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姬一曲罢后,便从屏风后款款而出。
她一袭绯红色拽地长裙,外罩同色纱衣,丝质裙摆用金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红梅,广袖翩翩,青丝及腰,少数青丝绾成流云髻,点缀着红梅白玉步摇,随着她轻轻迈着步伐,那挂坠摇曳不止。
她行至前排宾客身前,举止优雅端庄,轻轻俯身盈盈一拜,暴露空气的颈项纤细雪白,纤纤柳腰不盈一握,绝色倾城的容颜被碍事的纱绢遮挡,令人浮想联翩,虽不见面上神情,透过姿态已能感受美人的娇弱。
“小女子献丑了。”歌姬自谦道。就连那红唇溢出的声音也是宛若莺燕婉转,悦耳动听。
“好好好,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满座宾客皆是起身捧场,却有一人举止异样,他淡漠的瞥了一眼纤弱女子,冷冷一笑。
“云姑娘既然出来献唱,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那公子面上透着醉态,墨发玉冠,玉面绯红,狭长丹凤眼隐隐流露着一抹醉态。
那被唤作云姑娘的歌姬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见那公子穿着不菲,也不敢得罪,只得盈盈一拜,低声道:“若是小女子让公子不满,小女子在此道歉,但这本是小女子事先与醉仙居约定好的,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公子有些咄咄逼人,逼迫道:“来者是客,今儿个你若是把面纱摘了,让我们大伙瞧瞧你这倾国倾城的美貌,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他缓缓起身,身子略微踉跄。
一旁也皆是看好戏的人,只听见一阵嘀咕,却未见有人愿意为云姑娘出面。
“这家伙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敢在醉仙居闹事……”
“据说他可是太傅之子,如今加上酒精作祟,自然有些脾气,咱们还是少惹为好。”
“太傅之子便是这副德行。”
“那可不是,那掌柜的也不上来管管……”
这时,宁森月也是悄悄行至云姝身前,她身后的青筠连忙紧随而上,宁森月坐下,笑着试探道:“那太傅的公子实在是有些猖狂。”
云姝也是嘟囔着嘴,眸底隐隐闪过一道愤怒,“可不是,若不是本小姐是偷偷跑出来的,定要打得那纨绔子弟满地找牙。”
宁森月笑而不语,只是紧盯着那云姑娘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与其说是看云姑娘的好戏,倒不如说她更想要看看这醉仙居的掌柜该如何处理此事,是选择得罪太傅之子,还是选择让自己的人受了委屈?
那纨绔公子原本便心性高傲,如今见云姑娘一个歌姬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回绝自己,面上也是挂不去,因着酒精缘故,太傅之子当即便上前一个手快将云姑娘面上的纱绢取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掌柜一声呵斥出面阻止之时,那云姑娘面上的纱绢已经是被取下。
暴露在空气中,不单单只是一张绝色倾城的容颜,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哪白皙玉面上印着
一道蜿蜒如蜈蚣般的浅色伤痕。
“嘶”
云姑娘很清晰的听见宾客不敢置信的呼声,以及映入眼帘便是宾客满脸嫌弃的神色,她慌乱的想要抢夺太傅之子手中的纱绢,却被对面一个闪身躲过。
“哼哼,我还以为是多倾国倾城的佳人,才期待着一睹真容,却不想竟是如此狰狞,今日也算是本公子开了眼界。”
“你,你,你”那云姑娘面上满是羞愤,羞愧的说话也结巴起来。“快将纱绢归还于我。”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眼前一浅粉身影一闪,紧接着便是听闻一道惊呼声响起。
那高高在上的太傅之子捂着面躺在一旁,惊声呼痛,面色狰狞。被云姝这一拳过来,多少也是酒意已醒。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那太傅之子的侍从连忙上前将自己的主子扶起来,却不想换来主子一阵殴打。
宁森月瞧着云姝如此紧张的神色,心下有些疑惑,她依旧是不动声色坐在浅黄色梨花木圆凳,并未有起身前去相帮的念头。
云姝拾起被那太傅之子扔在一旁的纱绢,搂着那云姑娘颤抖着的香肩,眸带怜惜,瞧着那云姑娘触目惊心的粉色伤疤,竟是鼻头涌起一阵酸涩。“姑娘,快点将面遮起来吧。”云姝竟是莫名有种感同身受。
那云姑娘感激一笑,刚想离开,却被身后一道恶狠狠的声音吓得顿住脚步。“你若是敢跑,明日我便让我爹把你捉去充当军妓。”
云姑娘娇躯一僵,身子抖得更为厉害了,剪水双瞳波光潋滟,蒙上一层水雾,那绿豆大小的泪珠紧接着滚落脸盘,让人心生怜惜。
这时候,掌柜亦是上前圆场,他皱着眉,怒视着脸上青一片的太傅之子,警告道:“陈公子难不成是想在这醉仙居撒野不成?”
