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入秋,可道光寺内依旧呈现一副春光明媚。
行走于铺着鹅卵石的幽径,两侧皆是错落有致的枝干,树梢是不是传来骚动,定睛一望,原是那鸟雀掠过树梢而引起的沙沙声响。
宁森月与连城并肩而走,青莜紧随于二人身后,行走于三人前的乃是一身着袈裟的僧人,此刻正为三人领路。
约莫步行将近一刻钟的时辰,三人以及引路的僧人皆是来至佛祖金身前。
宁森月微仰着头,凝视着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佛祖金身,它面容慈祥而庄严,通体镀上一层鎏金,闪烁着耀眼夺目的亮光。
待恍过神来,宁森月才发觉此刻她已是置身于佛堂之内,两侧皆是打座诵经的佛寺弟子,正前方瞧着木鱼,身着袈裟的男子正是今日才与宁森月逢面的醉欢大师。
‘咚咚咚’木鱼被敲打的沉闷声音伴随着弟子们如蚊蝇般的诵经声,响彻在佛堂之中,萦绕在三人耳际久久不曾散去。
“醉欢大师莫不是方丈?”连城眸带讶异,纤手轻掩着粉唇,一副讶异面容。
宁森月闻言,轻摇着头并为其解释:“方丈多年来便离开佛寺游历天下,醉欢大师此刻不过是暂时打理佛寺事物罢了。”
连城微微颔首,眉宇顿时略见褶皱,如小山峰的眉宇下,一双盈盈水眸闪过一道奇异眸光,“先前本公主待他如此无礼,他该不是想着借机报复吧。”
宁森月顿觉失笑,“醉欢大师乃是佛门中人,又岂会与你一般计较,再者你是嫡公主殿下,即使醉欢大师有意刁难报复你,你又何惧于他?”
连城托着下颌,眼帘未抬轻瞟了打座诵经的醉欢大师一眼,懒懒道:“这可说不准,古人有云,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宁森月扑哧一笑,“你这可是当着众位佛寺弟子的面,将她们的师叔比作是虾和犬。”
连城蓦地收回落在醉欢大师身上的视线,转而瞪视了宁森月一眼。
许是觉着纠结这等话题毫无意义,连城不再与宁森月多费唇舌,她仰起头,凝视着镀上一层鎏金的佛祖金身,眼中是宁森月从未见过的敬仰。
宁森月面色与往常一般,心下却暗生一股讶异,她记忆中的连城,骄纵跋扈,爱憎分明,性情直爽有如男子,可她竟是不知她会有这般如臣服于佛祖脚下的虔诚信徒的姿态。
望着被镀上一层鎏金的佛祖金身,宁森月心下不禁感慨,她倒是从云升帝国瞧见了几分中国古代盛唐时候的情形。
现下的云升帝国便如中国古代盛唐时一般,经济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四方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且举国上下皆是信仰佛教文化。
再瞧着云升帝国以佛寺为重的习俗,可不正如当年盛唐时期一般。
正当宁森月沉思间,殿堂内如蚊蝇般的诵经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安静叫宁森月缓过神来,她微征一秒,随后便眸带疑惑打量着殿堂内面色各异的僧人。
三人均是静立着,与盘腿而坐于两侧诵经打座的僧人形成鲜明对衬,一时间,佛堂内众人的视线皆是集聚在三人身上。
宁森月脸上迅速掠过一抹尴尬,随后又恢复先前的盈盈笑意,她款款上前,朝着醉欢大师欠了欠身,“大师有礼了。”
醉欢大师收起放置在下颌,十指并拢的手,起身冲着宁森月施了一礼道:“女施主不必多礼。”说着,她又是轻轻扫了一眼站在宁森月身后的连城青莜二人,作揖道:“贫僧见过嫡公主殿下。”
连城扬唇一笑,性子爽朗的她当即一拂水袖,“大师不必多礼,本公主还得感激大师这两日来的款待。”
“公主殿下的到来使得本寺蓬荜生辉。”
连城自是知晓此言不过是面上寒暄罢了,她掩唇假笑,眸中掠过一道异样眸光,“大师您言重了,本公主算得上哪门子的贵人,倒是本公主近日听闻,道光寺中近几日迎来了一位坐上嘉宾……”连城虽不愿与达官贵人打些明面上的交道,可并不代表他对此半点好奇心也没有。
醉欢大师面色一怔,他浅浅一笑,“坐上嘉宾许是与公主相识。”
连城闻言,轻轻哦了一声,面上无半分惊讶,她乃是云升帝国高高在上的嫡公主殿下,平素与达官贵人打交道已是成了家常便饭,而醉欢僧人口中的贵人与她相识亦是无可厚非。
“大师如此一说,本公主倒是好奇那所谓的贵人究竟是何人。”连城盈盈一笑,嘴角挂着不真切的笑意。
醉欢大师刚一微张薄唇,可一道苍劲有力的男声却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截去。
“本太子竟是不知,皇妹对本太子如此挂念。”此言一出,连城忙敛去笑意,盈盈水眸迸射出一道讶异眸光。
如此熟悉的声音,只怕是对方化成灰她也能清晰辨认。
连城回过头,冲着款步而来的太子云逸风露齿灿笑,她娇嗔道:“皇兄怎的会突然来此,父皇可知晓此事?”言下之意,便是嘱咐若是皇帝不知晓云逸风前来,他便需得尽快离去。
云逸风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如鹰般犀利的眸子,凝视着朝着他款步而来的娇俏身影,笑着道:“难道只许你嫡公主来此,便不许本太子也前来为国祈福?”
