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宣太后出面才止住了局势。
“老三,你来京城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知会你皇兄一声?”
宣太后心情很不好。
边关大将无诏回京是等同于叛逆的大事,这母子俩倒好,还在众臣眼底下腻腻歪歪,真当她和新帝是摆设吗?
新帝也由宫人领着上了祭坛,原本温润儒雅的面容,此刻也有些阴郁,却强撑着笑道:“三弟,朕记得没有诏你回京啊。”
云稷并不是一个莽夫。
当初站在新帝云深这边虽然是形势所迫,可现在既然成了定局,他绝对不会再鲁莽行事,做一些惹这对母子猜忌的事,带着寒意的手指指向了台下的凌若,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温柔。
“臣弟只为她而来。”
稷王爷心仪凌太妃之事在宫中不是一个秘密。
就连当初先帝也知道,否则不会派他到漠北苦寒之地。听了他给出的理由,太后和新帝也不欲此时跟云稷翻脸,便没再追究下去。
反而换了话题道:“凌太妃殉葬已成定局,稷王万不可胡闹。”
“本王没想胡闹。”云稷虽然退步,但不代表他真怕了这对母子,眉毛蹙起来,面上的冰霜之意更甚。
“本王只想问凌太妃几个问题,还请陛下成全。”
宣太后眼底闪过愠怒,还想阻止,新帝却插了话,“既然三弟有话要问,那就问吧,只是别耽误了陪葬的时辰。”
言罢,给宣太后使了个眼色,便走下高台。
宣太后这一刻就算有太多的不甘,也不愿意和自己儿子对着来,随着新帝一起,召凌若上来。
十五岁的年纪,倾国倾城的容貌,一身红色长裙迤逦散开,满头青丝如瀑,眉眼低敛如莲,春日的暖阳打在她拾级而上的少女身上,给她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云稷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的时候,心都软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低,唯恐惊飞了画一样的人,“若儿?”
温柔眷恋的眼神,细腻缠绵的深情,全数从云稷身上散发出来,紧紧裹住凌若,让她几欲窒息。
等最后站到台阶上时,凌若深呼了一口气。
她不愿做个感情骗子。
再抬眼,眼底波澜无惊,声音如铁似钢,直戳人心,“我不是凌若。”
我不是凌若。
云稷的手僵在半空,来来回回看了凌若好几圈,才试探地问:“若儿,是不是你怨我来的晚了?你放心,我已经安
排好了一切。抬棺的时候有我的人,到时候进皇陵,你换身衣服扮成宫女,会有人接应你,把你送到京郊的宅子上,在那儿等着我,我带你回漠北。
“我不是凌若。”
依旧是这冰冷无情的五个字。
云稷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竟然,真的不是若儿。
他在若儿身边安有暗卫,负责在宫里若儿的安全,并且要求那暗卫把若儿每日做的事情都一一汇报给他。
若儿上吊死亡,他如遭雷劈。
若儿清醒活过来,他恍恍惚惚。
若儿变了个人似的坚韧狠辣,他心有不安。
若儿竟然会制毒配毒,他想起了漠北流传已久的故事。
人死之后,孤魂野鬼会占据这个人的身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一直活下去。
他犹疑,他惊恐,他不安,他祈祷。
可现在眼前之人冰冷的眼神,赤裸裸地砸在他的心口,告诉他一个他根本无法面对的事实!
孤魂野鬼!借尸还魂!
这不是若儿!这是个妖女!
下一刻,长剑飞射而出,落在凌若的脖颈,鲜血一下子就涌出来,滴在艳红色长裙的衣襟之上,不大会儿,就消失不见。
“妖女。”
云稷吐字如冰,看凌若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妖女?
凌若想起前世她一款毒药毒死敌军上万人的时候,无论是敌人还是同伴,都用妖女来称呼她。
她很喜欢这两个字。
眯起眼睛,凌若欲要开口,那边的德太妃却由颖儿掺着,再次冲过来。
“不愧是本宫的儿子!”
德太妃笑得阴郁而放肆,“这种人尽可夫的贱人,就该一剑斩了她!母妃早就跟你说这凌氏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儿现在终于清醒了!放心,你只管杀!杀了她剩下的事母妃给你兜着!”
被仰慕自己的男人亲手杀掉,这应该是让一个女人绝望的事实吧?
云稷的手不知道因为凌若脸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还是因为德太妃的话,突兀地顿住了。
下一秒,缓缓收回。
德太妃的得意卡在喉咙里,不可置信地瞪向云稷,“稷儿!你为什么不杀了这贱人?!”
“我做事不喜欢别人插手。”
云稷冰冷的看了一眼德太妃。
德太妃的脸瞬间绿了,眼底闪过懊恼和悔恨。
她怎么忘了,这孩子因为小时候的事一直记恨她,要不是身份在这儿放着,
他连一声母妃都不会叫吧?
这母子俩在闹脾气,凌若也不是吃素的,摸了一把刺疼的脖子,看上手心里一圈湿漉漉的血迹,凌若眼底暗了。
这母子俩,一个脸上装着伪善,心里却在骂着贱人,下药蒙害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面上神情款款,任由自己女人被亲妈害死,现在却在拿她这个无辜的人发火?
果然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鸟!
听着德太妃张口闭口一个贱人,凌若就是泥做的脾气也受不了。
轻哼一声,“德太妃的腿都废了还要过来,妹妹我真是替你心疼了。”
往敌人伤口上撒盐这种事,凌若做起来毫不费力。
祭坛之上落针可闻。
德太妃不可置信地转头,指着凌若道:“你?竟然敢?”
“什么敢不敢的,姐姐说笑了。姐姐腿残废了,难道还不许说吗?这是哪家的道理。”
凌若不依不饶,一字一句地戳着德太妃。
“对了,那些蜈蚣姐姐享用的怎么样?要不是姐姐从宫外运了那些蜈蚣回来,妹妹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平日对我的恩情呢。”
德太妃气的手都抖起来,“你!你!果然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凌若往前欺了一步,笑得艳若桃李。
“姐姐害人的时候就该想过,有一天这手段会不会砸在自己头上。”
德太妃两眼发昏,浑身都在哆嗦。
凌若嗤笑,“哟,姐姐可别犯病,那蜈蚣只咬了您的腿,可没咬您的脑袋啊,这癫痫的毛病得找太医治治,要不然老了更恐怖。”
“够了。”
云稷突然出声,警告似的瞪了凌若一眼。
再怎么过分,这也是他的母妃,容不得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怎么够?”
凌若瞥他一眼,“杀了她才够本。”
眼底的寒气如若实质,杀意喷涌,像是地狱里蹦出来的焰火,艳美无双却冰冷无情,就连久经战场的云稷都被摄了一下,好大会儿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女人?
怎么会有那种眼神!
凌若却没管他的震撼,从袖口里抽出一个药瓶,轻轻捻了些沫子塞进指甲缝里。
这是她的护身符之一,里面的药粉能渗进人的骨骼和脑髓里面,分分钟得个失心疯羊癫疯意识混乱不算什么。
稳步走到德太妃身边,凌若一伸手,抽出了云稷腰间的佩剑,抵在凌太妃的脖子上,德太妃的谩骂声戛然而止。
(本章完)