还端着面子,“谁傻了?我不过目测目测究竟多深,不然我要准备多长的绳子?”
说罢,往最近的小镇而去,那儿应该有卖绳子的地方。
方孝一直盯着,都没有发觉他们的对话,依旧一脸不解,“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又走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线生机,怎么又走了呢?
方孝冷冷一哼,又开始抱怨,“枉费父皇和母后的信任,将我交给洛商皇帝!这都天亮了,还没人来救我们。洛商皇帝果真不守信用,说了会好好照顾我的,却让我在这饿了一夜!我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居然一夜没有东西吃!”
“别吵了。”宁蝾嫌弃一句。
这才注意到宁蝾扁扁的肚子,方孝眨了眨天真的双眼上前,“宁世子若是饿了,就把我吃了吧!”
“吃你?”宁蝾转眸一眼,第一次被她逗笑。
小女孩不懂利害,说话尽是天真稚气!
像是瞧出了什么,方孝连忙摆了摆手,一脸惊色,“宁世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饿着,你若不介意,我可以牺牲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给你充饥!”
“别恶心我了。”宁蝾又嫌弃一句,笑意全无。
让他吃人肉,亏她想得出来!
方孝突然娇羞起来,脸红心跳,“宁世子若想吃我的身子,吃了也无妨!”
“别恶心我了。”宁蝾依旧嫌弃一句,再不看她一眼。
真是佩服她的嘴巴,怎么什么话都讲得出口?
没过多久,便有一条绳子挂了下来,司徒速跟着一跳,借着绳子下了深渊。
原不想打湿衣裳,不料绳子太短,只能半空掉下来,“嘭”得一声落入深潭。
潭水溅起高高的水花,洒了岸上一地的水.......
“啊!”司徒速挣扎着浮上水面,连忙喘了一个气。
原以为是洛商皇帝的人,谁知是个不认识的男子,穿戴并不像御林军或是隐卫。
方孝一愣,“这是谁?”
宁蝾并没有回答,司徒速也没有理会,而是向宁蝾一笑,“宁世子,你果真在这!”
突然水面一阵动静,司徒速机警发觉,加快了速度往岸上游去。
而后动静越来越大,突然一个怪物浮上水面,猛地缠住司徒速的脚。
“什么东西?”司徒速一惊失色,连忙挣扎起来。
方孝也是一阵惊呼,连忙躲在宁蝾身后,“是水怪!是水怪!宁世子,咱们快逃吧!”
宁蝾依旧不理会,而是观察着那个水怪的动作,及时发出宁族毒镖,一招打退了水怪。
司徒速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岸上游,便听宁蝾笑话一句,“待在司徒府一段时日,你的本事便弱了,连水怪都怕!”
方孝一听,连忙附和地拍掌,“宁世子好厉害,一招便打退了水怪,我真是吓死了!”
拍掌还不忘撒娇,见她贴上去,像要投怀送抱的样子。司徒速彻底无奈,上了岸将她一推,“宁世子是大小姐的,你是什么人?”
抬眸看他一眼,方孝一脸不悦地起身。
司徒速七尺多的身高,比方孝矮了一小截。
方孝站了起来,俯瞰得意一笑。
这才瞧见她惊人的身高,司徒速上下一个打量,惊了面色,向宁蝾打趣道,“宁世子不要大小姐,要这女人了?这女人可比水怪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