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蓝兮如灰公子一般,从寒酸的小屋子搬到宽大豪华的宅子里,之前身边只有月牙一个丫鬟,如今前后跟随五六个丫鬟伺候,院子里也有其他仆人分工伺候。
蓝兮的一切用度开始奢华起来,日日锦衣玉食。而从前当她是空气的几位夫人如今也会满脸善意地手捧各种各样的珍稀古玩前来串门。
之前对她毫不在乎的下人奴仆也开始对她谄媚不断。月牙曾大骂那些狗奴才见风使舵,蓝兮却一笑了之,从前坐在满是杂草的院子里晒太阳的日子似乎是一场梦,一场没有任何形迹可寻的梦。
蓝兮曾跑到从前住的宅子前看过,那里被尘封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只有她与蓝枢能进入。可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没了任何兴致,之后便再也不曾去那里过。而月牙自搬离那里之后,一日沉默过一日,时常神情恍惚的样子,特别是在见到跟在蓝枢身后的枫凛时,更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再望枫凛,依旧面瘫脸,看不出任何头绪。
蓝兮见她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也懒得问,兴许她是因为被人下了药又如此乞求过蓝枢而觉得羞愧。但直觉的,蓝兮认为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她懒,所以她懒得去猜测深层含义,享受着这天堂般的生活。
这期间蓝老爷子遣人来传话,说是送来的几个丫鬟都是黄花闺女,望六少爷早日宠幸她们,学会闺房之事。
那传话的小厮也就十五岁左右,却一本正经地开腔,他吐出的话加上那少年老成的模样,愣是把正在喝茶的蓝兮惊吓得全数喷出,浅棕色的茶渍全部喷在那小厮的脸上,一滴一滴往下落。
待咳嗽停止,缓过气来之后,蓝兮乖乖领命,对着满脸通红的几个丫鬟默然无语,最后还是蓝枢出面,说是月牙早已教会他闺房之事,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另一边,蓝枢与蓝波也在那之后忙得很难见到影子,听下人说,如今朝廷开始对外征集御用布匹,从前的布匹都是皇家人自家开办的布庄供应,产量少无法满足耗费巨大的皇室。
所以蓝家与花家此次不惜血本地竞选御用绣庄的资格。毕竟蓝花两家即使再财力雄厚,在这商人地位最低下的时代,也需要往脸上抹金,而一旦有御用绣庄的称号,那么这位商家的地位就比其他商人的地位要高上许多。
后又听说蓝家在北辰国的生意受到不明势力的攻击,如今虽然压下了传闻,却仍被家族内部的人私下相传,据说是花家搞的鬼。
蓝兮对这些消息听过就算了,她不懂经商,只知道如何种田,因此这些事与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月牙知道后曾着急地问蓝兮怎么办,蓝兮惊讶月牙着什么急。月牙急道,蓝家如今的生意一落千丈,北辰国的生意更是受到无法想象的影响,如今又传出北辰国在境内抓获蓝家未经允许,私自携带皇家用品出境的证据,直指蓝家是南阳国派去的奸细,要与南阳国开战。
而南阳国却反咬一口,说是本国丢失一件及为重要的皇室密件,而之前进入皇宫的是献给皇上布匹的蓝家,声称蓝家才是北辰国派来南阳国的奸细。
与此同时,花家火上浇油,趁机夺下御用绣庄的资格,并四处重伤蓝家的信誉,导致蓝家如今面临最大的危机。
蓝兮却只是淡淡的问,然后呢?
月牙却似看陌生人般看着蓝兮,呐呐道,若蓝家不保,少爷也会丢了性命。
蓝兮却无所谓地一笑,随便吧。
都死过一次了,怕什么?
