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森月故作讶异,惊呼一声方才道:“祖母可真是冤枉了孙女儿,孙女儿与世子爷伉俪情深,恩爱有加,自从一年前与世子爷结下良缘之后便不曾有所二心,祖母着实是冤枉了孙女儿。”
说着,她又是故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垂着头,长而卷翘的双睫遮去了她眸中异样。
老夫人可未曾被她这番表演功夫所迷惑,她微一沉吟,方才沉声道:“老身也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叫你莫要做出出格之事,国公府乃是正儿八经的高门,你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可莫要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儿,跌了你自个儿的身价,也污了咱们国公府的门楣。”老夫人不忘语重心长的提点。
宁森月连连称是,不敢有半句反驳。
见她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老夫人那如阴云密布般的面色才稍稍缓和。
随后,老夫人又是好一番训导,直说得宁森月半昏半醒间,才命身后的老嬷嬷将她收藏了十余年的宝典医书取来。
老嬷嬷沉着一张老脸,面色说不上是喜事忧,她手捧着一个红褐色托盘,托盘上置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老夫人从老嬷嬷手中取下木盒子,将盒子取下,且取下托盘上放置着的钥匙,将其打开之后取出盒中的书面泛黄的书籍,郑重地交到宁森月手中,她道:“这便是你母亲生前留下最宝贵之物,现下我也算是物归原主,你既是说你与沈太医相识,老身也不念着旁的,便想着你若是能与沈太医一齐参透其中精华,将老身身上这顽疾给治好了,老身也是毫无遗憾了。”
宁森月又是一番千哄万哄,愣是将这老人家哄得乐了,才携着青莜离府。
离开国公府后的宁森月并未直接乘着马车回景王府,而是带着医书,命车夫将马车驾往皇宫方向。
宏伟壮阔的玄武门前,带有景王府标志的奢华马车停下,宁森月在青莜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厢,经由守门侍卫同意之后便走入皇宫,径直前往太医院。
刚一走入太医院,宁森月便朝着最近的太医禀明来意,“可否请问沈太医现下身在何处?”
被宁森月顿时拦住的太医瞧上去约莫中年,他瞧着宁森月顿觉怪异,也因着宁森月极少走动于皇宫,一时间倒是没能认出来。
“夫人是?”太医见宁森月梳着少妇发髻,理所应当便唤其为夫人。
宁森月莞尔一笑,道明身份,“我乃景王府世子妃,还望太医告知本妃沈太医现下身在何处。”她笑容得体,态度从容优雅,倒是叫太医对她生出不少好感。
“沈太医她今儿个早上前去为圣上把脉,现下还未回来……”话音还未断罢,便被一道清脆莞尔的女声打断。
女子疾步而来,她身着一袭桃红色襦裙,三千青丝挽成双髻,髻头上簪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梅,乍一看倒真像是雪中迎风绽放的白梅花,可惜定睛一看,便察觉那白梅不过是以极为精湛的工艺仿造。
她来至太医跟前,福了福身后方才道:“奴婢见过各位太医。”
太医笑着道:“姑娘匆忙而来,所谓何事?”
那丫鬟满面焦急之色,她见太医有此一问,立刻道明来意,生怕耽搁了半分,“是荣嫔娘娘,娘娘她早产了,奴婢现下匆忙而来,便是请诸位太医前去救命的。”
“早产?”太医面露惶恐,一时间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他一把扯出丫鬟的水袖,说道:“女医可已就位?娘娘现下情况如何?”一听闻早产,太医亦是慌了神,孕妇早产是何等大事,这可是一不小心便闹上人命的大事,自然不可随意胡来。
而一旁的宁森月早已紧蹙黛眉,瞧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着,却愣是不知该如何插上话。
荣嫔……
皇宫里头何时冒出来一个荣嫔,她为何对此半分印象也没有。
倏然,脑海灵光一闪,一抹海棠色身影于脑海中一闪而过,宁森月顿时面露惊恐,她忙扯出丫鬟的另一边水袖,惊呼道:“你口中的荣嫔主子可是先前得皇上册封的荣贵人罗袖衣?”
那丫鬟被宁森月这一举止惊得有些恍神,她愣愣得看着宁森月,微微颔首,表示自家主子便是罗袖衣。
下一秒,只见宁森月比之丫鬟与太医都要慌上几分,她扯着丫鬟的水袖令其带路,“既是早产这般紧要的事儿,你怎敢这般耽搁时辰,还不赶紧的带我们前去?”
