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话音刚落,便感觉到六道灼热的目光齐齐向她射过来。看小说到网倘若目光能杀人的话,她早已灰飞烟灭。
她视若无睹,继续又道:“带病坚持固然是好,可王爷不尽性,便是妾身等的不对。王妃,您说是吗?”
“王妃,妾身无碍的。”闵雅兰急急辩解,“钱姐姐受了极重的伤,身子还虚弱,不要逞强。”
钱若水强压住想笑的冲动,关切地说:“妹妹初次,王爷又以英勇善战著称,经受不住恩宠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还是歇息几日才好。我出京时,姨娘千叮万嘱,初次承欢之后必要养好身子,还给了我几副养身子的药,回头让夏菊熬好给妹妹送过去。”
闵雅兰笑容僵在嘴角。
“钱妹妹的伤……”萧云卿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你也说王爷善战,这要是碰着伤口……”
钱若水给了她一记暧昧的目光,“那就让王爷小心一点。”
当你不要脸地想要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那便是成功的起点。
钱若水赢了。
萧云卿不能拒绝她的自动请缨。一个闵雅兰站都站不稳,一个石清嫣又哭了一夜。她要是让闵雅兰再侍寝,那就是不体恤姐妹,要是让石清嫣去了,谁也别想痛快。
倒不如让钱若水侍寝,也好让她成为闵、石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回到东院,钱若水狠狠地补了一个回笼觉,直睡到晌午过后才起。
叫过夏菊和银翘为她梳洗打扮,闻到屋中有一股与南院相同的熏香味。
“把这香给我掐了。”
这香先前闻着还好,闻久了却有些腻。
钱若水懒洋洋地下榻,“饭食都准备好了吗?”
银翘与夏菊对视了一眼,上前回道:“准备是准备好了,可……”
“可是什么?”钱若水抬眸,“那两个嬷嬷不听使唤?”
银翘硬着头皮说:“柳嬷嬷让人把菜色全都改了。”
“是她?”钱若水美目流转,扯了一侧嘴角,露出凉薄的笑,“她倒是敢。”
“她看到你把吴嬷嬷给打了,问了个中缘由,决定对府中的厨娘进行一次筛选,决不让吴嬷嬷这类不合格的厨子蒙混过关。她已得了王妃的同意,暂管厨房并取消各处私设的小厨,连王妃也不例外。”
钱若水披了件素色外袍推开窗。
入了秋之后,还没到黄昏天已经渐渐黯了下来。
这才刚过晌午,已是满目的霞光铺展。
“王妃以身作则,自然是收了我的小厨。”钱若水不感到意外。
银翘拧了帕子给她擦脸,“谁说不是呢!王妃还说,小姐是要侍寝的人,不能再受下人的欺负,给小姐的饭食都是大补大发的。”
“她这是知道我死不了,想让我残了,好让我被王爷嫌弃。”
萧云卿的宽容大度必然还有后招,看着挑不出错处,可内里却没安好心。看看她对楼氏的态度,那恨不得把她弄死的劲,却非得表现出她是为了整个王府的安宁。
“小姐是吃还是不吃呢?”
“吃!”钱若水狡黠地眯起眼睛,“送到横刀阁,和王爷一起吃。”
正在横刀阁与管易议事的杜恪辰,毫不征兆地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管易挪开书案上的小册子,嫌弃地说:“老杜,天寒加衣,已经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纪。”
杜恪辰磨牙,“听说你也没比本王到小哪去!”
“小一岁也是小,何况小生比王爷小了两岁。”管易一本正经地回击,表情欠扁得令人发指。
“依你的意思,明日的操练,你该比本王多练三轮。”
“这个嘛,小生觉得,还是免了吧!小生与王爷是同龄人,也是不能任性的年纪。”
杜恪辰冷哼,“就你话多。”
“你白天练兵,夜里还要练枪,这样下去,身体是吃不消的,着凉也是在所难免的。”管易把那册子重新摊在书案上,“小生听说,今夜是钱若水侍寝。”
杜恪辰额角一跳,“本王怎么不知道?”
“你在军营练兵,王妃差人过来说的。”
杜恪辰发现什么地方不对,“本王在军营练兵,你在哪里?”
“王府啊!”管易露出惊讶的表情,“小生没告诉你吗?”
杜恪辰操起手边的狼毫扔过去,甩了他一脸的墨迹,“你竟然无故缺席!”
管易抹了抹脸,一张白净的脸顿时成了大黑脸,可以直接出场演包黑炭,“小生是有原因的。”
杜恪辰睨他,“说来听听。”
“小生今日烤了只鸽子……”
书案上的砚台直飞管易的脑门,墨水如雨纷扬。
管易抬手接住砚台,“打人不打脸的好吗?小时候就说过好多回了,你老是记不住。”
杜恪辰在桌底下踹他,“鸽子好吃吗?”
