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宿里的一个小小九野护卫怎么能和赤门宗主的修为相比。前面的宗主不知为何一心一意不管不顾地向前跑,虚化的身影在树林里急速地闪现。可怜余荣,死命跟在后面恨不得把舌头全伸出来喘气。当听到龙吟凤鸣传过来的时候,年岁尚小的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呆呆地看向慢慢停下来仰望大树枝桠缝隙间的宗主,然后跟着他看了眼天。静默伫立的宗主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发怒,但是带着悲悯和欣慰。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残域像是被什么惊醒一样,这回则是拼了命一样地往向无名林移动。
宗主骤停在无名林前的空地上的时候,余荣连在心里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抻着脖子使劲地喘气。等捋顺了气直起身之后,发现今天真他X的见鬼了。
余荣从来没想过那个在赤门里人人暗道已被宋雪年灭掉的燕宿的前领主,他消失了六千年之久的大师兄会在这个场景,以这样一种姿态再次出现。这一刻,万物皆静默。就在他眼前的无名林那片甚少有人踏足的空地上,英挺的男子乌发扬起,衣袍微鼓僵直着身体低头看着草地上昏睡过去的女子,表情莫测。一柄长刀横在他们之间。他的身体在无名林难得一见的明媚天气里是微微透明的,映着炫目的光晕,让余荣的眼眶没来由的一阵酸涩,仿佛六千年的时间不过恍然若梦。赤门人与天同寿,可毕竟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有多少个六千年可以用来无望的等待。他们,真的太久不见。
“宗主,帮我…救她。”男子的身形没动,只低声开口,声音低哑,不见一点温度。
“自然。”残域对滕莲筠硬梆梆的语气毫不在意,矮身横抱起宋雪年没有一丝迟疑。
残域对宋雪年的态度让余荣不禁想起赤门内的另一段秘话,当年即使有宋雪年杀害燕宿领主滕莲筠一事的传闻但宗主残域仍对于宋雪年坐上燕宿领主的位置没有丝毫反对,在某种意义上更可以说是偏袒,这让有无尽生命可以挥霍的赤门人在闲暇时光里YY出了宋雪年和宗主的暧昧关系的无数版本(幸好那时候残域的女儿还没找回来,不然这会是一出狗血无比的伦理剧。关于许如姗,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但鉴于赤门等级制度森严,这等涉及宗族的事便都被人埋进了肚子,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提。照当下的情景看来,众人似乎一直都漏掉了一些东西,比如眼前的这位自己大师兄的态度,再比如,十二星宿领主必须为上任领主的弟子且为赤门人,而宋雪年好似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残域亦没表现出丝毫反对。
余荣想得有些出神,等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大师兄正看着自己,宗主已不知去向。
“师兄……”莫名的,余荣有点怕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大师兄。
“去把师傅找来。”印象中温润如玉,风姿卓越的男子浑身透着股戾气,表情阴鸷骇人。
余荣在这大晴天儿里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是。”
司徒靖安大概在残域消失一炷香后镇静地从祭台上站了起来,然后趁着族人沉浸在庆典的欢乐中时带着燕宿的其他弟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于是,余荣没有走几步便碰到了他们。然后余荣折身带着他们与大师兄汇合。
空地上,寂静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滕莲筠不等昔日师兄弟的惊呼,看到他们走近后就一言不发地转身向无名林的方向走去。没有阵法,所有人轻而易举地跨过了本该有阵法守护的边界。
“怎么回事儿?”思婵惊叫。这可是守着无名林,防止里面凶兽出来的结界。
“阵眼重伤,阵法也就不会存在了。”司徒靖安淡淡地解释道。
而且,无名林前的阵法设立的本意也不是为了阻止外面的人进去。
无名林这些年一直由宋雪年守着。想到这个,君蒙有些幸灾乐祸,“宋雪年受伤了?”却不想走在前面的滕莲筠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沉又阴冷。他立马收起表情,“我们要去哪儿?”
“黑溟。”
除了司徒靖安,所有人齐齐一震然后默契地看到了彼此对视的眼中的惊恐。
六千年前,混战终息,为平六界哀怨,所有挑起事端的无一例外地被关进木棺,活生生地沉入了黑溟冰冷的水底。赤门举足轻重的白家家主,亦不例外。黑溟水不黑,取为“黑”是因为水里沉着的是那些关着罪不可恕之人的漆黑棺椁。一样望去,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幽黑随着水波翻涌,酝酿积压了万年的怨气正伸着触角试探,等着有朝一日冲破桎梏。
没有人会愿意靠近黑溟。
更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些重达千斤又毫无区别的棺材群中捞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