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冷洵说,张进士最明显的症状就是高热不退。冷沐真快步进入房间,首先摸了摸张进士的额头,果然如冷洵所说的高热,只是没有那么严重。
再看他的脸色,明显比平时苍白,不过没到惨白的地步。再看唇色,唇色倒是正常,只是有些干裂。
综上所述,张进士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冷沐真紧张的神情一松,“放心吧,他只是晕血,给他开一些清热安神的药,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说着,走去书案,将药方写了下来。
方才滴血认亲,冷洵已经确认了张进士是他的儿子冷瞿,自然更加认真地听冷沐真诊断。见她写完了药方,也急急忙忙过去接,“我马上吩咐人抓药、煎药!”
张府的人自然不听冷洵的支配,不过冷洵带了自己的人来,很快把药煎好了端来。亲自给张进士服下,又耐心等着他醒过来,张进士的脸色却没有一丝好转。
千夜冥则陪着冷沐真把玩,瞧着那一头还没动静,才向张进士看了看,“张进士似乎病得很重!”
听到他的提醒,冷沐真才转眸看去,暗暗一惊,怎么吃了那么猛的药,还醒不过来?那么猛劲的药,就算不醒来,起码也会动弹动弹、吐出一些东西吧?
难道不是晕血?冷沐真再次上前,轻轻推开冷洵,细细给张进士把脉,神情越来越严肃。
冷洵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看看冷沐真,见她这般神情,心下不由焦虑,“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服过药之后,脸色应该有所好转才对,张进士却越显越差。一开始还看不出来,如今跟之前的脸色一对比,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别急。”冷沐真自然先安抚大伯,轻轻将张进士的手放在床沿,面色没有一分缓解,“应该是小时候就有的顽疾,他体内有长期服药的迹象。那药的所用的药材十分罕见,连我都难以得到,洛商更是没有了!”
冷洵不由着急,“那该如何是好?洛商没有、凌晟会有么?究竟是些什么药材?我马上派人去找!”
以前年轻,不懂得珍惜儿女,如今冷瞿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冷洵自然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冷沐真却摇了摇头,叫冷洵的一点期待跌落谷底,“凌晟亦是少有,有一味药材长在深山里,因为不常用到,所以不会有人专门去采。若没有那味药做引子,其他药材都是形同虚设!”
冷洵依旧焦急,“深山是么?具体在哪座山上有?你将药草的样子画出来,我马上差人去找!”
冷沐真轻叹一声,“我若知道在哪座山,早就采到那种药材了。我若采到那个药材,一定将它变为最有用的药。正是因为它的难寻、鲜少人遇到,所以才不经常使用,刻意地忽略了它的治疗用处!”
听她这么一说,看来那种药材是百年一遇的奇迹了。
没想到刚刚证实血缘,还没来得及跟儿子相认,他便倒下了,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么?
见冷洵仰首长叹,千夜冥随即提醒,“既然是经常服用的药,想必张府必定存有。就算没有存货,张进士的养父养母那里,总有沐真所说的药材吧?”
冷沐真笑着点头,“哥哥所说,就是我的意思,药材确实来不及去找,不过咱们可以把张老和张夫人找来!”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冷洵竟然想不到?
自己都被自己的愚蠢逗笑,冷洵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这就安排,请他们进京一趟,他们替我照顾了瞿儿这么多年,我正想当面谢谢他们呢!”
说罢,立马安排了人去。
张进士的养父家,离京城并不远,且为了照顾养子进京赶考,他们特地住在了京城外的客栈中。
听到府里传来冷员外的口信,说是京城张府出事了,张老、张夫人连忙赶去。
好不容易让他做了官,这做官没多久,怎么就出事了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冷洵也没有在口信中说清楚,他是不想节外生枝传出去,张老、张夫人却由不住埋怨。
虽是养子,但他们没有儿女,所以待养子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一听说他出事,不管真假,都着着急急地赶往京城。
没多久,二老便到了京城的张府。
只见冷洵、千夜冥和冷沐真也在房间里,二老具是一愣。千夜冥、冷沐真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且刘笙嘱咐过,千万不能惹了几位要人,千夜冥和冷沐真就是要人之一,他们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至于冷洵,因为他为人低调,也善于伪装,所以二老认不出来。
如今,冷洵并没有披着假皮,而是暴露着一张与荣亲王一模一样的脸。
但由于荣亲王的早早离开,所以他的名字并不出名,所以二老还是认不出来。只想着传口信的人,斗胆猜测道,“这位就是冷员外?”
冷洵应声点头,“鄙人就是冷洵,家住凌晟一小城,勉强算是个小员外吧!”
