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僧人面露难色,穆雪柔心知有戏,紧接着道:“若是大师不嫌弃,小女子能否在此等候大师忙完后,顺带将小女子送完东禅院。”
僧人爽朗一笑,他原以为是多大的事儿,不过便是顺带将穆雪柔护送至东禅院,僧人自是连连点头应下。
穆雪柔粲然一笑,盈盈水眸尽是感激之意,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小女子在此谢过大师。”
僧人忙俯身将穆雪柔扶起,刚想着走入木屋,可再迈过门槛那一刻又转身询问,“若是女施主不嫌弃,便随着贫僧进屋小坐一会,稍等片刻后,贫僧便会护送女施主前往东禅院。”
穆雪柔闻言,眸光微闪,她思索一会,随后才轻点着头,“小女子便听从大师安排。”
随后,穆雪柔便尾随着僧人的步伐走入木屋内,刚一迈过门槛,迎面便瞧见坐在矮凳上,喝着放置在黄梨木桌上摆置着的汤药的熟悉人影。
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沁入鼻尖,穆雪柔难免轻蹙着眉头,面上流露着一丝嫌恶,心下却极为好奇眼前这一幕。
宁森月因何故服药?
按理说宁森月精通毒术医术,该是不会轻易让自己生病才是,既是如此,她现下喝药又是何故?难道在此期间,这贱人发生了不寻常之事?
穆雪柔敛下眼睑,眼底闪烁着惊疑的眸光,面上却洋溢着和煦的微笑,他像是不认得宁森月一般,视线在她身上淡淡扫过后便瞧向身侧的僧人。
“大师,不知这位姑娘是?”穆雪柔眼底含笑,一言一行皆是透着大家风范。
僧人微征,面露为难之色,他并非不愿向穆雪柔介绍宁森月姓甚名谁,而是他仅仅是醉欢师兄托付着前来为宁森月送膳送药,至于宁森月是何人,姓甚名谁,他统统是一无所知。
僧人忙将视线落在宁森月身上,出声询问:“贫僧还未曾问过女施主如何称呼?”
虽是这一微不足道的细节,却足以令穆雪柔知晓,僧人与宁森月算不上熟识,更甚者仅仅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而宁森月却像是闻所未闻一般,眸色淡淡,视线停滞于穆雪柔身上,眼底似有似无流露着一抹阴翳,她虽不知自己此番为何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但估摸着此事定是与穆雪柔、景王妃脱不了干系。
她宁森月穿越至今,恨不得将她拨皮拆骨的人无非便是景王妃穆雪柔一组,皇后及安乐郡主一组,皇后虽居心叵测,城府极深,可人家乃是高高在上的天下之母,统率后宫,哪有闲心与她这等小人物周旋,而安乐郡主她更是熟悉不已,此人心思单纯,又是一条肠子直通到底,绝不会想出如此周全的计策。
由此一来,她此番多半便是落入景王妃与穆雪柔一早设下的陷阱,可恨却是,那一夜她一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曾入睡,可不知为何,还是着了穆雪柔设下的圈套。
穆雪柔目光坦然,毫无半点惊慌失措,她与宁森月直视着,二人视线相对,虽明面上瞧着和善,可暗中却是杀机四起。
穆雪柔蓦然扬唇一笑,声音轻柔中却透着一丝冷冽,“姑娘,
敢问姑娘芳名?”
宁森月嘴角轻扬,盈盈一笑,极力掩饰着心下滔天怒火,若非现下寄人篱下,又身处佛门清修之地,她早已是上前遏住穆雪柔那纤细的脖颈。
“小女子乃是景宁氏,名唤森月。云升异性王景王世子妃。”事已至此,宁森月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当着穆雪柔的面,全盘托出。
僧人闻言,面上稍显刹那的讶异,随后又微微一笑,“贫僧不知施主便是名扬京城的景王世子妃。失敬失敬。”
他虽远在道光寺修行,可关于京城奇女子景王世子妃,身为女子却文武齐全,又生得花容月貌,曾与当今太子联手查案,此事早已是名动京城。
宁森月嘴角微抽,名扬京城?她怎的不知自己变得这般有名气,竟是连道光寺一与世隔绝的僧人都听闻自己的名号。
“大师您言重了,不过是市井百姓闲来无事以讹传讹罢了,大师切莫将这等虚名放在心上。”宁森月低垂螓首,谦逊一笑。
她当日不过是当着前去参加连城公主生辰宴那当口,在皇帝面前卖弄一下,大发厥词罢了。
“贫僧先前亦是对世子妃有所质疑,可如今一瞧世子妃这番气度,心下便更加笃定世子妃确实是才华横溢,文武齐全之人。”僧人凝视着宁森月的眸子含笑。
瞧着僧人与宁森月言谈融洽,穆雪柔登时目露不满之色,她心下暗暗悔恨,原先他不过是想着当着僧人的面让宁森月暴露自己恼怒的情绪,让宁森月下不来台罢了。
可她竟是不知,宁森月变得如此善于忍耐,竟是只在暗中与她较劲,面上却忍着不发。
穆雪柔适时插话道:“大师还不曾告诉小女子该如何称呼您。”
僧人闻言,微征后便爽朗笑道:“贫僧法号斩缘。”
穆雪柔颔首一笑,眸光闪烁着令人道不明的眸光,她道:“小女子穆氏雪柔。”
斩缘僧人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穆雪柔敛了敛心神,似是随口打探,“斩缘大师与先前送我等入寺的大师可是同门师兄?”