之后蓝枢曾来找过她一次,问过她在牛家村帮村民找到适合种植水稻的事。蓝兮也未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粮食种植的东西倾述告知,蓝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的说了句,你果然是我的宝。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黝黑的眼眸愈加深邃,仿佛要将蓝兮嵌入其中。
如此过了几个月,一晃便是年末,按现代今日该是西方的平安夜。
蓝兮思索着西方的节日那也是节日,节日面前不该地域划分得那么清楚,却也苦于没有庆祝平安夜的道具,这里没有拿在手里的烟花,也没有可以装扮圣诞树的装饰,更没有白胡子的圣诞老人背着巨大的礼物袋从烟囱里爬下来把礼物塞到小朋友床头的袜子里。
她退居其次的叫月牙找来一些红硬纸与彩色纸片,关在房内做出几顶不伦不类的圣诞帽后便喜笑颜开地跑出来,让月牙准备火锅材料、酒与苹果。
月牙虽不懂少爷手里拿的那怪怪的帽子与火锅材料和苹果有什么关系,但仍是听从吩咐的去准备了。
直到傍晚,外面不停下着的风雪停止不久,月牙准备的东西也已整齐放在蓝兮的房内,等待蓝兮动手。
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今夜蓝波,蓝枢与许久未出现的花暮醉同时出现在蓝兮的院子里。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蓝花几位当家人此时在一起,倒显得有些诡异,难不成蓝家一点都不怨恨花家落井下石?唔,这种事还是留给蓝枢蓝波去操心吧。
只不过花暮醉来便罢了,却顺手还捎了个人来,蓝兮仔细一看,面若白玉,凤目俏唇,一袭貂皮大衣衬得他玉树临风,伟岸修长的身材在雪地里如一株挺立的白松。
此人没见过。
蓝兮打量了那人许久之后,下结论道。
却不知,她眼睛直直地瞧着那陌生美男已惹得其他三人黑了脸。
“哼。”蓝波第一个出声,不经同意地径自朝里屋走去,经过蓝兮时更是泄愤般重重冷哼一声,惹得蓝兮莫名其妙,孩子这是咋了?
花暮醉也只是朝着蓝兮淡淡点点头,随意介绍道,“这是我爹世交的公子,白子非,适才外出偶遇四少爷与五少爷,便一同邀约前来拜访六少爷。”说着也不等蓝兮回答,倨傲的仰头冷哼,神情高傲的进入里屋。
蓝兮迷茫,她今天这是招谁惹谁了?
白子非抬起手臂朝蓝兮微微作揖行礼,“早对六少爷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实在是荣幸之至。”说完抬起头对蓝兮微微一笑。
我的妈啊,雪花都要融化了。不愧是皇室中人,二皇子这个样子果然比易容过的皮相可口,蓝兮被白子非这绚丽的笑容电得晕头转向,心中大声感叹。
“白公子有礼!”蓝兮像模像样地回礼,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白子非进屋。花家现在做了御绣,与皇子打交道也不需那么遮遮掩掩了,实在是好啊。
白子非再次微微一笑,不再客气地朝里走去,此时院子里只剩下蓝枢一脸平静地盯着蓝兮,沉默。
你倒是走啊,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蓝兮默吼。
“五哥,进屋吧,外头冷!”蓝兮先败下阵来,出声道。
蓝枢脚步挪动了一下,又顿步,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很好看?”
蓝兮迷茫,什么好看?
