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风微征,眼睑垂下,眼底掠过一道名唤失落的眸光。
房内气氛骤然变得怪异,安静的几乎能够听见细若蚊蝇的呼吸声。
倏然,云逸风率先开口,提出了先前一直忽略而此刻却极想知道的疑问。“对了,青筠青莜如今身在何处?”
先前,她派遣青筠青莜前往品鸢阁与神秘人会面,可如今两人均是杳无音讯,就连京墨也是不知所踪,她甚至不知,当初青筠青莜是否成功劝动京墨与她们二人一齐前往品鸢阁。
景云晟蓦地掀开眼帘,凝着站在她身前,低垂螓首的女子,他无法窥视她此刻面上的神色。
“那神秘书信本是景王妃故意设下陷阱,本想抓你把柄将你治罪,阴差阳错却只捉拿了青筠青莜二人……”瞧着她眼中充斥着慌乱与愤怒,景云晟不由一顿。
他本以为云逸风待青筠青莜二人如姐妹般,不过是因着她们忠心耿耿,但如今看来,云逸风对那二人的重视程度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深刻,甚至也许在云逸风心中,那二人早已不是婢女如此简单,而是在她初嫁王府,根基未稳之时陪着她度过重重磨难的知己朋友。
如今一想,景云晟不由庆幸自己当时毅然决然救下青筠青莜二人,如若不然,他难以想象以云逸风的性子以及对那二人重视程度,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事。
“那她们两个如今可还有事?”云逸风一时间也顾不上礼节,当即便紧紧拽住景云晟那雪色袖袍,许是连她也未知,她现下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好怕那两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丫头就这般悄然离去,而自己却始终被蒙在鼓中。
景云晟轻摇着头,神色略带一丝无奈,他紧握着云逸风泛着凉意的柔荑,将她双手放入掌心揉搓着,而后便柔声道:“她们二人此刻已在毓秀阁好生修养,你切莫担心了。”
云逸风不留痕迹将自己双手从他掌心抽离,红唇轻扬,冷笑从中溢出,她道:“也只有她能够将如此阴狠下作的计谋运用自如。”
她猜测,何武之事十有八九也是景王妃所为,将何武掳走,栽赃陷害,如今又以神秘书信打算给自己定下罪名,招招阴狠,置她于死地。
景云晟缄默,良久才道:“你如今还不打算回府?”
云逸风点头道:“待我将真凶缉拿,我自会随你回府。”如景云晟一般,她也无意在此久待,王府中还有一波麻烦事未曾处理,为景云晟试药的人选也是没了着落,再者如今青筠青莜也不知是否安好。
景云晟面色一沉,与云逸风对视的双眸似是酝酿着风暴,他沉声道:“此事你还是别涉入其中为好。”
此次太子、澜王以及大理寺卿皆是来此查案,这已然不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件如此简单,它甚至牵扯朝中之事,也许更广。
云逸风微仰着头,潋滟清眸不带一丝退却,“既是已经涉入其中,便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在她云逸风的字典之中,从来就不存在临阵退缩。
如今她心下已然生出一完美计策,只要实施,许是不久,便能够让凶手自露马脚。
景云晟默然,黑曜石般的瞳眸深处掠过一道异样情愫,他早该知道自己无法劝阻这丫头。
她虽是女子,却有着一股不输于男子的气概,她有勇有谋,无所畏惧,迎难而上,哪怕对手在强大也是不轻易拧眉,红唇永远轻扬着一抹明媚张扬的笑。
“既是如此,世子妃不介意为夫在此与你相伴吧。”景云晟倏然上前一步,漆黑深邃的眸子含着一丝戏谑笑意,紧紧锁定那清澈无瑕的双眸,试图将自己的容貌镌刻于那双瞳孔。
不待云逸风多想,他已是执起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相扣。
云逸风垂下眼睑,眸光闪过一丝错愕,眼睛眨也未眨凝着那与自己五指缠绕的纤长手指。
这一刻,她仿佛得知他从未表露的心意。
云逸风尽管情商较低,可如今景云晟表露的如此明显,她约莫也能猜到几分。
夜幕降临,万里无月,黑压压予人一种压抑感。
——如春堂
古香古色的朱色檀木门扉紧闭,糊着明纸的窗格半掩,隐约从里头透出一丝明亮的灯火,透过半掩的窗格,可将室内一切收入眼底。
珍珠帘幕,高悬灯盏闪烁着明亮灯火,绣着青葱翠竹的屏风挡住了内室春色,却隐约可见一女子躺在榻上浅眠。
倏然,一缕黑影从窗边闪过,悄无声息的从半掩的窗格溜进房内。
