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彩沉吟着说道:“但凡是习武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煞气,五魂卫出现的时候,即便不出手他们身上的煞气便能够叫人胆寒。那人的身上却没有半丝煞气,若非那时候他突然拿了剑出来,奴婢根本瞧不出他居然会武功。”
“那有什么?”秋晚说道:“也许他原本就不会什么武功,你感觉不出也不奇怪。”
“不。”唐韵缓缓说道:“他只是将气息控制的好而已。能够将煞气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地步,这天下还真没有多少人呢。”
“这样的人。”她沉吟着说道:“师父一定能用的到。”
秋晚眸色一闪:“奴婢这就去。”
原来,小姐骤然间管起了闲事是为了给国师大人招揽人才,这可是好事呢。
客栈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唐韵伸了伸懒腰睡觉去了。明日可还有一场大战呢!
四月二十三,诸事大吉。上午辰时,九鸣礼炮之后云山书院正式开馆。
“我家夫人有命,今日投考人数众多,分男女两组进行。男子随乔管事进入南院备考,女子随在下进入北院备考。考试期限为三日,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私下交流,不得随意出入,不得与外界联系。违者取消资格,各位都听明白了么?”
山门处传来女子极是嘹亮的一道轻喝。众人抬头看去,院门口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个素衣女子,看年纪那人不过是花信之年,长相很是秀丽,眉目间却相当的严肃。
女子无论从衣着还是打扮上看起来都不是特别的高贵,不过是书院里一个管事的女官。此次来参加考试的人却各个非富即贵,随便拎出哪一个来都比她不知道尊贵了多少。
但,下方等候的贵人们,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丁点的轻视。一个个都低低道了声是。
“小姓方,负责云山书院女弟子入门乐之一计,各位可以称呼在下为方教习。”她说着话微微抬了抬手,指了指身边五步之外一个中年男子:“这一位是乔管事,负责南院一应事务。”
乔管事的性子则要温和的多,听见方教习点了他的名字,笑眯眯朝着人群里点了点头。
“请各位将路引备好,分别交给我或是乔管事验看。身份核实没有问题的,稍后自然有杂役带各位贵人前往您的住处。”
“这云山书院规矩可真是多呢。”秋彩吐了吐舌头低声感叹了一句:“架子也大。”
“你知道什么。”秋晚瞥了她一眼:“云山书院里无论是教习还是管事都是有品阶的。可莫要小看了那位方教习,看她袖口上绣着的那个暗标了么?那可是从三品的女官,在宫里头怎么也能封个典仪当当。”
秋彩眨了眨眼:“典仪是做什么的?权利很大么?”
“倒也不能说权利如何的大,不过她们的身份极其特殊。”秋晚沉吟着说道:“在掖庭局中,典仪有在采女受训处出题的权利。采女能否留用晋升有时候可都得看他们脸色呢。这些人可是万万开罪不起的。”
“这么多门道么?”秋彩吸了口气:“不过是求个学,怎的弄的好似跟选秀一般。”唐韵听得暗暗点了点头,秋彩不过随口一说,不过形容的还真是贴切。
贵女进宫选秀也需要经过层层严苛的筛选,即便进了宫在没有侍寝之前,还要在储秀宫里由掌事的宫女教导规矩礼仪。即便你日后能够发光发亮,在储秀宫里都得老老实实的待着,甚至想方设法讨好他们。
宫里头浸淫了一辈子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精,有的是手段叫你悄无声息的消失。
大梁氏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秋晚姐姐,你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东西呢?”秋彩眼睛里满是崇拜。
“毕竟跟着小姐在宫里头住了大半个月呢,可不是白住的。”
“你真厉害。”秋彩表示由衷的佩服。
这话唐韵很是赞同,秋晚最大的长处就是适应能力强,而且分分钟就能叫人与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这也是她每次到了新的地方都喜欢带着她的原因。
“小姐。”那一头骤然传来男子一声疾呼,很是急切。
唐韵听得声音熟悉,眯了眯眼扭头看去,土魂正艰难的自人群中挤了过来。
“怎么了?”
今日的人也真是太多了,当着外人的面土魂也不好暴漏自己的武功。于是,便只能如一个真的小厮一般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挪动着。
等到了唐韵身边的时候,外面罩着的夹棉袍子都险些给挤掉了。头发更是给挤得没了型,松松垮垮盖在脸上。满头满脸的都是汗水。
“这是怎么了?”秋彩先迎了上去:“怎么瞧着,你是跟人动手了么?”