言罢,他像是意有所指一般瞟了宁森月一眼,言辞诡异道:“据说世子妃此行是为着替景王府祈福,替我云升帝国祈福而来?”
宁森月见云逸风将视线转移至他的身上,先是微微欠身,随后才笑着答复道:“确实如此。”
云逸风好似整暇瞧了她一眼,好看的剑眉微微挑着,眸中流露着一丝调侃意味,“世子妃果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世子妃如此为国为民,为我云升帝国着想,本太子如若不将此事上报至父皇,只怕是辜负了世子妃一腔炽热之心。”
此言一出,宁森月便觉着眉心一跳,心下隐隐涌起些许不安,她琢磨着莫不是云逸风心下暗生诡计?
一时间,宁森月只觉万般
无奈,原先因着要防穆雪柔的暗中毒手已是棘手,她哪里还有闲暇时间与云逸风再做周旋。
云逸风见她静默不语,又笑着道:“本太子觉着镇守边疆一事着实适合世子妃,若是世子妃有此意向,本太子可与父皇商议将世子妃调往边疆,与您的长兄宁森皓一块镇守边疆为国公府光耀门楣也是不失为一件不错的事。”
宁森月听完,心下对云逸风的唾骂越发深了几分,若非瞧着他是太子的份上,而自己仅仅是一世子妃,无法拿他如何,宁森月岂会如一只小白鼠一般,任由着她对自己如此欺负。
“太子殿下您着实是高看臣妾,臣妾虽心系国家,可臣妾也不能忘了身为女子的本分,自古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尽管臣妾有着为国尽忠,为皇上与太子殿下鞠躬尽瘁的心愿,却无法逼迫着自己忘记臣妾身为景王世子妃的身份。”宁森月低垂螓首,至始至终未曾与云逸风直视,看似保持着最谦卑的姿态,可脊背却挺得异常直。
云逸风闻言,几近是拍手叫好,她早知宁森月伶牙俐齿,铁齿铜牙,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此番言辞来堵他之口,令他又不禁高看了她几分。
还未等身为当事人的宁森月发言,自殿堂外传来一道女声。
她的声音婉约中透着一抹凉薄疏离,如烈日当头,热汗淋漓之际迎面拂来一股凛冽冬风。
更令宁森月倍感诧异却是,女声与地地道道的云升百姓的口音有着些许不同……
“小女子竟是不知,贵国如此人才辈出,一小小女流之辈,亦是如此才思敏捷,果真是叫小女子大开眼界。”伴随着女声悠悠传入殿堂,鹿皮靴踩踏在青泥石板上发出的蹬蹬声传入殿堂,吸引着众人不知觉将目光转移至来人的身上。
她身着一袭骑装,举手投足之间与连城的英姿飒爽有着少许相似。
一袭红褐色坎肩披在肩上,坎肩下是一件烈火色绣着凤凰纹饰的短袄,下身坠着及踝长裙,露出鹿皮绒所制的黑色短靴,上头不仅绣着繁琐的藤纹,更甚者装饰着昂贵的玉石明珠。
不论是她轻迈着脚步款款而来的举止,言行间的犀利得体,亦或者是她一身贵重服饰,皆是彰显着她与寻常市井百姓与众不同的身份。
再将视线上移至她裸露在外的容貌,这一眼瞧着更是令人倍感惊艳。
白皙如冬日白雪般的肌肤,白得几近惨白,与她肤色极为不符的却是一双远山眉下炯炯有神的丹凤眼,眉眼间似有似无流露着蛊惑人心的妖媚,两眼间鼻梁高高|凸起,与云升帝国的女性有着一些诧异,她鼻梁极高,类似于男子的鹰钩鼻,鼻梁下是一张绯色唇瓣,线条优美而极致饱满。
她的美堪比云升第一美人的宸妃,宸妃美得温婉娇媚,而她则是美得妖艳张扬。
女子款步来至云逸风身侧站立,她唇角上扬,眉眼间却并无一丝笑意,见她侧头望向身侧的云逸风,凝视着他如鹰般犀利的双眸,问道:“太子殿下可愿为小女子介绍?”虽是询问,可口吻却坚硬异常,更像是发号施令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