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崇政殿的主事女官孟玉珠带着宫女上了茶点,向徐灿灿屈膝行了个礼,便带着宫女们退了下去,留下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碧云和朱雀在偏殿里支应。她方才观察到徐皇后离了正殿之后,虽然是太上皇抱着皇太子,可是徐皇后的贴身女官还是留了下来,侍立在一侧,关注着太上皇和皇太子。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她发现徐皇后非常的谨慎,因此不肯让自己手下的人留下。

费灵韵不但人生的清丽无双,一举一动也带着美好的韵味,笑容也很和煦很得体,简直算得上完美女性的典范。

她恭敬地屈膝行了个礼,温婉一笑,把一个小册子奉了上去:“禀皇后娘娘,太上皇令奴写下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章程,您看一看哪些地方需要删补。”费灵韵虽然以“奴”自称,可是言谈举止自有气势,态度不卑不亢,很是雍容。

徐灿灿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似笑非笑看着费灵韵。她原本不懂这些,为了提前做功课,好有备无患,她特地托延恩侯夫人寻了先前宫里的司礼女官,把大典的各个环节弄了个溜熟,因此并不怯场。

费灵韵双手捧着小册子,身子纹丝不动,似乎根本不知道累。

董太妃含笑解围道:“皇后娘娘,费女官的祖父便是前礼部尚书费一稚老大人,她自幼通晓礼法,是太上皇特地为您安排在褔云殿的!”其实是她极力推荐给太上皇的。

徐灿灿淡淡一笑,瞟了一旁侍立的碧云一眼。

碧云当即接了小册子,转身奉给了徐灿灿。

徐灿灿翻开小册子看了起来。

登基大殿是在清晨举行,王公大臣与各国使节在紫宸殿排班站队,皇帝侍奉太上皇遍祀奉先殿、寿皇殿,最后才由十位大学士将太上皇送到太和殿的御座上。

跪拜、奏乐、诵诏之后,两位大学士将皇帝引导上阶,匐伏在太上皇座前,接过玉玺,正式成为皇帝,率领大臣们向太上皇行跪拜奏乐之仪,登基大典礼成,太上皇还宫,皇帝在紫宸即位,接受百官的朝贺。

徐灿灿手里拿着小册子,垂下眼帘思索着:这番过程与前司礼女官和她说的过程是一样的,只是还不够盛大,缺了午门钟鼓齐鸣、丹陛大乐和齐唱颂歌这些步骤。

她决定回去后和傅予琛商量一下。

见徐皇后一脸若有所思,费灵韵不慌不忙行了个礼,道:“禀皇后娘娘,其实还缺少钟鼓齐鸣、丹陛大乐和齐唱颂歌这三项,只因这三项得由皇帝陛下亲自确定曲目。”

徐灿灿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卑不亢立在那里,简直是端庄的讨厌。

她垂下眼帘,心想:难道我是妒忌费灵韵?

徐灿灿继续往后翻小册子,去看后面的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的第一步是当天早上,皇帝派官员祭天、地和太庙,亲自到奉先殿行礼。

第二步是陈设皇后仪驾于宫阶下及宫门外,设册宝案于宫门内两旁,设皇后拜位于香案前。吉时到时,礼部官员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分置在龙亭内。

第三步就是由皇帝册封皇后。

徐灿灿看了一遍之后,没发现什么不当之处,便略一沉吟,道:“此事陛下自有安排,本宫会向陛下回禀此事的。”

一时众人闲了下来。

董太妃今日比起往日端庄了许多,陪着徐灿灿谈笑,偶尔徐灿灿说了一句不算幽默的话,她也笑的花枝乱颤,把徐灿灿奉承得通体舒泰。

徐灿灿瞅了一眼董太妃的大胸部,心想:幸亏我是个女人,若是男人,一定对董太妃动心。

费灵韵静静侍立一侧,很快便越了碧云和朱雀,端着碧瓷壶为徐灿灿和董太妃斟茶。

徐灿灿好几次端起了茶盏,做出了饮茶的样子,其实一滴茶都没喝。

最后徐灿灿不想奉陪了,便用手捂住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董太妃很是识趣,寻了个理由便告辞了,却把费灵韵留在了这里。

徐灿灿并不上当,开口问费灵韵:“你是福云殿的掌事女官?”

费灵韵屈膝答了声“是”。

徐灿灿便道:“福云殿刚刚铺设好,不能没有人主事,你去吧!”快别在我眼前戳着了!

费灵韵端正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徐灿灿看偏殿里只有她、碧云和朱雀,便低声道:“这个费灵韵怎么看着这么怪呢?”

朱雀瞅了一眼皇后娘娘,当即垂下了眼帘。

碧云微笑:“娘娘,奴婢说了您不要生气。”

徐灿灿白了她一眼:“我不生气,你说吧!”

碧云这才道:“娘娘,依奴婢看,费灵韵有几分您的品格!”

徐灿灿诧异地看向朱雀,朱雀连连点头:“眼睛像,鼻子像,脸型也像,不过费女官的下巴比您的下巴尖,嘴巴比您的小,嘴唇也更薄一些,个子也比娘娘您高一些,虽然您不算矮……”

越往下听,徐灿灿就越不高兴:怎么听着像是这个费灵韵和我很像,却是我的进化版!

碧云听不下去了,悄悄给朱雀使了个眼色。

朱雀没有接收到她的提醒,滔滔不绝:“……综上所述,费女官的长相虽有些仿您,却远远不如您美丽高雅!”