管易疼得直咬牙,却依旧装得云淡风轻,“自然是极好的,京城养的鸽子肉质鲜美,入口即化。”
“哪来京城的鸽子?老管,本王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杜恪辰起身,摩拳擦掌。
管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从中间掏出一张字条,双手奉上,“钱侧妃和京里有联系,这是……”
杜恪辰一把夺过,快速看了一眼,“很普通的家书。”
“确实。”管易又掏出另外两封。
杜恪辰的脸如同乌云遮盖的天空,“她一直都往京里去信?”
“都是报平安的。”管易说:“没有可疑。”
“可疑的是,她为何要私下联系,而不通过官驿送信。”这才是真正可疑的地方。
身为钱忠英的女儿,钱若水不可能不知道,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享有驿站专递的特权。而杜恪辰是亲王,且又执掌镇西军,可以运用的渠道比别人更多。
她没有必要放弃自身所能运用的便利,而选择最不保险的送信方式。毕竟她的信鸽在西北不易存活。
“信函都仔细查阅过吗?”杜恪辰捏着那纸信函,翻来覆去地查看。
管易点头,“小生用了不少的方式,都没能找出其中的奥妙。王爷,要不你说说,您手上这信函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杜恪辰脑袋瓜子一阵阵地抽痛。
那纸信函上写着——父亲大人如吾,手紧缺银子速来,人闲没人陪无聊。
“本王记得,她在京城似乎颇有才名?”
管易耸肩,“对啊,有一年回京,你还特地去偷看她。”
杜恪辰搅尽脑汁地回想,“有吗?”
“后来被雨燕儿揍了一顿。”
杜恪辰似乎也想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有那么一回事。”
管易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又道:“你预备如何处理此事?让她继续往京里送信?”
“她不是也没发出去吗?”杜恪辰说。
“她是没发出去,可钱忠英这老贼要是没收到家书,指不定又在军费上做文章。你是不是可以对她好一点,牺牲一下色相,把军费弄到手?”
对于管易如此没有原则的提议,杜恪辰是拒绝的,“本王记得有人说过要离她远一点。”
管易起身,笑容如春,“快过冬了,将士们已经五年没有发过冬衣,你忍心看着他们继续受冻吗?牺牲你一人,幸福千万家,您说呢?这信我会派人送到京城给钱忠英。”
晚食送到的时候,书房内没有掌灯,里侧的窗户开着,天已黑透,不见光亮。
杜恪辰维持着管易离开时的姿势,面色凝重。
钱若水轻叩门板,“王爷这是省灯油钱吗?”
他这才动了动发麻的双腿,“你怎么来了?”
“妾身是来侍寝的!”钱若水不满地睨他,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点亮案上烛台,“王妃没通知你?”
他抬眸,在渐渐光亮的烛光中,怔怔地看着她。
钱若水是精心打扮过的。刻意加深的眼线和浓烈的红唇盖住了她往日的清冷,上挑的眼角在眼波流转间,魅惑勾人。而她骨子里的那份清傲冷漠,却没有折损半分。一如超脱世外的仙子落入凡尘,屈服于尘世的污浊,却永远以睥睨之姿俯视众生。
杜恪辰能看出她内心地抗拒,可她偏偏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避而不答,“先吃饭吧!”
菜色与往日不同,杜恪辰微微讶异,“这都是你准备的?”
钱若水款款落座,“自然不是。”
杜恪辰微微扬眉,“你不想说说这是为何?”
钱若水举箸四顾,茫然地摇摇头,坦然地说:“无非是内宅阴私,有什么好说的。”
“你倒是不避讳?”杜恪辰笑了。
“你我都心知肚明,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钱若水扔了筷子,“若是我告了状,王爷又该如何处置呢?这是内宅之事,王爷向来是不插手的。若是插了手,我便成了众矢之地。不过,以我在王爷心中的位置,王爷想必是不会插手。既是如此,我也没有必要装出委屈的样子,博得王爷的同情。”
杜恪辰陪她吃惯了清淡的饭食,突然看到一桌子油腻的菜色,下意识地排斥,倒了杯茶喝了起来,揶揄道:“真不想让本王插手?”
“嗯。”她不想再横生枝节,引发更多的事端。当下之势,不变应万变,在拿下杜恪辰之前。
“需要本王做什么?”
杜恪辰难得的配合,不由得让钱若水额角一跳,事有反常则为妖。
她试探道:“陪我出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