在这里,员外便是白话中,地主或富豪的意思。冷洵家大业大,虽比不上真正大富大贵的人,但也算是个领先者,员外之称自然实至名归。
一心担心养子,张老自然不太关心冷洵的身份,只急忙问道,“小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痴傻得罪了三位?若真如此,那老夫在此给小儿赔礼道歉了!”
刚要跪下,很快被冷洵扶起,“该送礼的是我,而不是张员外,张员外不必多思,张进士并没有得罪我们。只是被我取了一滴血之后,张进士突然高热昏厥了,我实在担心他的安危。听冷大小姐说,张进士长期服用一种稀罕药,不知二老有没有带来?”
原来是失了血,所以犯了旧病。这倒无碍,张老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疑问,“好端端的,冷员外取小儿的血做什么?”
冷洵不知什么旧病,自然有些心急,“这事容后再说,张老先把张进士救醒吧!”
张老点头,表面镇定,其实心里还是很担心养子,随即向后卧房走去,“我儿从小便负了重伤,老夫与夫人都十分着急,到处为他寻访名医。因为中的是血毒,所以一般的郎中都治不好。而后,我们遇到了一名神医,他给了我们一大批的救命药,叫我儿长期服用。
药只能将血中的毒素控制住,并不能完全消除。只是我儿不能流一滴血,哪怕一滴也会顿时昏厥。所以我们悉心保护,不想再让他受一点伤痛,可惜这孩子顽皮,总是玩出伤来。幸而神医留了许多救命药,我儿才保住了这条命!”
一边说着,张老一边拿出救命药。冷沐真从旁观察,心下不由一惊,这救命药不就是魔宫的魔美人?!
难道张老所说的神医,就是冷轩?冷轩不是不知道冷洵的事,怎么会这么巧,出现救了冷瞿呢?
救冷瞿时,冷沐真还小,且生活在冷府。而后冷轩并没有提起过,所以冷沐真并不知道这件事。
只见张老拿魔美人的动作,显然就是冷轩教的,未免自己中毒,所以要正确拿捏魔美人。
由于魔美人的构成复杂,且溶于血水之中,与其他构成结合,所以冷沐真没法从脉象得知魔美人的存在。
因魔美人的解体,冷沐真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药材,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便没有拆穿自己。
原以为张进士这弱小的身子,受不住魔美人的毒性。没想到服了一粒魔美人,居然气色红润了起来,呼吸也渐渐正常,想来一刻钟之内就能醒过来。
魔美人毒性之大,不止冷沐真,几乎天下无人不晓。连冷沐真服用魔美人,都要与之抗争很久,张进士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即便昏厥,也能融合魔美人的药性.......这得有多强的内功啊?
怪不得枫影说,冷瞿的练武资质很好,对任何武功都很有天赋。那时听着,冷沐真只觉得讽刺,如今看来,原来这家伙也是深藏不露!
当年她深藏不露,是为了自保;那如今他深藏不露呢?也是为了自保?还是有其他原因?
想着,冷沐真才问于张老,“不知令公子习武如何?习文又如何?”
每每别人问起这个,张老和夫人便是同时一叹,“不瞒冷大小姐,我儿早在小时,便因头部的重伤、摔坏了脑子,至今都是痴痴傻傻的。好不容易替他医好了病,这才与正常人有几分相似,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地犯病犯傻!”
冷洵听得一惊,“怎么会身负重伤呢?是谁让他身负重伤的?”
他们收养冷瞿时,冷瞿便已经身负重伤、也伤了头部,他们哪里知晓是谁让他受伤的?
若如实说出,收养的事便会传出去,他们并不想传出去,因为这样对冷瞿的名声有损,外头也会有诸多议论。
考虑到此,张老只能撒谎,“当时老夫与夫人都出门办事了,小儿贪玩,也不知怎么身负重伤,一回府便躺在了府门口!”
虽说撒谎,却也半真半假,冷瞿当时确实躺在张府门前。像是心向往之,所以身负重伤之后,便急急奔着张府而来了!
也不知道他心向往之的张府,是不是张员外所在的张府,总之痴傻之前,他的脑中便只有张府匾额上的一个“张”字。所以一看见张府二字,便到了张府门前,彻底昏厥过去。
听到张老的回答,冷洵也没有深究,只沉色点了点头。若被他知晓,是谁害得儿子重伤伤了脑子,他一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说完了这些事,张老才想起了正经事,连忙吩咐下人,取出三支玉如意,亲手奉给冷洵等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皆没有接过玉如意,张老这才解释,“多亏三位及时报信,不然小儿凶多吉少,这是老夫的一点点心意,还望三位收下!”
既然是宝贝,冷沐真自然照单全收。兄妹如出一辙,千夜冥亦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礼物。
只有冷洵一人不动,非但没有接过礼物,反而取下怀中的荷包,取出里头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应该是我谢谢二老才对,这些年,若非二老的辛苦照顾,瞿儿不可能茁壮成长!”