来人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黑色面罩将半张脸遮掩,只留下一双闪烁着森森寒光的锐利眸子,他小心翼翼的迈着碎步,仔细观察了周围的一切状况,见无陷阱之后这才朝着屏风走来。
脚步突然一顿,他立于屏风前,凝着屏风后那模糊的身影,眸中的森冷逐渐被复杂所取代。
仅仅停滞一秒,随后男子便毫不犹豫的抽出藏于袖中的弯刀,越过屏风,朝着那床幔飘逸的榻上径直走去。
男子就近一看,那躺在床上的人儿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她肌肤胜雪,尖尖的下颌薄削的可怜,远山眉用螺黛勾勒得极为修长,美眸紧闭,鼻梁挺翘,性感饱满的唇瓣已由口脂染成绯红。
男子举起弯刀,攸的朝着女子的胸腔捅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那,从薄被内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扣住男子的手腕,手指纤长,指腹带着一些常年握剑的薄茧。
男子满脸惊愕,下意识道:“谁?”他与牡丹朝夕相处,这手断然不属于牡丹。
下一秒,景云晟从薄被跃出,款款落地,他不容男子反应,另一只手握住匕首朝着男子喉管刺去,逼得那男子不得不后退一步。
与此同时,云逸风带着一队侍卫而来,破门而入。
“拿下此人。”云逸风对着男子大喝一声。
弓箭手迅速上前,围堵着男子的前路,而景云晟则是立于男子身后,断了他的后路。
可那男子并
未给云逸风指挥射箭的机会,他挥起弯刀,朝着腹部便是致命一击。
鲜血迸溅而出,染红了他身侧的青葱翠竹,男子背靠着屏风滑倒在地,他偏着头,视线透过屏风射入内室榻上,幽深眼瞳映衬的尽是那躺在床榻气息全无的女子,直到眼睛缓缓闭上。
云逸风上前一步,轻轻探了探男子鼻尖,指腹已经感受不到那温热的呼吸,他略微惋惜一叹,朝着景云晟道:“他死了,真是可惜。”本想着好好审问一番。
云逸风收回视线,神色飒然换上冷肃,他对着一众侍卫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齐声答复过后,侍卫便训练有序的排列整齐离开如春堂。
可下一秒,令人惊讶的是,一背影瘦削纤细的侍卫,蹑手蹑脚从列队中离开,她并未与其他侍卫一同离开如春堂,而是留了下来。
云逸风狐疑着,来至那侍卫身前,猛地一瞧,登时他脸上呈现出无比惊讶的神情。
“宁森月?你怎么会混入侍卫之中。”云逸风震惊过后,便是不解。
宁森月神秘一笑,解释道:“此次乃是我出谋划策你们才能捕获真凶,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怎么能够不在现场。”
先前,正是她将引蛇出洞的计策告知云逸风,与云逸风、景云晟上演了一场好戏。
佳人苑中人多口杂,云逸风担心此事散播开来会打草惊蛇,因此,除了云逸风,景云晟宁森月三人,所有人都事先未知。
宁森月先前便有过猜测,凶手杀了礼部侍郎之后,害怕牡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紧接着也就将牡丹杀害。
既能够在佳人苑被侍卫包围的水泄不通的情况下,再次行凶,因此宁森月便断定凶手定然藏匿于佳人苑之中。
因此,她便找人在佳人苑中散播牡丹还未死的消息,随后便让景云晟埋伏在牡丹的榻上,起先景云晟死活不愿,但后来因宁森月的威逼利诱,以及此后再不轻易出府为担保,总算是答应了潜伏在榻上。
景云晟攸的上前,侧着脸,看着身侧的宁森月,淡漠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今日便随我回王府吧。”
宁森月一怔,垂下眼睑,眼底掠过一道犹豫,并非她不愿离开,而是有些事情想当面与云姝说清楚。
比如这一次将她也隐瞒其中,比如自己世子妃的身份。
云姝是宁森月穿越云升帝国半载来第一个女性朋友,潜意识里,她并不想云姝事后知晓真相,而自己却随着景云晟离开后对自己心生怨恨。
“再留半日吧,有些事情我想亲自处理。”潋滟双眸带着一丝请求,宁森月低声开口。
“即可启程。”景云晟眸色一凛,口气坚决,不容置喙。
宁森月登时也生出恼意,眼底亦是不可撼动的坚持,她道:“今日落山之前,我定然与你一同回府。”
两人相视着,一阵僵持。
一旁的云逸风甚至觉着周身空气都骤然下降,瞧着眼前那若无旁人的夫妻俩,不由轻咳一声,示意两人注意些分寸。
第162章 天生毒人?
