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钰起身,慢慢回到座位上坐下,低垂着眼睑,不开口,也不表态,似乎在沉思。
“怎么了,公主还有什么怀疑吗?”安陵清绝比安陵清漓还要急于让南雪钰承认自己的身份,颇有些急切地问道。
慕容夜冷冷道,“事关重大,怎能仅凭一支珠钗就确定雪钰的身份?这墨血玉虽然难得,也并非绝无仅有,或许只是巧合。”
安陵清漓急了,“越王殿下,这并不是巧合,这墨血玉的确很难得,你为何不相信!”
“说的是,”安陵清绝冷笑一声,“越王殿下是不想让公主认祖归宗吧?其实这很好确认,只要请姑姑出来把话说清楚,一切自见分晓。”说起来他也很多年没见到姑姑了,也正奇怪她既然还活着,而且生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为何一直不回大秦去,此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还就得问问清楚。
慕容夜眉眼之间现出森然怒气,“安陵太子,你别太过分!”雪钰的娘早已过世那么多年,最近才好不容易得到一些消息,至于她是不是还活着,还未可知,安陵清绝却说出把她请出来的话,这不是徒惹雪钰伤心吗?
安陵清绝却不知这些,茫然而又恼怒,“越王殿下何必恼羞成怒,本太子哪里过分了?”
“我娘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南雪钰冷冷接过话来,解释道,“你们要她如何出来解释。”娘亲的事,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尤其是别国的人,所以娘亲有可能还活着的话,她是不会说的。
“什么!”安陵清漓大吃一惊,猛地站起来,脸色惨变,“你说姑姑她、她死了?!”为什么要这样!老天,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才知道姑姑的下落,就已经阴阳永隔,怎么能这样!
南雪钰微微一点头,“早就已经死了,而且是很不堪的理由。不过,二皇子,我觉得五皇兄的话有道理,你先莫要认定我娘就是你姑姑,单凭一支珠钗,的确很难认定这一点,你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我、我还有其他证据!”惟恐她会不相信,安陵清漓慌乱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打开,抽出里面一张萱纸来,道,“你看看这画像,画的就是我姑姑,跟你娘亲是不是一模一样!”这些年他到处打听姑姑的下落,为了方便相认,他就随身带着姑姑的画像和手稿,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不过,让他伤心欲绝的是,姑姑怎么就已经过世了呢,这恐怕让父皇也无法接近!好在姑姑还留下公主这点骨血,相信也可以让父皇稍感安慰了。
南雪钰神情一震,竟不敢接:如果画像中的人真是娘亲,那她该怎么办?
一旁的慕容夜已经冷声开口,“天下容貌相像之人,大有人在,即使你姑姑跟雪钰的娘亲长的很像,也不能证明,两人是同一个人。”
南雪钰回头看他一眼,也认同地点头,“正是如此,二皇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
“越王殿下,”安陵清绝突然开口,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你为何一再阻挠公主与我们相认,究竟是何道理?你就这么不希望,公主是我大秦人吗?”他这话可就有几分挑拨离间的味道了,不过,他是不知道南雪钰跟慕容夜之间的情意,否则何必白费这唇舌。
慕容夜手握成拳,森然道,“安陵太子说的对,本王就是不希望雪钰是大秦国人,怎样?”看看安陵清绝的行事作风,就知道大秦对大燕有多大的贪欲,恐怕两国兵戎相见是早晚的事,如果雪钰真是大秦国人,那两国一开战,她该何以自处。
他承认得如此痛快,安陵清绝倒一时没了话,张着嘴待了一会,竟是反驳不得。
慕容夜冷哼一声,转头见南雪钰神情凝重,双眉紧锁,知道她心情肯定相当复杂,一时也不知如何劝她了。
南雪钰慢慢将画像打开,画中人宁静婉约,容貌绝美,虽然较之她印象当中的娘亲,这画像中的人眼神要单纯、安然的多,但跟娘亲的确有九分像,应该就是娘亲无疑。她脸色慢慢变的惨白:自己难道真的是大秦公主?
