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
顾国渊看着他的动作也十分的震惊,若是安怡真的挺不过这一关,这两封信就是安怡留在世间的最后的东西,是安怡留给宝宝唯一的东西,更是顾子煜在未来最重要的念想,可是顾子煜就这么把这两封信给烧了。
“你烧了给你的就算了,怎么把给孩子的也给烧了!”
顾子煜抬起头看着他的父亲,他的眼底红血丝满布,眼圈微红,顾国渊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出了名冷漠阴郁的大儿子就会落下泪来。
但是顾子煜没有,他没有落哪怕一滴的眼泪,他说,“未来还有很多的时间,要是有话让安怡自己去跟孩子说!”
顾子煜说完,提脚就往外走。他披着一件黑色大衣,身材消瘦几乎要融进医院阴森的通道里。
顾国渊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希望安怡能够平安的从手术室中出来。
手术室内,安怡躺在手术台上,她还陷在那个奇怪有深沉的梦里。
她坐在火车上的硬座上,对面的黑衣男人温润如玉,对她笑的温和。
他向她抛出邀请,带给她一个真正温暖的家。
这辆火车有些年头了,车窗还能打开,安怡伸手按住开关将双层的车窗往上推,和煦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她黑亮的长发。
男人看着她继续问道,“你不喜欢那里么?那才是你真正的故乡,美丽而且和善,你还能见到你的母亲,她也十分的想你。”
安怡美丽的眼睛眨了眨,这句话对她的引诱实在是太大了,一个火车上的陌生男人,却知道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
她刚要点头,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安怡!安怡!”
安怡转过头望向窗外,不远处她熟悉的少年正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招手的向她这边跑来。
那是二十岁的顾子煜,这时候的他还没有穿着现在的昂贵的=西装,一件修身黑风衣显得他高挑英俊,他的眉眼这样的好看,阴郁而标致,他的气质没有现在这样强的压迫性,反而显出一种焦急和少年气
不管什么时候的顾子煜,都让安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只是在她的记忆里,顾子煜是没有来送她的,因为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拥有顾子煜,可是他就出现在月台上,在茫茫人海之中,这样的卓尔不群。
他看见了她望过来的目光,更加用力的向她招手。
“安怡,到我身边来!”
安怡疑惑的看着月台上的顾子煜,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笑了笑,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我带你回家。”
安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将手从那片温暖中抽了出来,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和记忆中不一样了。”
她伸手指了指站在窗外的顾子煜,他逆着光,发丝被镀上一层金边,“可是我找到我的家了。有子煜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她笑着跳上窗子,准备往下跳,窗外的顾子煜已经张开了双手准备接住她。
黑衣男人此时却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想好了么?真的不去见你的母亲?你要留在这里受苦么?”
安怡笑着摇摇头,看着二十岁的顾子煜笑着说道,“就算真的要受尽苦难,我也想要留在有他的人间。”
她说完挥开男人的手,毫不犹豫的跳下了火车。她听见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啸。
夏秋之交的阳光里,安怡终于将自己掉落进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这个拥抱这么熟悉,她甚至能够闻到顾子煜身上草木灰烬气息的香水。而怀抱的主人正看着她,笑的一脸温柔和宠爱。
真好,兜兜转转,我们终于还是在了一起。
手术室里,小护士拿着无菌巾小心翼翼的擦着白兮额头的汗水。
“白医生!心跳速度越来越低了!”
“注射强心针!”
带着口罩让白兮的声音笼罩着一层严肃和模糊。
小护士抽好了药液,将最小号的针管放在她张开的手心,白兮狠着心一针扎向了安怡的胸口。
“安怡姐姐,你都不知道子煜哥哥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一定要挺过来,就算为了子煜哥哥你也一定要挺过来!”
针剂被缓慢均匀的推进体内,白兮眉头皱的死紧,她的手依然十分的稳准,一丝不抖,即使她现在的内心翻江倒海。
手术室内鸦雀无声,白兮从未如此紧张过,她紧紧的盯着安怡被氧气罩遮住的脸。内心不停的祈祷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兮只知道她几乎要开始幻觉的听到心电发出一声长鸣的声音了。
“回来了!回来了!”小护士大声的喊道,“心跳恢复了!”