“瞿儿?”二老互相一看,他们并不认识什么瞿儿呀!
见他们疑惑,冷洵才指了指一旁的脸盆,“我已经证实了与瞿儿的亲缘关系,瞿儿便是我的大儿子冷瞿!”
原以为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想到这么巧,竟是冷瞿的生父?!
养了冷瞿这么久,他们深怕冷瞿的亲生父母来找他,因为他们实在离不开冷瞿。
这么多年,他们都生不出孩子,如今老了,身子更是不能用了,不可能再想着添男丁。原想将后半辈子都交给冷瞿,没想到他的生父就找上门了!
二老再次一个对眸,具是手足无措的慌乱表情,久久张老才回话,“冷员外的意思是,我们张府的大公子,其实是冷员外的儿子冷瞿?”
冷洵肯定地点了点头,张老却笑着摇头,“不可能,我儿是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不成夫人背叛了老夫?冷员外一定是认错了,我们张家也有一点冷家的血统,说不定正好跟冷员外是一家,所以两滴血合在了一起,这不能说明什么!”
听他们的意思,是不可能放开冷瞿了,冷洵又取出另一只荷包中的夜明珠,“这只是定金,你们若想要更多,我马上回府去提。你们要什么,尽管给我列一条清单出来,只要是我有的宝贝,我一样都不会缺了你们!”
他们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缺,只想要一个儿子。
钱财,张家虽冷询家,但也足够富足,不然怎么可能有钱贿赂刘笙、给养子考取一个进士的功名?
要知道刘笙的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一点点银子根本打动不了他的心。他们花在贿赂上面的银钱,就足够盖许多座阁楼了,怎么可能稀罕冷洵的宝贝?
但见冷洵执意,深怕儿子觉得好玩,就跟生父走了,二老只好双膝而跪。
原是一张严肃的脸,看到二人跪下,冷洵才软了心思,连忙伸手去扶,“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的儿子,即便不滴血认亲,我也能认得出来,毕竟有骨肉亲情在的。瞿儿只是不慎走丢,我如今失而复得,不可能放弃他的!”
张夫人更是楚楚可怜,“我们二老都没有后人,一生的心血都花在儿子身上了,还请冷员外高抬贵手吧!”
张老自然紧跟着劝道,“是啊,我们二人深怕生了儿女,便忽视了养子。打从收养了我儿,便一心栽到他身上,他哭我们亦是难过,他笑我们更是开怀。他的喜怒哀乐,具是我们撑过后半辈子的支柱,冷员外不能毁了我们张府呀!”
听着这些话,冷沐真只在心里一叹,这个世界的养老问题,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啊!
“你们......”冷洵一时语塞,看到他们如此疼爱儿子,他心里既感激又欣慰,但儿子绝不可能让给别人,于是谈道,“要不这样,我先把瞿儿带回去,将他的痴傻病治好了,再将他带回来。到时候他能独自思考了,便让他在我们之中做一个选择!”
虽然有些不忍为难儿子,但这是冷洵唯一的办法,最后还不忘打亲情牌,“凌晟的医药比洛商发达,一定有办法救治瞿儿,你们难道不想让瞿儿早些康复么?”
他都这么说了,二老自然点头,“那就有劳冷员外了!”
养儿一日,便生父母心,这是每个人心底的亲情潜在。更何况张老养了冷瞿十几年,自然希望他早日康复!
但若冷洵再不精心照顾,他们一定会要回儿子。还有儿子的病,若治好了,冷洵却出尔反尔将儿子保护起来,他们也要凭手段争取的。
因为有这个本事,所以他们才同意暂时让出冷瞿。
脑部受了伤,冷瞿并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冷洵是谁。
果然不如二老所料,冷瞿觉得新鲜,便高高兴兴地跟着冷洵走了。养父养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总是那么没底。
就这样,冷洵暂时收回了第一个儿子。
听说冷洵骗走了冷瞿,枫影自然勃然大怒,“什么?他竟用这么卑鄙的招数,将大哥骗回凌晟冷府?太可恨了,若大哥再遭遇什么不测,他留着大哥的尸首又有什么用?!”
没想到平日冷酷冷峻的他,也会有勃然大怒的时候,冷沐真有些惊讶,宁蝾亦微微一惊。
好不容易找到大哥,虽说大哥因脑子坏死、忘记了当初的约定,但枫影没有忘记,“绝不能让大哥羊入虎口,属下这就去救大哥回来,还请侯爷允许!”
冷洵的生意勾当,宁蝾也有所耳闻,确实有很大的风险,随即点头,“那你赶快去追吧,如今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