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 何副官去书房送文件,魏君澈批阅后,随意地问了一句, “今儿去哪儿闲逛了?晌饭都没回来吃?”
何副官接过批示完的文件, 瞧了眼没有纰漏便合上了, “就是在大华街上转转, 姨太太给大家伙挑礼物都挑花眼了, 一直晌午过了才选好,晌饭就在外面的刘福顺用的。”
魏君澈闻言,动作停下来, 顿了顿便抬起头,“礼物?她倒是挺有心的……”
何副官接过话, 说:“姨太太说她到府上也有段日子了, 大家伙都待她不薄,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准备点礼物也是应该的。”
魏君澈嘴角抿起一抹轻笑, 语带愉悦地问:“都买了些什么?”
何副官见他难得有兴致,也不好扫兴便就着这话闲聊了起来,“都是些首饰珠宝,吃的用的,倒是都很适用。姨太太还特意给夫人挑了一套茶具, 说是前清宫里的玩意, 已经送去给夫人了, 夫人喜欢极了。还有司令的, 是一副齐先生的画, 姨太太倒是行家,看两眼便识得真假, 连那掌柜子都夸赞咱姨太太少见的聪慧人儿。”
听说有人夸赞她,魏君澈喜上眉梢,就跟得了宝贝似的,嘴上却不这么说,“到底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多少懂得些人情世故,我瞧着嫂子跟她倒是比跟我还亲了,府上大大小小都跟她亲近,如此一来,她在府上也舒坦些,假以时日也就不再惦记着江南和北地了,只是军中那些老顽固……唉……不知道大哥从欧洲回来,他们怎么在大哥面前编排呢?”
这确实棘手,他们接到司令的电报,说是年前回来,只是具体哪天没有言明,不过最迟也不过这几天了,这也难怪督军着急。军中以董师长为首的不少高级军官都极力支持拿姨太太与北地交换华阳北部的四座城池,如若箫霁北不答应就杀了姨太太,让北地与江南决裂。其实这倒是个不错的战略方案,只是督军死活不答应,前些日子逼急了,就推脱一切待司令回来做主。这一晃司令就要回来了,说不准要怎么处置姨太太呢。这司令一日不回来,督军这心就悬着一天。
何副官瞧着也跟着心疼,便宽慰他,“姨太太知书达理,又深得夫人喜欢,想必司令也不会多加为难。只是姨太太身份特殊,要想妥善安置还得有个恰当的说法,要不司令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魏君澈合上笔帽,沉默了半晌才说:“其实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既然箫霁北可以用联姻的形式巩固北地和江南的结盟,我们也可以。如果咱们西部和江南连成一线,就等于多了个帮手,少了个敌人,而北地则反之,多了敌人,少了个帮手,此消彼长的道理箫霁北不会看不透彻,故而一直不对外取消和江南的姻亲关系。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借机与江南达成协议,江南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强大的外援依靠,北地兵多将广,咱们西部也不相上下,况且……我与他们江司令的嫡女已有婚姻关系了,生米已成了熟饭,与北地再结亲怕也是有个隔阂,倒不如顺水推舟与咱们西部结成秦晋之好。如此一来,百利而无一害,只比把江小姐推出去成全了箫霁北好得多吧!”
何副官听罢,又惊又喜,“如此甚好,督军果然智谋过人,我想司令也必会同意的。只是仲德不明白,既然督军您有了主意,为何不跟董师长他们商议呢?”
魏君澈摇摇头,道:“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而已,具体方略还需要策划,而且实行起来也不若说的这番容易,现在说给他们听,我担心节外生枝,反倒是坏了事。”
何副官明白他的顾虑,这些年军阀之间明争暗斗,彼此间早就没了好感,即使军中上下铁桶一般,也难保没有其他旁支别派安插的细作,谨慎些还是好的。
说到董师长,何副官又想到他的爱子,思来想去,今儿的事左右还是要交代的。思量踌躇了半晌,何副官才开口,“今儿在大豪园遇上董少爷了……”
魏君澈闻言,脸色微变,倒是也没有显得特别当回事,只是随口问了问,“哦,聊了些什么?”
