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果然懂得一些察言观色,与蠢货姝贵妃不同。冷沐真如此想着,藏在被子下已经微麻的双手一动。
“哦?”皇帝微冷的脸色,有了一刻的缓和,语气也跟着一变,“你说这贱婢是姝贵妃要去的?”
一见皇帝脸色微变,姝贵妃也跟着警觉,抢在云妃前头说道,“皇上明察,云妃撒谎,这贱婢确是她赠给臣妾的!臣妾宫中不缺婢女,若非她一番好意,臣妾怎会接受?”
两人各执一词,皇帝也不知该听谁的,随即龙眉一蹙,“云妃既说是贵妃要去的,可有证据吗?”
此事并无物证,至于人证,当时的宫人都可以作证。但皇帝只问云妃证据,却不问贵妃,偏袒可想而知。
云妃心下琢磨着,微微觉得不妙。
见她无言,姝贵妃才冷冷一哼,“云妃没有证据吧?皇上,臣妾有证据,证明芝馨是云妃赠给臣妾的。当时朱嬷嬷、潇情等人都在场,还有内务府的宫人记录,足以证明臣妾所言。”
居然还牵扯出了内务府,看来这事真是闹大了。
皇帝的脸色又沉了一分,“来人,传内务府总管。”
云妃听得稀里糊涂,不过一个宫婢,怎么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罢,云妃才试探地一问,“皇上深夜传召,就是为了问芝馨的事?”
皇帝这才瞧她一眼,眼神示意躺在床上的冷沐真,语气冰冷依旧,“沐丫头被毒害,正是芝馨所为。”
听罢,云妃才瞧了冷沐真一眼。想着宫宴时,皇帝对冷沐真的维护,心觉不妙。
不过面色还是泰然,“皇上怀疑,是臣妾指使芝馨?”
“区区宫婢,若无人撑腰,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皇帝并没有表态,只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
云妃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直指自己,说明此事还有转机。
姝贵妃却提了一分精神,不服地补充道,“皇上这是偏袒云妃么?芝馨分明就是她指使的!宫宴时,真儿得罪了四公主。云妃记恨,便用这种阴险手段,试图报复真儿!”
云妃也不辩解什么,只深情地看了皇帝一眼,“臣妾为妾妃二十年,是否记仇,皇上最清楚。”
姝贵妃冷冷一哼,“一切只等到内务府的人来了,就能证明你的居心叵测了,到时候就让皇上看清你的真面目!”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姝贵妃给自己挖的坑也够深了。冷沐真心下想着,躺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冷沐真佯装梦醒地微微一动弹,睁眼睨了床前的姝贵妃一眼,“什么内务府?什么真面目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浓浓的睡意,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刚确诊消逝,现在就演一出诈尸,不少人吓得惊呼一声。不过一看皇帝镇定如初,碍于礼数,只能按捺下心头的惧意。
姝贵妃挨得最近,初听冷沐真发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以置信地转头一看,只见冷沐真微挣的双眸含笑,吓得连忙退了几步,顷刻间脸色苍白,“你......你......”
冷沐真故作惑然,眨了眨天真的双眼,“我什么?姑姑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一扫在场诸人,最后定睛在太医打扮的刘仲身上,向他浅浅一笑,“这位是宫里的太医吧,劳烦给姑姑诊诊。”
看着冷沐真一下红润的脸色,像是什么病都没有,更不像是仙逝诈尸的人,刘仲一愣。
还没等刘仲回话,姝贵妃便反应过来,怒极似地一指冷沐真,“好啊,你根本没死,你竟敢欺君?!”
“死?”冷沐真先是惑然一问,再是呵呵一笑坐起身子,“我不过睡着了,何时说自己死了?既然没说过,又何来欺君?”
这话一落,众人也渐渐从惊吓中走出来。
云妃心头彻底一松,既然罪在毒害,那么冷沐真一醒,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原还担心皇帝偏袒姝贵妃,现下局势大变,说不定还是个反击姝贵妃的好机会!
瞧着冷沐真渐渐清醒的双眸,与老太君有几分相像,姝贵妃有一刻的恍惚。
想起这么些年都斗不过那个老婆子,好不容易碰上她孙女没用,没想到自己还是斗不过!
想着老太君曾经对自己的警告,姝贵妃还是不服气,脸上怒色不减,“刘太医给你诊断,你竟敢装死,还说不是欺君?!”
“哦?”冷沐真掀开被子,顺手拿了木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凤目轻轻一瞥刘仲,“本小姐根本无事,刘太医却谎报事实,究竟是谁欺君?”