徐灿灿:“……”这马屁拍得可真够迂回滴!

没过多久,崇政殿的主事女官孟玉珠进来禀报,郑太妃过来探视太上皇,听说皇后娘娘也在这里,便想要拜望拜望。

徐灿灿含笑道:“请郑太妃进来吧!”郑太妃便是先前的郑良妃,在董贵妃进宫以前,她是最受永安帝宠爱的嫔妃,咸阳长公主便是她的女儿。

郑太妃进来向徐灿灿行礼。

她是一个瘦得快脱了形的女人,曾经美丽过,如今也风韵犹存,只是太瘦了,又喜欢穿那些令自己曲线毕露的衣物,看着就显得特别的憔悴。

寒暄几句之后,郑太妃便神秘兮兮道:“皇后娘娘,妾身有件事在心里藏了几日了,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道说道。”

徐灿灿面露微笑心道:看,即使是宫妃,也还是女人啊!

她望着郑太妃,眼中满是诚挚:“太妃娘娘但说无妨。”

郑太妃一脸神秘:“皇后娘娘,您猜如今福云殿的掌事女官是何身份?”

徐灿灿浅笑:“费灵韵么?不就是前礼部尚书之孙女吗?”

郑太妃眯着眼笑,眼睛的鱼尾纹更加的明显:“费灵韵是前礼部尚书费一稚的孙女不假,可她的母亲是谁您知道吗?”

徐灿灿含笑等着她往下说。

郑太妃道:“费灵韵的母亲可是当年闻名天下的名门才女蓝伶俐,太上皇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徐灿灿:“……费灵韵是太上皇的遗珠?”

郑太妃忙道:“自然不是了!只不过太上皇曾经为皇帝陛下向费氏求婚。”

徐灿灿顿时心里顿时酸溜溜的,沉声道:“那婚事为何没成?”

郑太妃垂下了眼帘:“怪只怪舒夫人联合舒废后坏了皇帝陛下的名声啊!”

徐灿灿心里妒忌得油煎一般,竭力令自己平静下来,先谢了郑太妃,然后吩咐朱雀:“去看看朱颜喂皇太子喝水没有?”

郑太妃闻言,识趣地告辞了。

徐灿灿心乱如麻,便带着傅瑞坐着辇车回了潜邸,刚在正堂坐下,她便把费灵韵的小册子给了碧云:“去把今日在宫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向梁先生说一下。”傅予琛是没闲工夫听这些婆婆妈妈的琐碎小事的,还不如说给军师梁庆贺听,他若觉得有必要,自会去向傅予琛回报。

遣走碧云,徐灿灿便让朱颜、韩贺家的带着傅瑞去睡了,自己呆在锦榻上想了片刻,便释然了——傅予琛对她的感情,她难道看不到么?用得着担心那些不相干的女人么?

再说了,傅予琛当初喜欢上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那张脸?

最后徐灿灿得出了结论:傅予琛不是因为她的长相所以特别宠爱她,也不会因为她的不贤惠不能干就嫌弃她!

这样一想,徐灿灿就松快一些了,叫了灰慧进来:“带几个小丫鬟拿着花篮去后花园采桃花,本宫要淘澄桃花胭脂!”

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活动,灰慧也不例外,一脸欢喜屈膝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带着几个三等小丫鬟去后花园桃林采集桃花花瓣去了。

傅予琛回来的时候,徐灿灿已经蒸好了桃花胭脂,分装在三个白玉盒里。

听到外面传来请安声,徐灿灿知傅予琛回来了,却不去迎接,而是坐在圈椅上,用碧玉簪挑一点抹在手心里,细细晕开,然后看桃花胭脂的成色。

这个活计她做多了,便有了一些心得体会,譬如玫瑰花淘澄出来的胭脂色泽最艳丽,桃花胭脂呈桃粉色最是娇嫩,而玫瑰花加上梨花淘澄出的胭脂则艳丽又润泽……

傅予琛进了正堂,丫鬟们齐齐向他行礼请安,唯有徐灿灿低着头仍摆弄着那些胭脂水粉。

他浑不在意地进了卧室,进去后见徐灿灿没跟进去,便开口叫徐灿灿:“徐灿灿,进来给我找衣服!”

徐灿灿闻言直起身子,看着卧室门上挂着的璀璨晶莹的白石帘子,恨恨地“哼”了一声。

众丫鬟都掩口而笑——按说皇帝皇后人前人后都该相敬如宾的,可是自家的皇帝皇后人前还好,互称“陛下”“皇后”。可是私下里就是互称“傅予琛”“徐灿灿”,一点也不客气,却很甜蜜。

徐灿灿见众丫鬟都笑,怕傅予琛再说什么惹人笑的话,就起身进了卧室。

傅予琛已经在浴室净了手出来了,见到徐灿灿,便道:“帮我换衣服!”

徐灿灿刚走过去,傅予琛又道:“今日你命人捎信,说你在褔云殿,可我去了褔云殿,怎么没见你啊!”却见到了江州费氏之女。

徐灿灿当即抬眼看他:“你见到了熟人?”

“也不算熟,”傅予琛把徐灿灿的手放在了他的金玉大带上,“小时候见过一面。她若不是说她是费一稚的孙女,我都认不出来了!”这个费灵韵真是长残了,六七岁时多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