那丫鬟忙不迭应下,二话不说便扯着宁森月与太医离开,那太医还来不及缓过神,连药箱都来不及拎上,便被宁森月与丫鬟二人拖着走出太医院。
广华宫
广华宫之奢侈华丽虽难与未央宫媲美,却也是皇宫数一数二的宫殿,其奢侈程度仅在于宸妃所居住的琉璃宫之下。
荣贵人,不,现下该称上是荣嫔的罗袖衣,自从半年前怀有皇子后,皇上老来得子,龙颜大悦,不仅赐予了她荣嫔的封号,且赐下这一座华奢的广华宫。
心急如焚的宁森月来不及欣赏这人人赞许的广华宫是何等富丽堂皇,她迈着大步走入殿内,踏着满地雕刻着白梅图案的白玉砖瓦而来,越过以金丝线绣成的鸳鸯双面屏风,掀开以珍珠宝石为坠饰的帘幕,来至内室,映入眼帘便是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的人儿,她瞧上去异常憔悴,一张精致的小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倔强与刚烈,煞白得叫人心惊肉跳,一张昔日不点而红的朱唇更是白得能与死人相媲美,唯一与此刻的她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她下体鲜红的一滩血。
宁森月瞳孔一缩,眼中流露着些许不忍,她踉跄着脚步上前,握着她冰凉得能与冰凉相提并论的柔荑,对她道:“我保证,你定会安然无恙。”
罗袖衣苦笑,她缓缓将视线下移至自己还未完全凸起的腹部上,她颤抖着雪白的唇,虚弱的说道:“孩子,你要救,救我的孩子。”
宁森月又是一声叹息,都说女子一旦怀有身孕
便会将心思,将一切放置在儿女的身上,刚烈倔强如罗袖衣依旧是如此。
她虽不爱皇帝,厌恶皇宫勾心斗角的生活,可,她是真心爱着这个孩子。
宁森月将视线转移至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寻常人十月的腹部定是十分凸起,而她的小腹瞧上去最多便是五六月这般……
五六月的胎儿本是最稳固的时候,可一向小心翼翼的罗袖衣却在此刻早产,想必其中定有些猫腻。
宁森月思前想后,还是觉着现下这等情况尽量不要刺激这个女人,若是叫她知道她的孩子已无生机,想必作为母亲的罗袖衣非得动了去死的念头。
宁森月只得安慰式的笑了笑,她吸了吸鼻子,对罗袖衣承诺道:“深呼吸,莫要紧张,我定会保你母子周全……”
言罢,她便勒令站在一旁的太医,厉声道:“还不为她看诊?”
那太医被她吼得也是一愣一愣的,倒不是他不愿意看诊,可是宁森月一来便握着荣嫔娘娘的手,他哪里有看诊的机会呀,宁森月此次可着实是冤枉了他。
可事实上,太医也着实不敢违背宁森月的吩咐,毕竟人家世子妃、二品诰命的头衔摆在那儿。
太医兢兢战战上前为罗袖衣把脉,生怕出了半点差错,而宁森月见他这般摸样,不由得长叹一声,伸出纤指肉揉了揉眉心,她思前想后,还是对那丫鬟说道:“你赶紧前去太医院,若是沈太医回到了太医院,你便对沈太医说,让他赶紧前去广华宫,便说是景王世子妃有事相求。”
言罢,宁森月又赶紧吩咐一旁手足无措的宫女,说道:“你,赶紧前去通知皇上。”这早产可是大事,而皇帝身为罗袖衣的夫君,自是有权了解这一切,更有义务为罗袖衣做主,且将这一切调查清楚。
那两个宫女闻言,点头如捣蒜一般,连忙奔出广华宫执行各自的任务。
宁森月见那太医还在把脉,便冲着说道:“如何?”她深知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现下她问得不过是罗袖衣的安危罢了。
那太医不敢当着罗袖衣的面阐述这一切,而是回过头对着宁森月皱紧了眉头。
罗袖衣瞧见这一切,心下早已是有了分寸,她苦笑一声道:“莫要瞒着我,我身为当事人,有权知道这一且。太医,你告诉我实情吧。”
宁森月赶紧趁着太医开口前抢话道:“莫要有太多顾虑,你相信我,你定会安安全全的。”
说着,她又是对太医厉声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法子,定是要他们母子平安。”
“这——”那太医显然是有些为难,且不说让母亲捡回这条命已是难如登天,这要母子平安莫说是他,想必是沈太医今日在场,恐怕也是难以翻转这乾坤。
宁森月冲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配合,那太医似是瞧动了,眸光微闪,随后才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老臣知道了,老臣这便下去配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