“太子哥哥,越王殿下,请你们稍安勿躁,我还有证据!”安陵清漓有点急了,他可没想那么多,就想让南雪钰承认自己的身份,“公主一定是姑姑的女儿,我相信是!”说罢他又从小布袋里拿出一张纸来,小心地打开,“这是十几年前,姑姑亲笔所写的一阙词,请公主过目。”即使容貌相向,可这笔迹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恐怕不大可能存在,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南雪钰心情沉重之余,也不禁因他的心性而有些好笑:这个二皇子,准备得倒是周全,看来是真的急于想要找到姑姑了。她将这手稿拿过来,才只看了一眼,就已经肯定,这是娘亲的笔迹无疑:如此看来,娘亲是大秦公主这件事,无可辩驳了!“没错,这是娘亲的笔迹。”
“太好了!”安陵清漓兴奋地大跳起来,“雪钰,你终于承认了!”雪钰就是姑姑的女儿,她是大秦的公主,是他的表妹,是他的亲人!他已经等不及,要把雪钰带回去给父皇看了!
安陵清绝则暗暗打着算盘,怎么也得把南雪钰弄到手,这么美貌无双、聪明绝顶的女子,岂能便宜了别人!
慕容夜也沉默下去,尽管从私心里,他绝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可雪钰毕竟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而且大秦的公主这一身份,何等尊贵,他不能太自私,替雪钰做任何决定,要看她如何选择。
而南雪钰却半点没有高兴的样子,神情反倒更冷了,“我承认什么了?”
这话犹如一盆冷,当头浇在安陵清漓身上,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僵硬,跟着瞬间消失,急切地道,“雪钰,你、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你就是姑姑的女儿,我是、我是你哥哥啊,你难道还不想认我吗!”好不容易才确定的事,怎么雪钰一点不高兴,反而还很生气?难道做大秦的公主,还不如她做相府的女儿来得好吗——他可是看得出来,相府的几个女儿,对雪钰都很不好。
“这是两回事,”南雪钰冷冷道,“而且我怎么知道,这手稿不是你偷拿我娘亲的,拿到这里来骗我。”
安陵清漓大急,挣红了脸,“雪钰,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之前从未到过大燕,更不知道姑姑在何处,如何偷拿她的手稿?而且你看这纸张,明明、明明就是大秦才有,大燕哪里会有?你、你怎么就是不肯承认!”
看着他这暴跳如雷,却又相当可爱的样子,南雪钰不禁有些想笑:这二皇子赤子心性,在某些方面跟夜倒是很像,我之所以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还不是有所顾虑吗?当然,如果大秦是由二皇子登位,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在此时,楚赫来报,“殿下,南丞相求见。”
慕容夜目光一凝,看来南正衍是听说了雪钰的事,所以急于过来打听情况了。“让他过来。”
“是,殿下。”
不大会儿,南正衍即匆匆过来,明明急于想要知道事情真相,却也因为太了解南雪钰的心性,所以装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急急地道,“雪钰,你没事吗?吓死为父了!”说罢才赶紧见礼,“臣参见殿下,殿下恕罪!臣是听说雪钰出了事,担心万分,所以失了礼,殿下恕罪!”
“无妨,”慕容夜一摆手,神情很冷,“雪钰有本王照顾,不会有事。”
“是,多谢越王殿下,”南正衍露出感激的样子来,接着又气恼地道,“都是小女雪梦,不懂规矩,擅自闯入苑中,几乎酿成大祸!臣惭愧,教女无方,回去之后,臣一定好好教训小女,请殿下责罚!”他其实也没想到南雪梦会偷偷来到别苑给他丢人现眼,这生气倒是真的。不过,也亏得她这一闹,才闹出雪钰身份这件事,也算是大有收获,他这算盘当然得好好打一打。
南雪钰忽地冷笑道,“父亲确实该好好管管四妹,她是吃了亏也不学乖,居然没有令牌就偷进别苑,这要是让侍卫乱棍打死,也是白白送掉一条命,到时她只能去找阎王喊冤了。”
南正衍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凉薄的话来,不过南雪梦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他也不会在乎,道,“雪钰说的是,我会好好教训她。”说罢眼珠乱转,想着要如何开口。目光落到石桌上那支珠钗上,他假装惊道,“这不是雨筠的珠钗吗,雪钰,你娘留下的遗物何等珍贵,你不好好收着,拿出来做什么,万一丢了,你对得起雨筠吗?”
南雪钰不屑地冷笑,父亲自以为很高明,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娘亲身上,就是想问问她是不是大秦公主,好为他所用,这卑鄙的心思,旁人不知道,她还看不出吗?
结果不等她开口,安陵清漓已经抢着道,“南丞相,你看看这画像,是不是尊夫人?还有这手稿,是不是尊夫人的笔迹?不瞒南丞相,尊夫人就是我姑姑,雪钰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