陈文竣冷嘲一笑,淡淡瞥了那掌柜一眼,道:“人人都怕你醉仙居,本公子可不怕,本公子的师傅可是皇帝的先生,本公子今日就是要好好教训这两个臭娘们。”
他转而怒视着云姝和云姑娘。
云姑娘面色带着一丝惊恐,她颤抖着玉手,扯着云姝的广袖,剪水双瞳闪过一道愧疚,她颤声道:“抱歉姑娘,都是我连累了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云姝冷冷一笑,盈盈水眸蒙上一层厉色,她凝着陈文竣道:“识相的,就现下赶紧滚,否则休怪本、本姑娘不曾提醒你。”
陈文竣仰头嘲笑,笑声中满是嘲讽,他像是听见了多大的笑话一般,这个黄毛丫头居然敢威胁他,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倪了云姝一眼,蔑视一笑,眸光满是狠栗,他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他更像是看待一个死人一样凝着她。
云姝也是不甘示弱,她仰着头,面上是毫不畏惧的神色。
这一刹那,宁森月真有些好奇这云姝的身份,她真的只会是一般的名门贵女如此简单?如若真是如此,那她又岂有不惧
怕之理。
还是,她与那云姑娘不仅仅只是萍水相逢,所以她才不惜得罪陈文竣也要为她出面?
宁森月对着青筠道:“你先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青筠连忙扯住她的衣袖,凝着她的眸子满是担忧,“小姐小心。”碍于在外,她不敢透露了宁森月的身份,因此便唤她为小姐。
宁森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紧接着便悄悄的走至云姝身后。
掌柜见情况越来越糟糕,一时间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先前见情况不对,早以让人将公子请下来,可见这情况,似乎还真是不那么好解决。
陈文竣示意手下的人上前将云姝和云姑娘围起来。
云姝见情况不对,脸色也是隐隐闪过一丝慌张,甚至,那水眸隐隐划过一道狠绝。
宁森月时刻关注着云姝以及一旁剑弩拔张的陈文竣。
正当这紧急时刻,一道令宁森月无比熟悉并心下一颤的声音响耳畔,她循声望去,见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竟是心下有过失望。
“何人在此喧闹?”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起伏,面容的低沉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陈文竣将视线转移至他的身上,眸底闪过一道轻蔑,他道:“阁下便是这醉仙居的幕后老板?”
男子身着一袭玄色锦缎,面色低沉,却未见恼怒,他淡淡点头。
陈文竣冷嘲一笑,鄙夷道:“本公子原以为这醉仙居的老板有多神气,不想竟是你这无名小卒。”原本,他心下还有着隐隐不安,心想着那醉仙居幕后之人是否真是皇室中人,不想竟是这未有名气之人。
那男子神色淡漠,丝毫不将陈文竣的鄙夷放在眼里,仅仅是对着云姑娘安抚道:“你先下去吧。”紧接着,他又是对着云姝道:“此次在下多谢姑娘对云姑娘的援助之手,只是这毕竟是我醉仙居内部之事,下次还是希望姑娘不要多事为好。”他言语的警示昭然若揭。
云姝一怒,当即反驳道:“我帮了你们的人,你这主子居然嫌别人多管闲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宁森月眸光微闪,心下顿生一计,她上前对着陈文竣道:“陈公子,你还是赶快回府吧。”
陈文竣见又是一不怕死的货色,他扭过头,嘲讽道:“你又是何人?竟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宁森月扬唇一笑道:“我只是好意提醒你而已,刚刚我看见有人给你老爹通风报信去了,若是被太傅大人知道您在此惹事,只怕心下不快。”
她虽说不清楚太傅是否心下不快,但她之前有过了解,陈太傅为人沉稳谨慎,虽算不上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的清官,但也是极少做出欺压百姓之事,因此,他便斗胆猜测,若是太傅知道了此事必然会大怒。
果然,不出宁森月所料,陈文竣一听闻此事,立刻便是脸色微变,他抬起眼,狠狠地剐了玄衣男子一眼,道:“是不是你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