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轻轻响起,紧接着便是桃花木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穆雪柔下意识侧目望去,见是婢女冬雪,便笑道:“大晚上的,怎的还不歇息?”
冬雪走至穆雪柔身侧,柔声道:“奴婢见小姐房中蜡烛还亮着,便前来看看。”
穆雪柔嘴角微翘,下颌微扬,眉宇间隐隐透着一抹高人一等的傲气,“倒是你忠心,我这儿不需要你,你且回去吧,切记,明日天一亮还得起身赶路。”
“奴婢知道,王妃已是事无巨细的对奴婢交代过。”冬雪微垂着头,姿态恭敬谦卑。
穆雪柔莞尔一笑,她转过身来,握着冬雪的双手,顺势将戴在手腕上的金镯滑入冬雪的手腕,“日后在荆州,便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我听母妃说过,你忠心且伶俐,办事妥帖,你若是日后好好跟着我,我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荆州比不得京城,她初来乍到,身边自然得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体己人,否则到了那符家,行事也不方便。
一向不将婢女放在眼里的穆雪柔,此举令冬雪面露讶异,见穆雪柔笑得一脸真挚柔和,她忙跪在地上叩谢。
穆雪柔将她扶起身,神色柔和,与平素她在府中作风相差甚远,“快些起身吧,若是困了,便回去歇息。”
冬雪忙摇头,拿起桌案上的象牙梳,对穆雪柔道:“小姐平素都让下人伺候惯了,便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吧。”
穆雪柔见此,便笑着点头,紧接着,坐在铜镜前的矮凳上,任由着冬雪把弄着她如云如墨般的长发。
冬雪眸光闪烁着亮光,如待珍宝般捧着穆雪柔一头长发梳理着,她忍不住出声赞叹:“小姐的头发可真是美极了,让冬雪身为女子都爱怜不已。”
女子皆对旁人的赞美之词极为受用,更何况穆雪柔又是这般美貌动人,心高气傲之人,她一向自视甚高,且对自己的美貌极富自信。
不染而红的朱唇轻轻上扬,望着镜中自己倾城潋滟的容貌,穆雪柔忍不住抚了抚白腻如玉的侧脸,她又好似是自言自语一般,“是啊,我生的这般绝色,又岂会愁在荆州寻不到更好的男子?届时我去了荆州,便是太守之妹,到时候,又有何人敢对我不敬?”
荆州虽比不得京城奢华富裕,可也是富饶之地,想到这儿,穆雪柔越发心动。
她自幼求得,不正是无人敢对她不恭不敬,高人一等的生活?
冬雪笑着附和:“小姐所言极是,小姐生得如天仙下凡,哪个男儿会不心动?小姐便放宽心了才是。”
她梳理着穆雪柔长及腰际的墨发,动作娴熟轻柔,倒是令穆雪柔极为满意。
好似是不经意一般,冬雪余光轻瞥了一眼铜镜旁,像是被随意搁置在那的玉佩……
冬雪好似随口一问:“这便是王妃娘娘留给您的,去荆州的信物?”
穆雪柔轻轻点头,倒是并未隐瞒,冬雪乃是母妃身边伺候多年的婢女,她虽年纪轻轻,可因为自小被母妃收留在侧,因此,对母妃格外忠心,母妃亦是对他格外信任。
之后,冬雪便再不曾开口。
“啊。”冬雪轻啊了一声,声音带着惊讶,她穆雪柔说道:“小姐,奴婢竟是发现了您一缕白发……”
穆雪柔闻言,原先绽在嘴角的笑荡然无存,她慌忙转身,说道:“哪儿?在哪儿?”
冬雪忙轻声安抚道:“小姐无需这般紧张,奴婢替小姐将白发拔了便是。”
闻言,穆雪柔忙说道:“既是如此,便快些动手。”她惊得面色都白了几分,生怕那白发会污了她一头墨发,折损了她的美艳。
冬雪捏住穆雪柔一根发丝,迅速一扯。
穆雪柔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她一把将身后的发拂到胸前,极为不安的细细找寻着,生怕那墨发之中又莫名出现一根白发。
冬雪瞧着穆雪柔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弧。
下一秒,令人讶异的一幕出现,只见冬雪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条方帕,猛地捂住穆雪柔的口鼻,穆雪柔惊得一把放下手中的头发,美眸圆睁,透过那铜镜瞧见了冬雪那狰狞的面孔。
美眸掠过一道不解。
冬雪扬唇一笑,眸中闪烁着骇人的眸光,她轻声道:“既然你快死了,我也不介意将事情真相都告诉你,我便是特意来要你的性命。”说着,手中力道又紧了三分。
穆雪柔拼命挣扎着,她想要嘶声求救,可无奈口鼻皆被死死捂着,她手舞足蹈一般,绣鞋拼命地等着身前的桌腿,试图制造出一些响声,冬雪见此,忙伸腿将穆雪柔的腿压制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渐渐地,穆雪柔停止了挣扎,手也渐渐的垂了下去。
冬雪一把将她松口,她拿起桌案上的玉佩,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
她美得便如画中走出的洛神一般,肌肤胜雪,轮廓姣好,如巴掌大小的脸蛋上,黛眉如画,妖冶凤眸好似凝聚了天地光辉,似皎月般皎洁,又似旭日般绚烂,瑶鼻挺翘,唇若含樱。
此人正是曾经被人误以为葬身火海的秦艽。
她拿着玉佩,紧接着,迅速跳窗而去。
——
太和医馆
天刚见明,辰时未到,青莜便慌慌张张地赶往宁森月的厢房。
好在门扉不曾拴住,青莜轻而易举地便走进房内,绕过屏风,青莜来至宁森月榻前,轻唤道:“郡主,郡主您醒醒啊,这回可真是出了大事儿了。”
宁森月不满皱眉,翻了个身后又继续熟睡,丝毫不理睬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般的青莜。
青莜见此,便在她耳畔轻声道:“郡主,穆雪柔她死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便见那原先紧闭着的眼睑微微动了动,那榻上的人儿揉了揉睡眼,紧接着便说道:“我倒是小瞧了那秦艽,本以为她杀了穆雪柔得费不少功夫,却不料这才一个晚上,便得手了!”