斩缘倒也未曾多疑,原以为是穆雪柔女儿家一时好奇便多问一句,他也就随口答道:“贫僧与醉欢师兄虽同为道光寺弟子,却并非同门弟子。”
穆雪柔掩唇轻笑,紧接着追问:“雪柔见大师的年纪与我府中娘亲相似,大师入门已有十余年吧?”
斩缘僧人轻点着头,原先平淡如水的眸光缓缓变得悠远,像是回忆往昔般,语气略带惆怅,“贫僧与醉欢师兄同一年入寺,估摸着十年有余,具体多久,已是记不清了。”
穆雪柔眼底眸光一闪,嘴角荡着一抹惬意的笑,“既是如此,不知雪柔能否向大师打听一人。”
这才是穆雪柔奉承斩缘僧人许久的最终目的。
宁森月微垂螓首,长而卷翘的双睫掩饰着眼底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厌恶,她正困惑着,穆雪柔虽不似安乐郡主般眼高于顶,可一向是自视甚高之人,又岂会甘愿奉承一佛寺小小弟子?
现下看来,先前一切铺垫仅仅是为这一发问而存在,可,穆雪柔所问之人究竟是谁?值得她这般费尽心思?
宁森月托着下颌,眼帘未抬,目光淡淡,流转于穆雪柔与斩缘僧人之间。
“穆施主请问。”斩缘僧人微蹙着俊秀的眉,正色询问。
穆雪柔见事情有戏,心下早已是乐开了花儿,斩缘僧人与醉欢僧人乃是一同入寺,至今将近十年有余,再者,景王入寺出家距今亦是十年有余。
“不知斩缘大师是否识得十余年前入道光寺修行的景王?”穆雪柔凝视着斩缘,神色迫切。
此言一出,宁森月顿感气息变得怪异紧张,她冷不丁瞟了一眼静默不语的斩缘僧人,他微眯着眸子,凝视着穆雪柔的眸子透着一丝警惕。
半晌后,才见斩缘大师缓缓道来:“景王自当年入寺,方丈赐予法号后便已抛却了俗世凡尘中一切身份,当年的景王亦如外界传闻一般,暴毙而死,世间已无景王此人。”
他说的极为隐晦,虽并未坦露实意,但宁森月与穆雪柔皆是听闻他言下深意。
景王早已遁入空门,自从他归入佛门那一刻起,世间便再无景王这一人,有的只是在佛祖座下清修的弟子。
穆雪柔心有不甘,她费尽心思才得以使得母妃点头,让她前来道光寺祈福,又费尽心思走到现如今这一步,她断然不愿轻言放弃。
“斩缘大师。雪柔的娘亲与景王乃是世交,娘亲一直记挂着景王爷,此次更是特意命雪柔前来探视,还请大师告知雪柔,景王爷现下身在何处?”穆雪柔微微欠身,七分柔婉,三分魅惑的娇颜上流露着恳求,盈盈水眸似是含情凝提一般,眼波流转之余尽是令男人无从抵抗的吸引力。
斩缘虽遁入空门,已绝七情六欲,可瞧着如此楚楚可怜的女子在自己面前百般恳切,心下亦是不忍,可碍于佛门规矩,他一时间迟疑不定。
佛寺明文规定,凡是佛门弟子,切勿与红尘中人有任何藕断丝连,若是他擅自将景王的身份告知非佛门中人,岂非违背佛门规矩。
宁森月好整以暇审视着一脸焦虑状态的穆雪柔,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笑意,眸底飞速掠过一道令人道不明的光芒。
穆雪柔不惜放下身段,对一佛门中人各种奉承,各种恳求,无非便是为着见一见景云晟的生父,若是能得景王爷的欢喜,以景云晟与景王之前微妙的父子情分,若是景王肯时不时在景云晟耳边提起穆雪柔,穆雪柔与景云晟之间的关系也能稍加缓和。
得知穆雪柔葫芦里卖的药,宁森月下意识便想着阻碍她的好事,可转念一想,她来此,又何尝不是抱着一睹景王真容的好奇心而来。
既是如此,她又何不顺水推舟……
宁森月沉吟片刻,蓦然一笑,她瞧向斩缘大师,起身福了一礼,柔声道:“不知斩缘大师能否听小女子一言。”
被穆雪柔搅得有些不耐的斩缘大师闻言,登时便将视线移至宁森月身上,眸带好奇之色,他道:“女施主您请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