方才她确实已经没了脉搏、心跳,无神了双眼、半僵硬了身子。刘仲也没想到,她居然只是睡了一觉,可见她内功深厚。
外头言传冷沐真是个文武不通的废物,如今看来却是个内功高手。
像这种隐藏的高人,只会留着无知者。诸如刘仲这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就离死期不远了。
如是想着,刘仲全身一颤。
听罢冷沐真的话,皇帝也晃过神来一点头,“沐丫头只是睡了一觉,仙逝之言全出自刘仲之口,沐丫头确实不曾欺君。”
他的语气沉重,却叫人琢磨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姝贵妃眉心一紧,云妃却更放松了一分。
刘仲则又是一颤,忙跪倒在皇帝面前,先向皇帝一磕头,又转向冷沐真一拜,“皇上明察,微臣愚钝,听了姝贵妃的唆使,才谎报欺君的!”
皇帝仍是一点头,“你是姝贵妃派人请来的,确实有被唆使的可能,量你一个区区太医,也不敢犯欺君之罪。”
本以为皇帝会护短,没想到直指矛头于她。姝贵妃一惊,也立马跪了下来,“皇上明察,臣妾没有必要这么做呀!”
见内务府的总管已经候在外头,云妃方笑,“方才皇上说冷大小姐被毒害,臣妾却瞧着她脸色尚好,就是甜睡的模样。臣妾刚还疑惑,大小姐哪有个没命的样子,原来是刘太医谎报呀!
芝馨一向与臣妾不合,在臣妾宫里时,便一心想着伺候姝贵妃。后来便求着姝贵妃将她要了去,臣妾也不计较,反正主仆都有意,成全了也是好事。未成想,这竟是个诬陷臣妾的阴谋......”
听罢他的话,皇帝眉头更肃几分。
这时,太监才来报,说内务府总管到。
皇帝微一点头,内务府总管张文华便恭身走了进来,先是行礼一拜,才回话道,“奴才都听通传的公公说了,宫女芝馨,确实是贵妃娘娘要去的。
贵妃娘娘本不缺宫人,但奴才见芝馨伺候云妃娘娘不周,伺候贵妃娘娘倒是周到,便允了她去伺候贵妃娘娘。”
“芝馨与云妃不合么?”皇帝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拂了拂衣袖问道。
张文华应声,“是,云妃娘娘还曾罚了芝馨。奴才听说,芝馨一直怀恨在心。”
如此,就奠定了芝馨诬陷云妃的动机。
没想到张文华如此见风使舵,刘仲也如此自私自利,这些个平时巴结她、受她恩惠的人,原来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白眼狼!
姝贵妃暗暗骂着,面上却只露出无辜的可怜之色,希望皇帝能像以前一样,任何事都包容她。
又见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云妃心下恶心,直接无视地看了芝馨一眼,“是什么人如此狠心,居然割了芝馨的舌头。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好歹也是一条命吧?”
那几个嬷嬷太监一惊,大势所趋,他们也知道该怎么说。
接到云妃警告的眸子,他们也跪倒在地,为首的嬷嬷领头说道,“禀皇上,是贵妃娘娘怕芝馨说漏嘴,所以才叫奴婢们割了她的舌头。”
原本利于贵妃的事,现在一转眼,竟成了致命的一点。
云妃呵呵一笑,“你们可要说清楚,贵妃怕芝馨说漏了什么?”
那嬷嬷垂首恭目,吞吞吐吐还是说清了话,“贵妃娘娘是怕......是怕芝馨......怕芝馨说漏了诬陷云妃娘娘,和下毒毒害大小姐两件事。”
姝贵妃心头猛地一惊,身子腾地站了起来,眼中、面色无一不大惊再惊,“皇上休听他们胡说,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云妃却不闻地一笑,“冷大小姐是贵妃的同姓侄女,贵妃竟下得了毒手?这就难怪了,如此狠心之人,割一个区区宫女的舌头,简直比家常便饭还平常!”
所有矛头直指姝贵妃,今晚凰翊宫似乎要易主。姝贵妃惊出一身冷汗,她无从辩驳,只能试图用眼神博取皇帝的同情。
以往皇帝都会包容她,她相信,这次也是一样的。
但这次唯一有一点不同,那就是皇帝的神情过于严肃了,这让她不禁捏了一把汗。
冷沐真不紧不慢地穿好外衣,端出刚刚剩下一点的薏仁粥。原是被芝馨扔了的,又被她捡了回来。
取来刘仲的医箱,取出银针一验,银针瞬间呈现黑色。
冷沐真微微一笑,“姑姑真的好狠的心,竟指使芝馨毒害我。”
见银针呈现剧毒色,皇帝的怒火一下爆发,“姝贵妃,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