此言一出,青莜更是困惑不已,她问道:“秦艽?您口中的秦艽,可曾是穆雪柔的婢女?”
宁森月笑着点头,“不错,正是此人,可那穆雪柔得罪的人太多了,那秦艽便是其中之一,她如今便是回来寻仇的,我不过是暗中推波助澜,送她这么一个机会罢了。”
青莜这才恍然大悟,“此事竟也是与郡主您有关。”
宁森月冷笑道:“穆雪柔作恶多端,心狠手辣,也是时候该付出代价。”
说罢,她又问道:“此事可曾传入皇上耳中?”
青莜点头如捣蒜一般,“今日一早,那前去将功补过的官吏便上了奏疏,说是已然寻到被人劫走的人犯,皇上本命他将人继续送往西北,却不料那官吏便说穆雪柔已死,现如今尸体已送回景王府。”
宁森月眸光微闪,她紧接着追问:“那皇上可有说追究此事?”
青莜摇头,“许是近日来战事吃紧,皇上哪有闲情搭理这等事,想来,他必是恨不得此事早些了结。”
一提到西北战事,宁森月不免便想到前去镇守西北的宁森皓,时隔许久,也不知大哥与夏侯绯月如今发展到何种地步……
宁森月狡黠一笑,她伸了伸懒腰,经青莜这一大早吵闹,已是毫无睡意,索性便起身梳洗。
洗漱梳妆更衣过后,宁森月还来不及用膳,便嚷嚷着让青莜前去寻来笔墨、信纸。
青莜虽不知宁森月为何突发奇想想要这等物件,却还是顺从地前去正堂将物件取来。
简单地研磨后,宁森月便提起狼毫笔,写下书信,落下书署名,将书信交由青莜之手,“你帮我寻个可靠之人,将这封信送往宁大哥手中。”
青莜拿着信便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景王府中。
景王妃今日心情甚好,这一点凡事她房中之人皆是能瞧得出来,今日的景王妃比不得往常般,愁眉苦脸,脾气暴躁。
自从得知了穆雪柔平安无事,且不久将前去荆州重新开始之后,景王妃便一直心情愉悦,她将本该属于符乘风之物送去了符家,让穆雪柔认祖归宗,符乘风泉下有知,也该是能瞑目了吧。
一婢女前来禀报,“王妃娘娘,苏管家在外有事求见,好似说,是极为重要之事。”
景王妃浅浅一笑,雍容华贵的抚了抚鬓角的发丝,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过多久,便见苏管家慌张走入,他来至景王妃身前作揖道:“王妃娘娘,老身有事禀报。”
景王妃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往下道来。
苏管家却是戛然而止,好半天也未曾见他出声。
景王妃面露讶异,抬眸倪了他一眼:“不是说有要事禀报?怎的现下倒是三缄其口?”
苏管家长叹一声,将头低得更下了些,他说道:“还请王妃娘娘虽老身一同前去正厅瞧瞧吧。”
景王妃心存疑惑,却还是应允道:“还请苏管家到外头候着,本妃更衣后便随着苏管家一同前去。”
苏管家忙退至房外等候。
景王妃上身着一袭湘妃色貂绒袄子,下身着绛紫色襦裙,便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房外。
景王妃与苏管家一同来至前厅,前厅处不少家丁婢女低头静立一旁,面上皆是极为不好的神色,或是惊恐、或是惋惜、或是低落……
景王妃乍一瞧,不知为何心下竟是莫名一痛,她即可迁怒于家丁婢女的身上,“一大早这般拉着脸聚在这是作甚?也不怕叫人瞧着晦气。”
面对着景王妃的呵斥,下人们亦是一声不吭,唯有低垂着脑袋,好似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下去才好。
苏管家忙上前安抚道:“王妃娘娘莫要动怒,还请王妃娘娘虽老身过来。”
景王妃一脸狐疑,她随着苏管家一同来至前厅外的庭院,偌大的庭院中央,摆放着一张足以容纳一人的担架,而那担架上却盖着白布。
景王妃面上的红润即刻褪去,心即刻沉入谷底。
她想也未想便对着苏管家一顿怒喝,“放肆!你莫不是在戏弄本妃不成?一大早将这等晦气之物放在这儿,苏管家你究竟是何居心?”许是连她也未曾意识到,此时此刻,她纤长如葱根般的细指狠狠地嵌入她身侧侍女的手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