白兮顿时送了一口气,她的安怡姐姐挺过来了。她能够被活着从这里推出去了。
协助主刀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产科医生,她看着白兮摇摇欲坠的样子,体贴的说道,“剩下的我带着她们来做就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白兮摇摇头,“这是我子煜哥哥比命还重要的妻子,一丝都马虎不得,我一定要亲自做完才安心。”
协助主刀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这上面躺着的一定是对她极为重要的人,也就不再继续劝,直接将生物线递给了她。
手术室的门第五次打开了。
顾子煜笼在一件黑色的大衣里,更显得他修长苍白。
这次出来的人还是白兮。她的口罩摘了,一张小脸漏了出来,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
“子煜哥哥……”
她抿着嘴唇,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掉眼泪。
“白兮……白兮!”
顾子煜捏着她的肩膀,用力的白兮都皱了眉。他张大眼睛很怕错过她哪怕一个表情。更怕她说出那个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白兮吸吸鼻子,破涕而笑,“子煜哥哥,安怡姐姐挺过来了!她不会离开你了!”
顾子煜看着白兮,慢慢松开钳住她的手,背靠着墙急促的呼吸几下。
“子煜哥哥……你怎么了……”
白兮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顾子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屈起一条腿仰着头。走廊的灯光射进他的眼睛里,他熬的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闭了起来,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进了鬓角里消失不见。
顾子煜从来不哭,顾国渊曾经甚至觉得顾子煜是不会哭的,要不是他眼角的泪痕在灯光下实在太过明显,顾国渊还会以为这是他的错觉。
顾子煜觉得这一天太过漫长,漫长的好像耗尽了他一生的心血。后来有一天,他的儿子在问他为什么能够跟母亲这么多年寸步不离的时候,顾子煜看着不远处躺在躺椅上小憩的安怡,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曾经差一点就失去她,那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甚至这一生,我都无法再从这种患得患失中走出来。她理解我,也不愿意我再恐慌。”
少年歪着头看着他年过不惑依然英俊的父亲,他想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极具魅力,这样一个男人又是如此的深情,该让多少女人芳心暗许,“父亲,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定非母亲不可的?”
顾子煜的眼角仿佛带着光,他漆黑的瞳仁丝毫没有因为岁月而褪色反而沉淀出更加深邃的色泽。
“我一直都是非你母亲不可。”
“一直?”
“对,一直,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到我离开这个世界,一直非你母亲不可。”
少年永远记得那时候顾子煜的表情,他冷静阴郁的父亲温和的像是春天的第一缕风,一寸一寸的只吹拂着他的母亲。
又过了很多年,少年遇到了很多的人,有他爱的也有爱他的,这时候他才明白,一个人的一生中能够遇到一个非她不可的人已是不容易,而能够与这个人相知相爱相守的,就更是寥寥无几。
安怡从手术室被推出来还没等顾子煜见上一眼就又直接被推进了无菌重症监护室。
白兮向他解释道:“安怡姐姐的手术虽然已经做完了,但是她身体虚弱,还需要在ICU观察两天,脱离了危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顾子煜点点头,他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看着里面的安怡,她睡得十分安稳,像是一个小天使。
安怡曾经经历过许多的事情,每一件但拿出来都足够让她意志消沉,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的安怡,她总是阳光向上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倔强笑意和对生活的热爱。
而现在,她陷在一片白色里,几乎要整个人的融进去。
顾子煜站了一会儿,白兮身穿着一件白大褂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眼镜西装革履的人一起。
“子煜哥哥,这是卫忱哥哥走之前安排的律师。”
男人冲他点了点头,并礼貌的伸出手,“顾先生你好,我是李成楠,是卫公子派我来为您处理后续事宜的,对于您签下的股份转让合同涉及胁迫一事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向您确认,另外就您夫人被绑架并受到人身伤害的事情是不是报警并请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卫公子说由您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