景云晟攸的上前,侧着脸,看着身侧的宁森月,淡漠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今日便随我回王府吧。”
宁森月一怔,垂下眼睑,眼底掠过一道犹豫,并非她不愿离开,而是有些事情想当面与云姝说清楚。
比如这一次将她也隐瞒其中,比如自己世子妃的身份。
云姝是宁森月穿越云升帝国半载来第一个女性朋友,潜意识里,她并不想云姝事后知晓真相,而自己却随着景云晟离开后对自己心生怨恨。
“再留半日吧,有些事情我想亲自处理。”潋滟双眸带着一丝请求,宁森月低声开口。
“即可启程。”景云晟眸色一凛,口气坚决,不容置喙。
宁森月登时也生出恼意,眼底亦是不可撼动的坚持,她道:“今日落山之前,我定然与你一同回府。”
两人相视着,一阵僵持。
一旁的云逸风甚至觉着周身空气都骤然下降,瞧着眼前那若无旁人的夫妻俩,不由轻咳一声,示意两人注意些分寸。
可不论是宁森月还是景云晟皆是不予理会,似乎已是将云逸风当成空气直接忽视。
云逸风虽说气恼,可毕竟找不到理由对宁森月发难,毕竟她此次乃是有功之臣,也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也是他自己对此人有了一定的改观。
他向来不喜过于聪慧的女子,身边妻妾也都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即可,可今日,他却惘然察觉,自己不该以看寻常女子的目光来看待宁森月,她除了外表是女子,骨子里却比男子还要有勇有谋,与他那从小舞刀弄枪的妹妹可真是如出一辙。
想起连城,云逸风眸光不由得柔和下来,眼底隐隐流露着宠溺,他轻摇着折扇,眉宇间透着一股倦色,对那一旁僵持着的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凑合凑合就行了,左右不过是今日回府,何时回去又有何妨。”
这倒是宁森月头一回觉得云逸风较有人性,余光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又是将视线聚集在景云晟身上,用着商量的口气道:“左右不过是今日回府,何时回去又有何差别?”
景云晟嘴角轻扬,眼底掠过一道暗芒,他沉声道:“下次无本世子的准许,不得出府。”
宁森月见他难得松口,便连连点头,反正此刻先应下来,腿长她身上,是否出府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随后,宁森月便以极快的速度前往云姝厢房,可不想一到此处,便见婢女们出出入入收拾着厢房。
一阵狐疑,宁森月随手扯过一个婢女询问:“云姝公子是否在里边歇息?”
婢女轻摇着头道:“云姝公子早在半个时辰前便里去了。”
闻言,宁森月半晌回不过神来,半个时辰前,正好是云逸风带着侍卫前去如春堂捉拿凶手之时,难不成她
已知晓此事?所有的疑惑都无人为她解答。
轻声一叹,心下略带着惋惜,可既然人去屋空,她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到厢房收拾行装。
瞧着自己身上的侍卫服饰,宁森月不由又是一阵苦恼,此次出府她本就穿着一身男子长衫,也并未携带女子的服饰。
此次是与景云晟一同回府,以景云晟的性子,必然是从大门走入,可她如今穿着一身男装,必然会引人非议,届时传入景王妃耳中,她又是有了刁难自己的机会。
正想着问老鸨借一件女装,却在推开门扉那一刻,迎面走来的景云晟让她不由脚步一滞。
景云晟见她欲走,轻拧着眉,询问道:“你打算去哪?”心下却思忖着宁森月该不会又打算逃之夭夭。
宁森月将自己的顾虑一一告知,景云晟却道:“既是如此,为了世子妃,本世子就破例一次翻墙而入又如何?”言语间透着一丝戏谑,眼中却并无半分玩笑之意。
宁森月一怔,眸带狐疑倪了他一眼,“你愿意翻墙?”口气是满满的质疑。
倒不是宁森月不信任他,而是这话听起来却是浮夸,以他尊贵无匹的身份以及清高冷傲的性子,愿意在回自个儿家的时候翻墙?