“恩。”土魂一眼看见秋彩便吸了吸鼻子,澄澈的大眼睛里面立刻就氤氲出一抹水汽亮晶晶的,加上他一张红扑扑的娃娃脸叫人看得立刻心就软了半边。
“奴才……被人给……打了。”土魂断断续续说着,声音里面含着无限的委屈。
“谁,谁敢打你?”秋彩立刻就炸了毛:“带我过去,姐姐给你出气。是欺负咱们没有人么?”
土魂咬了咬唇,眼睛里面放着光:“秋彩姐姐,你对小土真好。”
“那是。”秋彩温柔的摸了摸他散乱的头发:“咱们可以一家人呢。”
土魂眼睛越发的明亮,重重点了点头:“小土也愿意和姐姐当一家人!”
“小土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唐韵皱了皱眉,好歹也是堂堂一个五魂卫的统领,这么装傻骗小姑娘还装上瘾了么?
“是这么回事。”土魂一眼瞧见唐韵微沉了面色便知道该收了,于是便抬手摸了摸面颊。那一脸的委屈可怜立刻便化作了郑重。
“小姐吩咐属下看顾好那位公子,属下便一直跟在他身边。起初那人倒也老实,一句话不说的闭着眼睛靠在马厩里。等乔管事刚说要验看身份入书院的时候,他突然就冲着那边过去了。不巧的是又撞见了太子殿下那一群人,他又拿不出路引。乔管事便不许他进去,那人也犟得很,一句话不说的只管堵着大门。工夫不大便撕扯开了,属下也不好拦着,便只能来寻小姐。”唐韵眯了眯眼,那少年就是个谜。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那人便忍不住想要叫他留下,总觉得那人日后能排上大用场。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多么喜欢读书的人。怎的就那么一根筋的非要进入云山书院呢?
“走吧,去瞧瞧。”
既然将人给捡了回来,总的负责到底。
南院查验的地方离着北院并不远,不过就割了一道屏风。等唐韵赶过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台阶上蹲在大门口的蓝衫少年。
说起来,那人也真是个奇葩。任周围的人拳打脚踢他只管我自巍然不动,就仿佛长在了地上一般,死都不肯动弹一下。
云山书院毕竟是个教化育人的地方,也做不出那些残忍绝情的事情来。于是,便这么僵持了起来。
宗政钥则坐在台阶正下方的软椅上,紧紧抿着唇瓣眉头紧锁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那人就是个无赖,如此圣地岂容他搅了圣人的清静。不如……”侍卫抬手朝下用力一切。
宗政钥挑了挑眉,寡薄的唇瓣的淡淡说道:“准。”
眼看着东宫侍卫们眼睛一亮,飞快朝着少年冲了过去。
“慢。”唐韵一声轻喝,慢悠悠朝着宗政钥走去:“是韵儿孤陋寡闻还是怎么的?韵儿只听说过行军打仗需要以血祭旗,怎的久负盛名,以仁义学术扬名天下的云山书院。在这开馆授徒的大好日子里,也要杀人祭旗?”
女子脆糯的声音流水一般说着,听起来用的力道也不十分大,该听到的人却都已经听到了。
“唐韵!”宗政钥眼眸一眯,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见过太子殿下。”唐韵微笑着朝着宗政钥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昨夜收留他的人是你?”宗政钥的声音越发阴沉起来。
唐韵挑了挑眉,这人如此的开门见山,是讨厌那个少年还是讨厌她?
“没错,是我。”既然他如此直接,她也索性不跟他绕弯子了。
宗政钥抿了抿唇,眉心的朱砂痣渐渐变得鲜艳欲滴:“本宫认为,这人不可留。”
“乔管事。”唐韵却并没有理会他,缓缓扭头看向台阶上一脸无奈的中年男子:“云山书院可有一条校规规定只接收贵族子弟?”
“虽然并没有校规明文规定说只接受贵族子弟,但是……”
“也就是说入馆学习不论出身。”唐韵并没有等他说完自顾自继续说道:“圣人说英雄莫论出处,贤士不讲出身。云山书院果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大家之风。”
“……蕙义郡主过奖了,呵呵。”乔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偏对她那话又不能反驳。只能拿眼睛偷偷瞄着宗政钥。
“没有路引身份不明的人不可收。”宗政钥眼睛在唐韵面庞上扫过,吐出的字眼中阴沉的不带半丝情感。
“我有。”台阶上骤然响起的声音叫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唐韵扭头看去,蓝衫少年正慢悠悠站了起来,深邃的双眸中淡漠如常:“给,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