何副官笑了笑,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平常打招呼而已,董少爷对那次东郊马场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见着姨太太自然是一番歉意了。”
魏君澈点头应承着,“他倒是有心了……”
何副官一旁干笑,并不接话。
而后,魏君澈便去了北苑小楼,张口就是抱怨,“你倒是会收买人心,现在全府上下没半个人说你的不是,就连嫂子都直说我不若你贴心,要我说你倒是个没良心的。”
晨曦闻言很是不解,“我怎就成了没良心的了?”
魏君澈一脸受伤,“要说送礼确实是门学问,这一便是要投其所好,其二便是要看对象。嫂子爱茶,你便送了一套茶具,大哥风雅,你就送齐先生的画作,仲德好烟,你送鼻烟壶,府上的丫头们虽不缺吃少穿,但珠宝首饰对她们来说也算是稀罕物。这投其所好你算做到了九成,只是这府里上上下下你都送了个遍,怎就没我的份儿,好歹我也算一家之主,所以这送礼学问其二,你只做到了五成。”
晨曦听他一阵胡言乱语,倒也没有计较,只问:“你倒是说说你是过来讨礼物的还是专门找茬的?”
魏君澈凑近她,眉眼含情,一番话说的柔情似水,恨不得腻死个人,“你说你收买了所有人的心,怎就不见得你来收我的心……”
他呼出的热气烘得她脸发红发热,晨曦别开脸,嘴上也不饶人,“你的狼心狗肺谁爱收?”
魏君澈爱极了她这番娇俏,一时情不自禁,便凑过去轻吻了一下那艳若桃花的脸颊。晨曦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更艳了,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开,自己坐得远远的,娇斥着,“你若再无礼,我便不理你了。”
魏君澈只觉得意犹未尽,却也只能浅尝而至,叹息道:“咱们结婚也有段时日了,我虽时常夜宿北苑,外人不知道实情,只当我春宵苦短,却不知其实是孤枕难眠。原是我的过错,我且也不逼你,可好歹你也给个期限……”
其实,要说他俩的婚事也算是有名有实,只是前两次不痛快的经历晨曦还心有余悸,男女间鱼水之欢的事本就该是水到渠成,他们却乱了次序,以致于每次面对他的求欢暗示,晨曦都避之不及,甚至有些厌恶。
魏君澈悔不当初,尤其一提此事,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恐惧,让他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有些事终究是急不来的,魏君澈叹了一口,道:“你别误会,我说这话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若不愿意,我绝不会再乱来……以后也不会再提及此事……”
这话题着实有些沉闷,晨曦没有回应他的承诺,只是悄无声息地转开了话头,“谁说礼物没你的份儿了?你这一进屋问也不问的,就是一阵责怪,还闹了我一身的不是。”
听说她有准备礼物,魏君澈一扫刚才的愁思,急不可耐的问:“哦?有我的礼物,是什么呢?快拿出来看看……”
晨曦瞧着他猴急的模样着实有趣,边笑着边去取礼物。那是一个手掌大小包装精致的盒子,上面还用红色的缎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魏君澈拿在手里,一脸的欢喜,还紧张兮兮地问:“到底是什么?”
晨曦只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魏君澈依言打开,那是一款银白色的瑞士怀表,表盖上雕刻着城堡式的建筑,款式不见得新颖,不过材质却是白金的,这在市面上就少见了些。魏君澈看着怀表出了神,某段尘封的记忆潮水般蜂拥而至,让人防不胜防,连掩饰的时间都没有。
晨曦见他的表情一波三折,再也瞧不出欢喜,便问:“你不喜欢?”
魏君澈从回忆中惊醒,再去看晨曦一脸担忧,心不由的一阵触动,“不是……我很喜欢,只是刚才忽然想起了军中的一些琐碎事……”
晨曦不傻,自然知道他刚才走神想的绝不是他所说的事,只是也聪明的不点破,有些事他不说,她也不便问,甚至也不多加猜测,想多了无非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知道你原来就有一块怀表,随身带着,不过瞧着也有些年头了,正巧今儿在大豪园看见了就买了……”
魏君澈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却带着某种眷顾,“那块表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我随身带着就是不想忘了她……”
晨曦难免觉得有些委屈,不过他都这么说,她若再去计较,倒是显得矫情了,“反正这礼我送了,横竖你得收下,至于你是戴着收着都随你,就是赏了哪个得力的助手,我也管不着……”
魏君澈闻言,笑得一脸的宠溺,“净胡说,你送我的,我哪舍得转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