景云晟不置可否,轻轻点头。
宁森月登时便是一笑,眼底流露着不敢置信,“你可是你自己家,若是让王府侍卫瞧见,你这世子爷的面子往哪放啊。”她微挑着眉,很是好奇接下来景云晟会如何接话。
闻言,景云晟眼睑微垂,掩饰着眸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从我父王离开王府的那一刻,王府就已经不再是我家了。”
被冰冷与算计环绕的王府,一个心怀叵测的母妃,若非碍于世子这一身份的负重,他亦是想远离这一切纷乱。
他周身气息落寞与轻嘲交加,一时间,宁森月也是不由动容,她垂下头,红唇轻启,话到了嘴边,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可曾前去你父王出家的地方看过他?”宁森月蓦地一笑,试图转移这令人伤心的话题。
慕斐言微微点头,眉眼染上少许欢愉,“一旦得空我便过去。”言罢,他将目光凝聚在宁森月身上,眼里流露着少许期待,心道:或许下次他可以试着将宁森月带给父王瞧瞧。
宁森月眸带戏谑,对他扬唇一笑,“下次过去可得好好说说景王妃的坏话,也不知你父王年轻时候是如此挑的王妃,竟选了这般一个蛇蝎女子。”她意识到景云晟对景王妃也是不喜,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景云晟眸色淡淡,轻瞥了她一眼解释道:“父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是我的母妃,后母妃生下我之后撒手人寰,父皇这才将当时身为侧王妃的景王妃扶正。”
宁森月略有所思,当初在王府她也曾略有耳闻,景王年轻时爱妻成狂,执意将并无任何家世背景的景云晟母妃娶为正室,取代本应被扶为正室的现任景王妃,尽管当初老王爷极力劝阻,但景王依然冒着众叛亲离的风险将景云晟的母妃明媒正娶。
至于后来,景云晟的母妃诞下景云晟的过程中难缠离世,景王原本立誓今生决不再娶,可碍于老王爷逼迫,才后退一步,将侧妃扶正,也就是如今的景王妃。
宁森月托着下颌,潋滟清眸满是惑色,她问道:“你身上的毒是被何人所下?”对于这一点宁森月十分不解,她化验过景云晟的血液,是由慢性毒日积月累而成,并且时日已久。
景云晟面色飒然一凛,瞳眸划过一道杀意,“我自出生便带有毒性。”这也是后来景王私下告知他的,他也曾以为自己年幼时遭人暗算下了剧毒,如今想来,多半是他的母妃在怀孕时,已是身中剧毒。
宁森月瞠目结舌,震惊之色写在脸上。天生带有毒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毒人?
宁森月正打算具体询问,可景云晟已是不愿商讨这一话题,他微侧过头,瞧向窗外,忽然道:“既是无事,便早些回府吧。”
见此,尽管宁森月满心疑惑,也只能吞入腹中。
潋滟清眸略带一丝迷惑,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何要过问景云晟的家世,她与他不过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待配置出他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或许他们二人便相见陌路。
敛了敛心神,宁森月点头道:“回府吧。”
与老鸨等人道别过后,宁森月便与景云晟一起踏上回府的路程。
宁森月身着一袭浅青色长衫,与景云晟并肩行走于繁华的集市。
路过一家摊位,宁森月被一支骨簪吸引。
甚至并未理会身侧的景云晟,潋滟清眸盯着那骨簪眨也未眨,上前将那骨簪把玩手中。
通体冰凉,不同于玉簪而带来的触感,反之,宁森月更喜欢手中这支骨簪。
小贩见宁森月穿着不凡,谄媚笑道:“公子,可是想买根发簪赠与佳人,您手上这支骨簪,可是这摊上成色、光泽最好的一支发簪,您若真喜欢,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
宁森月低垂螓首,瞧着手中的骨簪一阵沉吟。她难得出府一趟,现如今青筠青莜不在身边,怎么着也得给那两个丫头带一些新奇玩物。
“若是喜欢发簪,府里有的是精致的。”景云晟突然来到身后,瞧着她手中的骨簪淡漠道。
宁森月轻倪了他一眼,不满道:“这是我买回去送给青筠青莜那两个丫头的,意义不一样。”平日虽也赏过一些精致的首饰头饰,可赏赐与赠送蕴含着的心意可是不一样的。
闻言,景云晟倒是不再开口。
宁森月付钱过后,又走到前面的摊位上挑选了两个精致的香囊与荷包,随后才与景云晟一块回府。
一路上,宁森月诡异的感到身侧的男子比起先前更为安静,准确来说,自从自己在摊位上买了骨簪和香囊过后,他便不再开口多说一句。
路上安静得诡异,原先出府与青筠青莜二人一路上嬉嬉笑笑,小打小闹,便觉着时间过得飞快,路程也是缩短不少,可如今与景云晟一起,当真是度日如年,尤其难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