见蓝兮茫然的神情,蓝枢反而笑起来,他望了眼蓝兮身后,接着缓缓走到蓝兮面前,俯下身,在蓝兮目瞪口呆以及她身后石化的三人视线中,冰凉的唇就这样对上蓝兮的,惊得一地下巴。
“五弟!”蓝波一个箭步向前,把蓝兮揽在怀里怒目相对地望着蓝枢,愤怒道。
花暮醉则脸色大变,想冲上前却被一旁的白子非暗暗扯住,不能动弹。
蓝枢无视蓝波的愤怒,蓝兮的僵硬,花暮醉的复杂及白子非的若有所思,一脸无事的朝里屋走去。经过花暮醉与白子非时,他用极轻的声音,低低道,“她是我的。”说完便掀开门帘进屋。
因为蓝枢的偷袭,原本就怪异的气氛更加怪异,蓝兮只是那个时候有些许僵硬,之后便恢复正常,如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埋头吃火锅。
蓝波却一改往日崇拜蓝枢的神情,整顿饭都对蓝枢散发着浓烈的敌意,一双眼睛一直瞪着蓝枢,仿佛要将他戳穿。而花暮醉则也不与蓝兮针锋相对,时常用复杂的眼神来回望着蓝枢与蓝兮,神情有些恍惚。
蓝枢与白子非则一脸淡定,他们你来我往地敬酒,看似和谐却又暗暗隐藏硝烟。
唯一心情好的估计就是蓝兮,原本她是想喝酒的,但蓝枢暗含警告的眼神让她放弃,所以她无视饭桌四周的暗涌,紧盯着火锅里的青菜,把自己喜欢吃的全部据为己有的夹入碗里,还时不时地叫月牙再多拿一只碗装菜。
一顿饭就这样热闹的结束,饭后白子非提议去赏雪,其他人无异议,蓝兮却腹诽,大冷天赏个毛的雪,脑子有病。但她开口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白子非热情地拖了出去。
坐在冷风直吹的亭子里,蓝兮拼命吸着鼻子,心中不断诅咒白子非,这哪里是赏雪,分明是吹风。瞧这亭子,后面是冰封的湖水,前面是种满树木的小树林,亭子上方挂满花灯,四周用凉席与棉布缝合的门帘遮拦。原本这门帘是遮风用的,可强大的北风一吹,这没固定的门帘就噼里啪啦的飞起来,虽然不至于打到亭子里的人,可这到处漏风的亭子却着实让蓝兮吃不消。
下次一定建议管家把这门帘固定好。蓝兮暗暗盘算。
可她不知,这时代的文人雅士正是喜欢这风一吹门帘飘的景象,诗意兴起之时更是借助这吹的人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北风作出自认为今后能名扬天下的诗词。
蓝枢、花暮醉与白子非你来我往虚情假意地乱侃一通之后,白子非这才想起似的,对仍在吸鼻子的蓝兮道,“多谢六少爷今晚的盛情款待,不过子非好奇的是,六少爷难道事先知晓我与暮醉会前来?”
蓝兮狠狠吸了吸鼻子,呐呐道,“之前并不知你们回来!”那些材料我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吃啊啊啊啊啊。
白子非也不觉尴尬,微微一笑,轻啄了口热茶,“在下还以为六少爷有先知的能力呢。只是在下好奇的是,一直放在桌子上的,类似帽子的红色东西是何物?在下似乎从未见过。”
闻言,蓝枢与蓝波也望向蓝兮,希望她能解惑,他们二人对那不明物体已介意许久了。只有花暮醉略有怪异地盯着蓝兮,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突发奇想做的东西,我也不知那是什么!”蓝兮神色淡淡道。
几人脸上明显带着不信的神色,却也不再多问,之后又小坐了会儿,白子非与花暮醉起身告退。蓝波早就巴不得他们离开,忙起身唤来下人送客。
二人离开之后,蓝兮叫来月牙,将桌上的一个苹果交到月牙手里,让她送去给花暮醉,就说瞧她今夜没吃什么,估计是爱美减肥,现在送个苹果给她,正好减肥。
蓝枢与蓝波望着月牙离开的身影,一个平静无波,一个死死瞪着她,皆不语。
蓝兮暗暗叹了口气,又拿起桌上的两个苹果,递给二人,淡淡道,“今天是吃苹果的日子,吃完之后能保一年平安!”
蓝波虽不信却也欢喜的接过,狠狠地咬了一口,快乐得像个孩子。
蓝枢只是接过苹果,继而离开,一直未多言语。
目送蓝枢离开的身影,蓝兮这才转过头望着蓝波一脸欢喜的表情,许久才有些许暖意染上心头,“蓝波。”她开口轻声唤道。
蓝波正吃得高兴,见蓝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忙护着苹果,“干什么?这是你给我吃的,别想抢回去。”他可还记得从前蓝兮从他手里抢过骗过无数东西。
“你咬过的我嫌脏!”蓝兮一脸嫌恶,不等蓝波发火又接着道,“圣诞快乐!”
蓝波迷惑不解,“生蛋……快乐?”他咀嚼着这四个字许久之后,猛地起身拍桌子,“你……你才生蛋!”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蓝兮沉默许久之后。
“哈哈哈哈哈,蓝波,你难道以为自己是下蛋的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